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價格不對
不管之前在會上有什麽意見碰撞，就算是指名道姓拍桌子，可一到了飯桌，確切的說酒桌上，立刻就會化為一團和氣。這就是有中國特色的官場文化酒桌文化。
日本人在來到了中國之後，也入鄉隨俗。一到酒桌上，立刻就變成了中國人名最好的朋友，友誼萬古長青。
上午談判進行的很不錯，所以這酒局上也延續了會議上的好氣氛。幾天的接觸下來，互相都知道各自酒量的程度。所以喝起酒來少了試探，卻也都有了分寸。
沈陽地處遼寧省的版圖中心位置，距離以大黃蜆子聞名的丹東有兩百多公裏距離。這道美味可不是那麽用以吃到的。
不過這桌上的菜色也個個都是硬菜。在這個年月裏，能做到兩三天飯菜不重樣，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胡楊這個臨時工當然是沒有資格上桌的，甚至連那個小食堂門都沒進去過。領導們一走，他和邢鵬就立刻開始收勢會議室。
沒有打掃衛生的人嗎？有，不但有而且還是正式編製。不過這收拾會議室的工作，還真是他們這倆臨時工自己申請來的。
邢鵬一進屋就直奔各個煙灰缸而去，仔細的把所有稍長的煙屁股全部裝進口袋中帶走。
胡楊並沒有看不起他，實際上這主意就是他出的。臨時工工資到他們手裏，一天也就一塊出頭。每個月工作多少天就算多少，一般也就是二十幾塊。
在沈陽能買到的最便宜的卷煙，就是濟南的金菊煙，每包一毛九。這兩包就將近四毛錢了。一個月下來，這就要十二三塊的煙資。
邢鵬好歹也是一個官二代，實在拉不下臉去抽旱煙。所以就經常需要麵對吃飯和抽煙二選一的情況。
這些煙屁股先按牌子分類，然後拆開來搜集煙絲。經過簡單的晾曬之後，再重新卷成煙卷。
邢鵬現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抽的的都是這種煙。除了賣相之外，味道和買的沒有任何區別。
就在邢鵬興高采烈的扒拉著煙灰的時候。胡楊已經把那份做了記號的材料，換掉了羅鵬飛麵前原來那本。
另一邊小食堂內，酒桌上的氣氛正漸入佳境。不在這個圈子裏的人，肯定無法想象這些人不久之前在會上的表現。似乎這些問題隻要遇到酒精，就會立刻全部融化了一般。
“淳一郎先生有孩子嗎？”
“嗨，有三個。最大的已經上大學，最小的現在國小四年級。”
“哎呀，日本不搞計劃生育嗎？”
“我們國家鼓勵生育。”
“那怎麽行，人太多是要吃不上飯的。”
“我們國家主要靠進口糧食。”
氣氛熱烈的酒桌上，隻有一個人似乎並不在狀態中。
午餐結束之後，一眾外來領導都被送進了機關招待所安頓好。
羅鵬分的房間自然是這裏最好的。大席夢思床，大彩電，還有有獨立的衛生間，衝水馬桶，晚上有熱水。
看著這些明顯超標的設施，羅鵬飛歎了一口氣。這就是中國現狀啊。
下午兩點，會議重新開始。
簡單總結了上午的談判成果之後，談判繼續進行。焦點問題還是集中在錢上。雖然算單價是便宜了，但總價卻比之前提高了整整一千萬美元。
八十年代中期，人民幣與美元的官方匯率是2.8比1，但因為整體的外匯儲量不足，真正的想在國內換到外幣，5比1甚至更高一點。而美元的持續升值，一直持續到了下個世紀。
由於日本人堅持用美元結算，中方代表不得不咬著牙往下談。這次冶金部隻給撥了四千萬美元的配額。
這次明顯是要占便宜的項目，在羅鵬飛點頭之後，一起從冶金部下來的預算處長呂凡已經趁中午午休的時間，往部裏打了電話進行匯報。希望可以再酌情增加一點外匯撥款。
申請雖然做了，但私下裏呂凡也直言不諱對羅鵬飛說，批下來的可能非常想小。
計委，財政部，其實已經很照顧冶金和機械口的撥款。這次的四千萬美元配額，基本上就是上限了，沒有太多的保留。
很快中方代表們就感覺到了對方堅決的態度。這個樣子才是日本企業一貫的作風。
談判的轉折點發生在又一次的有人敲門。這次敲門的人是冶金部預算處的那個呂凡處長。他的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而這也就說明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果然，他帶會不是好消息。上頭果然入他所說的那樣，沒有同意追加資金。雖然在意料之中，但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羅鵬飛突然發現自己麵前的資料冊並不是原來那本。上午他明明在上麵記了一些東西。而這本資料冊的封麵是幹淨的。
帶這疑惑，羅鵬飛翻開了資料冊，在第二頁上寫著一行文字的。他的第一反應，折子不是他寫的。
而下一刻，他就被的這些字的內容所吸引。羅鵬飛雖然不在一線工作，但不管怎麽說也是老冶金。他看得懂這些字代表的意思。
羅鵬飛抬起頭看向日方代表，正好淳一郎似有所感的也抬起頭，兩人相視一笑。
此時羅鵬飛心中所想是：原來是這樣啊。
此時淳一郎心中所想是：差不多是時候了。
羅鵬飛快速寫了一個便簽交給身後的秘書，並囑咐：“不要通過省廳，直接聯係部裏。”
等秘書離開田家為問道：“羅局長有什麽工作要布置嗎？”
羅鵬飛隨意的說道：“哦，突然想到一個東西，想查一下資料。”
秘書離開之後不久，淳一郎突然開口說道：“我們雙方似乎很難在價格上達成共識。”
羅鵬飛反問：“沒辦法家底薄，就得斤斤計較。”
淳一郎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考慮到貴方在外匯儲備上的困難，而這次又是我方首先改變項目內容，所以為了表示誠意，我方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可以用一部分物資代替美元，這是我方感興趣的物資列表。”
列表被送到了中方每個人麵前。名單一共有十幾種，都是資源類和半成品。能被日本人看上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太差。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在列表底部，有一種他們都太稀罕的東西，鐵礦渣。
哪家鋼鐵企業沒有一兩座巨大的渣山，又有那個鋼鐵企業領導不為這渣山發愁。別說能換成外匯，誰能拉走他們都可以白送。
鞍鋼宮廠長迫不及待的問道：“鐵礦礦渣按照什麽價格抵衝？”
淳一郎說道：“10美元一噸，你方負責運送到大連港。”
一聽這個價格兩個廠長立刻眼前一亮。其他幾人趕緊詢問兩人，他們各自都有多少礦渣。
在得到超百萬噸的答案之後，眾人眼前似乎正飄過漫天綠油油的鈔票。
就在這時羅鵬飛突然開口：“這礦渣原則上是可以出口的，但你們給的價格太低了。”
淳一郎說道：“10美元隻我們的初步報價，但價格總是可以談的。不知道羅局長想認為多少才合適。”
羅鵬飛說道：“我想至少300美元每噸，運費另算。”
話一出口，不僅日方一片驚詫，中方這邊的代表也都感到十分意外。這整整是翻了四十倍啊。這是明顯不想談下去的節奏啊。他們隻感到眼前一片綠色，被羅鵬飛這一口氣吹得無影無蹤。
果然日方立刻拍了桌子，淳一郎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是對我方的侮辱！”
羅鵬飛冷笑道：“我中國是禮儀之邦，從來不會隨便侮辱別人。除非有人自取其辱。”
淳一郎黑著說道：“把垃圾一樣廢礦渣報出成品鋼材的價格。羅局長你這個報價毫無誠意，如果您們堅持這種的報價，我方將停止一切談判。”
羅鵬飛反問：“如果真是垃圾，你們為什麽要買？”
淳一郎說道：“用於製造廉價建築材料。”
就在這時，羅鵬飛的秘書回到會議室，將一張傳真遞到了他手中。看著傳真上的內容羅鵬飛冷冷的說道：“30%含量的鉭铌礦石的國際報價是每頓650美金。我隻收你一半還不到的價格，你說是我在侮辱你嗎？”
淳一郎有些驚慌的狡辯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羅鵬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別告訴你從不知道我們這的礦渣裏富含鉭铌成分。”
話說道這個份上，日本人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日方代表一溜煙的撤了，會議室中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