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突如其來
無數黑影好似從地底而來纏住了洛宛沚的手臂,於是她便無法握緊手上的長劍;纏住了她的雙腿,於是她便無法前行一步;纏住了她的眼睛,於是她便看不清四周的一切。
騰升的黑氣越來越重,逐漸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她寸步難行,那種陰冷潮濕的感覺甚至好像要就此順著毛孔鑽入皮肉之中。
【你狼心狗肺!】
【你殺人如麻!】
【你不得好死!】
【洛宛沚,你不得好死!】
無數恍若魑魅魍魎的聲響忽遠忽近,像是從遙遠的天際而來,又像是近在咫尺。從陰影之中有無數冤魂湧出,已然看不出身份性別年齡又或者是樣貌,他們隻是將洛宛沚緊緊纏繞在其中,不斷地喊著。
【你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
黑氣湧出的越來越多,天際也像是被沾染了一般變得逐漸黏稠,站在兩端的大城主和二城主齊齊皺起了眉頭。這一招畫地為牢隻不過是召喚出了陣法,而其中所誕生的冤魂全都源自於處於陣法之中的那個人,殺的人越多就越是洶湧。陣法會將死去的冤魂提煉而出,足以成為困擾陣中人的心魔。
但問題是,這也太多了。
已經看不見身影被包裹在其中的洛宛沚仿佛已經化作了影子,越來越多的黑影飄蕩而出,陣法的範圍也越來越大,直到——
“糟了,快鬆手!”
大城主有些驚慌地喊著,隻可惜他這話說得有些晚,在他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赤鬼後退一步,就看到整個天色大變,原本青白的天空此刻化作了一片猩紅之色,遊動的雲層恍若晃動的血液,每一次都令人頭暈眼花,精神錯亂;原本鋪滿了雪花的地麵此刻是一片黏稠的血海,血色蔓延至天邊,水天一線,倒也真是無法分出邊界到底在什麽地方。
“轟隆隆——”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沉悶的雷聲響起,恍若一把大錘重重擊鼓上耳膜,震得人兩眼昏花。
“怎麽會這樣?”二城主被驚駭的無以複加,大城主倒是還維持了淡定,隻是露出了有些難以置信的神色。
所有的禁術都會帶來一定的副作用,有的作用在施法者身上,有的作用在被使用者身上,但不管怎麽樣都會有副作用就是的了。
也正是因為這些副作用所以禁術才會是禁術,而越是被列入書冊裏明令禁止被使用的那些禁術所造成的副作用也是越大的——這點和其他禁術不一樣,九界中很多傷天害理的招數不一定會被列入違禁,但那些很容易造成反噬的招數卻一定會成為禁術。
而畫地為牢就是最典型的禁術之一,它能夠拘留和束縛靈魂,但所有作用在靈魂上的招數都是靈魂力的拚搏。一般來說一個人再厲害靈魂力也最多是他人的一倍多,兩人加上禁術依舊能夠在掌控範圍之內,但九界中還有一個定律,那邊是所有的能力一旦超出兩倍之上——
那反噬的結果可以說是效果拔群。
“糟了,怎麽會……”大城主眉頭擰成了麻花,但此刻已經由不得他做什麽,就算是現在把這個陣法撤了也已經無法挽回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人類的靈魂力竟然會如此強大,此刻扭曲的虛幻世界並非是什麽精神世界,而是一個人所殺的所有凝結而成的血海。
越是血色滔天越是殺孽深重,就算在極地他也從未見過有如此殺氣深沉的,別說人類,就算是天生捕獵其他生物的妖族也沒有這麽可怕的。
他越是覺得心跳如鼓,要是早知道這個人類的靈魂力是如此強大,一開始他就不會蠢到用這個招數。他們的等級明明超出這個人類許多,直接動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現在事情已然成既定,時光不能倒流,他隻能被裹挾著栽入了洛宛沚的世界之中。
“轟隆隆——”
雷聲越來越大,漫天的血水翻騰不休,遮天蔽日讓整個世界看起來仿佛顛倒一般。地麵開始軟化成為了血海,無數白骨從血海中伸出手,殘破的肢體和眼球漂浮在海麵之上,耳邊盡是無數嚎叫嘶鳴,那些不像是人類的聲音,從破碎的喉嚨之中溢出,像是幽魂一般糾纏不休。
【你怎麽不去死,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拐跑了聖女罪該萬死!殺了她,殺了她!】
【濫殺無辜,罪孽深重,不得好死!】
赤鬼感覺自己的大腦都快要炸開了,因為站的太近所以他也被卷入了其中,就算他明白這隻是一種視覺衝擊他本人其實依舊站在大街上,但盡管如此在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他卻依舊無法保持理智。
無數破爛不堪的軀體漂浮在血海之中,它們拚命地向著中心而去,在那裏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什麽也看不清,隻能看見一雙通紅到像是能滴出血一樣的眼睛。
“真是……吵死了。”
她突然開口,嗓音平靜,但那些剛剛還張牙舞爪的幽魂卻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一樣立刻就紛紛掉頭就跑,跑得太急胳膊或者是脖子斷裂了也完全顧不上,就這樣急匆匆像是逃命一般紛紛遠離。
赤鬼正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感覺身上一陣冷意,他扭頭就正好對上了洛宛沚的眼睛,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擅自闖進別人的世界可不是一件禮貌的事情。”原本已經理智全無的洛宛沚在此刻好像恢複了清醒,她這麽說著一邊向著大城主和二城主走了過去:“既然你們這麽想召集我創造出來的那些冤魂,不如就成為它們,嗯?怎麽樣?”
“不,我隻是……”
無數幽魂在海中不斷地浮浮沉沉掀起了滔天巨浪,大城主已經完全無法控製住自己的身體,他隻能勉強浮出水麵呼吸,一邊不斷地試圖衝著洛宛沚說些什麽:“這事和我無關,我根本就沒有做什麽……”
“滾出去!”
洛宛沚的聲音突然拔高,隨著她的聲音整個世界像是沸騰了一般,海麵乍起無數巨浪,血腥的氣味撲麵而來濃烈到令人窒息,那些若有若無呢喃著的冤屈之音突然像是驚雷一般炸開,瞬息強烈的聲響簡直就是噪音,赤鬼隻感覺耳膜一陣劇痛,他跌跌撞撞地後退兩步,還未來得及做什麽眼前突然一片煞白——
一個晃神四周的風景再次變得清晰起來,耳膜依舊隱隱作痛,他下意識地撫上眉心,突然注意到眼前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一襲紅衣翩翩,像是飛舞著的蝴蝶羽翼,一頭黑發如瀑傾落,散開在紅衣之上。紅與黑深沉而豔麗,衝撞出激烈的色彩。
大城主和二城主此刻都昏倒在地,看起來像是脫力了一般一動不動,隻能從還在微微起伏的胸口看得出尚且活著。
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紅衣男人正抱著洛宛沚,剛剛還大殺四方的洛宛沚此刻已經陷入了昏睡之中,應該是在剛剛陷入精神世界的時候被偷襲所導致的昏迷。
“你是……”赤鬼先是一愣,瞳孔緊縮:“你怎麽會在這裏?”
紅衣男人看也沒看他一眼,一轉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隻留下依舊昏倒在地的兩位城主,以及憂心忡忡不知所措的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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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很痛。
非常非常的痛。
整個大腦像是被攪和到了一起,所有的神經全都打了蝴蝶結一般,太陽穴沉悶地跳動著,整個頭部像是壓迫著脖頸,讓身子都無法承受這種逼迫。
在吃了藥之後的所有記憶全都混合在了一起堆積成了大片的色塊,無數猩紅和白色的雪花混合在一起,像是把無數顏料扔進了桶中攪拌,最終出來的是一片混沌。
洛宛沚慢慢睜開眼睛,首先入目的是一片漆黑,那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失明了,不過隨即隔著窗簾模糊投入的夜色讓她意識到現在應該是夜晚。
不過,這裏是什麽地方?
皺著眉頭仔細地回想之前的事情,鬥獸場,之後應該是大城主和二城主來了,然後他們好像對自己使用了什麽陣法,最後……
“卡啦”
她的動作突然頓住了,冰冷的觸感襲上手腕,像是突然觸碰到了雪花一樣,但那東西堅硬而且帶著獨屬於金屬的寒意。
她立刻就坐了起來,而在坐起來的那一刻脖頸上也傳來了束縛的觸感,她下意識地伸手,就聽到了什麽東西碰撞的聲音。
這是……
洛宛沚有些不可置信地摸著自己的脖頸,在判斷出那是什麽後她立刻翻身下床——她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躺在這裏——在落地的那一刻又注意到自己的腳腕上也有著同樣的束縛。
“刷——”
窗簾被她猛地拉開,夜色頓時從窗外灑入,雪地純白,讓整個夜晚都顯得皎潔。
也讓她看清楚了自己身上帶著的都是些什麽。
手腕腳腕還有專門給奴隸戴著的用於束縛靈氣的項圈,所有的鐵鏈集中在床的位置。她比劃了一下,差不多正好是整個房間的範圍,除此之外就不能再去任何地方了。
她幾乎是呆愣了幾秒,然後下意識地摸索自己的身上,果不其然,所有的空間項鏈或者是空間戒指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白珩給自己綁在手腕上的樹枝和人魚送給自己的言靈手鏈依舊還在,看來這兩個東西那個把自己關在這裏的人並不能拿下來。
除此之外就什麽也沒有了,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的幹幹淨淨,甚至連衣服都不是她自己的,感覺簡直像是穿越了一樣。
她皺起了眉頭,在沉默了片刻後開始轉身在這個屋子裏轉悠起來。
這個屋子的布置總體來說還算是比較完善,有床有桌子有書櫃有板凳,因為現在完全沒有靈氣的緣故她也不好弄出什麽光亮,隻能憑借窗外的雪色勉強判斷出書櫃上的書好像都是她喜歡看的類型,如果有燈的話她估計還能看個一段時間。
書櫃裏滿滿當當,桌子上也應有盡有,各種大小的毛筆還有紙張全都有。洛宛沚拉開櫃子,裏麵放著一些書卷和卷軸,因為現在太暗了她就沒有去看那是什麽。
除了這些以外這個屋子就沒有什麽其他的東西了,不過這個屋子本來也不大,這幾個東西就讓這裏變得滿滿當當。
在將周圍都看了一圈後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張床上,被褥柔軟,枕頭也十分適合,就是總有什麽地方感覺看起來怪怪的。
估計還是因為她身上這些束縛的緣故。
除了這些以外就隻剩下西邊的一扇門,以及床頭旁的一扇小門。大門她一眼就看到了,不過小門是在她摸索床頭的時候才看到的,而且因為好像有著陣法的加持,她並不能打開這扇門。
……這扇小門總給她非常不好的感覺,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不管怎麽樣她的直覺是從來沒有出錯過的,還是不要靠近這個地方比較好。
就在洛宛沚上上下下摸索著有沒有什麽其他東西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皮革敲擊在好似是木質的地麵上傳來了有些沉悶的聲響,但都是修靈者走路基本上是可以不出聲音的,這樣不急不慢徐徐緩緩的腳步聲,怎麽看都像是故意在給人增添心理壓力一般。
“吱呀——”
門推開發出了輕微的聲響,但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還是顯得有些突兀,隨著門的推開帶起了一陣風,帶著些許冷意的風夾雜著食物的香氣湧入,而除此之外還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湧入,混合在風雪之中,帶起了一陣涼意。
洛宛沚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呆立在那裏。
“看到我你好像很驚訝?”
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繾綣的笑意響起,來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看起來極其溫柔。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看起來就和從前很多時候一樣,哪怕在這種時候依舊一如既往,好似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改變。
“小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