第102章 師叔

  “你知道一開始我發現是你的時候,我有多失望嗎?”容易有些黯然地道,“我是你看著長大的,所以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長輩,但我怎麽也想不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容易的聲音一改平日的和氣,雖然語氣仍然有些吊兒郎當的,但氣氛卻格外地嚴肅:“你是我爺爺的親傳弟子,他老人家對你什麽樣你比我清楚。他現在老年癡呆了,誰都不認就念著你,可你竟然做這樣的事情!你對得起他這些年來對你的栽培和期望嗎?!”


  “你在趕屍方麵的悟性比我都好,比我那個不爭氣的爸更是強出百倍,但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什麽——陷害、控魂、殺人、平白害了那麽多無辜的性命!”


  容易可能顧及著是在學校,雖然這地方隱蔽,但是他的聲音仍是不高,不過語氣卻十分地嚴厲,“難道你真的以為自己有些本事,就不怕鬼敲門了嗎?”


  聽到這裏,我終於明白了:跟容易說話的這個人,赫然就是最近鬧的雞犬不寧的那個趕屍匠!


  “聽容易的話音,他跟那個趕屍匠不僅認識,淵源還不淺!”我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兀自在心裏嘀咕道,“難怪容易一眼就能看出來對方的招數,原來他們本就師承一人!”


  ——我心中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養了頭猛虎在身邊!


  “之前我還非常奇怪,我到食堂去找證人的時候,明明誰都沒告訴,為什麽容易會趕來救我。”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失落,“原來那天,容易的本意並不是去救我!

  我的心像是被一塊大石壓著一樣:“如果這樣,那他昨天跟我說宋陵南為了柴昊的軀殼而打傷他的事情呢?難道那不是他的推測,而是他在惡意陷害宋陵南嗎?”


  “如果容易都不可信了,這個世界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世界嗎?”我感覺難受極了,“容易啊,你為什麽會是個這樣的小孩?”


  容易說著,悠悠地歎了口氣,像是在緩解心情,頓了頓,仍是忍不住地說道:“論理你得是我師叔,我一個小輩,不敢大言不慚地教訓您。但你作為一個長輩,自然也理應擺清楚你自己的位置。”


  “我爺爺有過交代,容家的後人,無論如何都要相互扶持,不得自相殘殺。”容易用一種沒什麽波瀾的語氣說道,“你出了事情,來找我,我肯定會幫你。但是,唯獨這次我不能。”


  容易冷冷地說道:“你犯了這樣的大罪,我那天放你一馬,你就該老老實實地夾著尾巴滾的遠遠的。萬不該像現在這樣,舔著臉回來讓我幫你,你怎麽好意思?”


  我跟張小璿躲在角落裏聽著,依稀能感覺到容易的怒氣,見容易不願意幫他,我便鬆了口氣——他可以說謊騙我,但不能助紂為虐。


  那個趕屍匠害了那麽多的人命,絕不能輕饒了他!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現在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弄明白這個趕屍匠到底是誰!


  那個人肯定跟吳家有關係,和容易關係不淺,而且又在學校裏任職——難道是!……


  “我不好意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嗎?!”那人氣急敗壞地說道,“是,沒錯,你爺爺對我真的不錯,教我做人,教我做事,把絕密的手藝都傳給我這個外人,所以——你心裏早就不爽了吧?”


  那人的語氣有些陰狠:“師父手下這幾個弟子,你爸是個虎的,專攻些不正經的路子,從死人嘴裏搶錢;你叔叔無心與此,常年屯在湖南老家混官場掙些黑心錢;我既不想撈錢,又不想要權,你爺爺就看上我沒出息,覺得我不會用他的手藝害人,這才悉心教我。你卻不一樣,你是真心喜歡學習這些東西。”


  “而且你十分聰明,悟性極高,但你爺爺卻不是很想教你,因為他看準了你注定不是個平凡的人物。”那人說著,有些得意地笑道,“你是不是覺得你爺爺情願把手藝傳給一個無心於此的外人,也不遠傳給你,所以才這麽恨我?”


  那人頓了頓,有些氣急敗壞地道:“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個孩子,但隻有我知道,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你說的沒錯,那天你放了我一馬,我就該夾著尾巴老老實實地避難,但我不甘心。”那人猛然提高了聲音說道,“顏家的那個小子,一定要死,我等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殺他,你現在讓我走,可能嗎?”


  容易聽他這麽說,煩躁地歎了口氣,打斷他道:“你到底有沒有點腦子,這和我恨不恨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你害了人,就要坐牢。你活了這麽多年,殺人償命這規矩還要我告訴你嗎?”


  “像個人樣趕緊收拾鋪蓋卷滾蛋行嗎?”容易無奈地道,“你這樣,我也很難做,萬一查到我頭上,你說我是幫你,還是把你供出來?”


  那人聽了容易的話,忽然就暴怒了起來,我聽見碰的一聲巨響,容易發出了一聲痛呼。


  “說白了,你就是怕我連累你!”那人的話裏有種破釜沉舟的絕然,他獰笑著道,“沒錯,你容易向來城府深沉,自然要獨善其身,但你想過沒有,你我師承一人,手藝想通,我要是全推給你身上,你跳進護城河怕也洗不清吧!”


  我在這邊本能地一愣,想不到這人竟然這麽下作,想要陷害容易,幸好我今天出來找他,不然以後肯定還有的煩呢!

  容易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兩人忽然開始大打出手,我便知道這場偷聽再也進行不下去了,幹脆直接跑了出去。


  直到這一刻我才清楚地看見,那跟容易對話的人,赫然就是我們的體育老師——趙誌剛!


  這樣一切都能對上了,我之前我無意間得知趙老師的工作是容易的家人給介紹的,還奇怪他們是什麽關係,原來趙誌剛是容易的師叔!

  找到了元凶,我自然不敢耽擱,立馬給虎哥打電話請求支援,一麵忙著聯係安插在學校的臥底。


  不過,我電話都還沒掛斷,趙誌剛就一腳踢中了容易的肚子,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趙誌剛先前被容易纏著才沒辦法離開,此時擺脫了容易,自然不會在原地等人來捉,登時撒腿就跑!

  “給我站住!”我連忙追了上去,大聲喊道,“你現在拘捕,影響更是惡劣,如果你態度誠懇,我能算你自首,然後跟法官求情,給你從輕發落。”


  趙誌剛自然不會相信我說的,我話音還沒落,便被他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一瞬間,我隻覺得一陣巨大的阻力狠狠地砸在了我腦門上,就像是有什麽東西鑽進了我的腦子裏似的!

  昏厥的感覺突如其來,我隻覺得天地都在劇烈地搖晃、旋轉,像是要把我甩出這個世界似的,難受的我恨不得把腦子挖出來!

  我忽然想起來柴昊和我說的被控魂的感覺,原來真的恨不得讓自己魂飛魄散:或許這樣我就不用承受這種更可怕的折磨了。


  “該死,唐墨!”我隱約聽見容易的聲音,但是聽的不是很真切,我的腦子耳朵像是堵著一團棉花,隻聽得見嗡嗡的噪音,“睜開眼睛,唐墨!聽話,睜開眼睛……”


  我依照那個聲音睜開了眼睛,卻發現眼前隻有一片空茫的白,就像是被困在無邊的大霧裏一樣,什麽都看不見。那個聲音還繼續在我耳邊圍繞,讓我有些慌亂。


  然而,就在我已經無法承受的時候,一抹猩紅的顏色猛然滴進了我眼前的濃霧中間,像是被水暈開的濃墨,悠悠地飄散開去。


  等那紅色散盡,我的視線也撥雲見日,逐漸清晰了起來。


  “容易……”我輕聲喊著麵前的人的名字,訝然地發現他竟然哭了,“你怎麽哭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少年的淚水像一眼清澈無比的泉,汩汩地順著他姣好的麵部輪廓蜿蜒地流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眉心。


  那些淚珠又不受控製地滾到我的眼睛裏,再順著我的眼角淌進我的頭發,就好像我也哭了一樣。


  “對不起……”容易坐在我身邊,像個小孩一樣,邊哭邊跟我道歉,“唐小墨,我對不起!”


  我看著他年輕的臉龐,看著他的眼淚,看著他嘴角的淤青和他不斷流血的手心,我的眼眶也紅了起來。


  於是猛然從恍然的情緒中醒過來,並且立馬想到了趙誌剛和他的對話,然後猛然意識到麵前這個看似純良的少年瞞著我所做的事情。


  “你為什麽要這樣?”我有些不能理解地道,“你為什麽總是這樣,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有些疲憊地問道:“你最近怎麽了?以前你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容易聽見我這麽說他,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可憐,他哽咽著道:“我不是要故意騙你的,我是怕你知道真相以後就不再信任我了。”


  “我也不想你受傷,所以就想:隻要我把趙誌剛解決,或者讓警察再也抓不到他,你們就不會知道這些事情了。”容易難過地渾身都有些顫抖,抽噎著道:“可是我後悔了,我越隱瞞,他越變本加厲,他竟然要殺你!”


  容易伸手抹了把眼淚,委屈地說道:“他是我師叔,他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他,但這事我不能容忍,我要找他算賬!”


  我看著他充滿鬥誌的視線,忽而無奈地說道:“容易,我不能讓你去。”


  “為什麽?!”容易瞪圓了眼睛,眼淚無聲地從他的眼眶滑落,令他看起來又無辜,又可憐,“你不相信我嗎?你再也不肯相信我了嗎?”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擰著眉朝他說道:“你敢不敢實話告訴我,柴昊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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