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舉聽到餘友德這番話,心裏悚然一驚,覺得很有道理,便眯著眼思考了一下,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便說:“也罷,就聽餘先生的,本縣不親自去接官亭迎候李禦史了,請餘先生率領縉紳百姓,明日清晨趕往盤龍口迎接李禦史。”
餘友德答應一聲,注目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周曦,暗暗搖頭歎息一聲,轉身往後堂去安排迎接禦史的事情去了。
劉文舉又吩咐羅孝光道:“你明日在梅珍樓安排一桌宴席,菜肴以梅源本地的風味特色菜為主,上點陳年水酒,本縣就在那裏為李禦史接風洗塵。”
羅孝光應了一聲“尊令”,剛想轉身離開,忽然想起堂下的周曦,皺了皺眉頭,再次將嘴巴湊到劉文舉耳朵邊,低聲說:“老爺,如今周氏下落不明。卑職猜測其現在躲藏在縣城某處,明日如果巡按禦史按臨梅源的消息傳開來,周氏肯定會去察院為她兒子伸冤告狀。卑職建議:老爺今日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撬開周曦的嘴巴,讓他承認與牛頭寨強人勾結謀反的罪行,並當堂在供狀上畫押。不然,一旦李禦史提出要親自審理此案,肯怕會別生枝節,對老爺更加不利。”
劉文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說:“你去吧,此種利害關係,本縣心中有數!”
劉文舉與餘友德、羅孝光等人的耳語,堂下其餘人都聽不到,但周曦卻一句不漏地聽了個清楚明白。
當聽餘友德稟告說李楚基明日就要按臨梅源縣時,周曦心裏不由一喜,感覺到救星來了:按照慣例,巡按禦史每次到一個地方,首要的事情就是審錄案子、為民伸冤。母親現在沒被抓進來,明日肯定會去察院告狀。李楚基一旦得到母親的伸冤狀,肯定會第一時間過問自己的案子。那樣的話,自己就不愁出不去了。
但是,當聽到羅孝光那個陰毒的建議後,他的心裏又是一涼:看來,劉文舉馬上就要對自己動刑了!
在穿越前,周曦曾在很多小說裏看到過“大刑伺候”這句話,也知道明清時候的所謂“大刑伺候”,男的就是用夾棍夾腿,女的就是用拶指夾手指。據說,這兩種刑罰雖然不算特別厲害的酷刑,但受刑者也會相當痛楚,不知道自己等下能不能挨得住。
但是,不管怎麽樣,今天這刑罰自己一定要挺過去,絕不能招供畫押——因為一旦自己承認了罪行,並在供狀上畫了押,就會給李楚基出一個大難題。即使他有心出脫自己,也會非常困難……
就在周曦下決心抵死不招的時候,堂上傳來劉文舉的喝問聲:“周曦,你到底招是不招?”
周曦昂然應道:“劉大人,賊徒李冬所言,都是莫須有的事情,並無實證證明在下有謀反行為,請大人明鑒!”
劉文舉勃然大怒,從簽筒裏抽出一根令簽,丟到堂下,厲聲喝道:“來人,大刑伺候!”
幾個衙役立即從班列裏站出來,其中兩個撿起地上那套夾棍,將其豎立在周曦身邊。
另外兩個衙役則把周曦拖起來,將他的兩隻小腿放到兩根夾棍之中,另外兩個衙役分立左右兩邊,將套在夾棍上的繩索猛力一拉。
頓時,脛骨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差點令周曦慘呼出聲。
好在周曦穿越前,在特戰大隊接受過忍耐嚴刑拷打的專門訓練,耐受疼痛的能力比常人要強很多,所以盡管小腿上的疼痛感一陣強似一陣,但他一直咬牙忍住,不讓自己發出慘呼聲……
劉文舉見周曦痛得咬牙皺眉,臉上的汗珠雨點般滴落下來,心裏一陣快慰,問道:“周曦,你現在招還是不招?本縣有好生之德,隻要你痛快招承與牛頭寨匪首私相溝通、合謀造反,本縣即刻下令鬆掉夾棍,你也可少受皮肉之苦。”
周曦怒目圓睜,奮力昂起頭,“呸”地朝公案方向吐了一口唾沫,罵道:“狗官,你昏庸貪酷、為害一方,終有一天會遭到報應!老子隻要不死,總會看到你這狗官被明正典刑的那一天,那才叫痛快呢!”
劉文舉氣得七竅生煙,嘶聲吼道:“加刑!上大棍!敲斷這狂徒的雙腿!”
堂下一個衙役馬上舉起一根大棍子,對準周曦被雙木夾住的小腿使勁敲下去。
此前,周曦的小腿已經被兩根夾棍夾得肌肉鼓凸,好像隨時都要爆裂開來,現在又被那根大棍狠命一敲,那些鼓凸的部位頓時鮮血迸濺,痛得周曦慘呼一聲,眼皮一翻便暈了過去。
此時,主簿餘友德拿著一個縉紳名單上來請劉文舉定奪,恰好看到周曦被大棍敲撲倒地的情形,臉上露出惻然不忍的神色,躬身勸道:“老爺,請手下留情。大棍敲撲之下,九死一生。周生此前才梅源縣士林中頗有名望,雖然現在被剝奪了功名,但很多生員都在為他鳴不平,據說還有人要聯名去信湖廣學政衙門,為周生伸冤。
“如今那樁公案還未了,您又將周生捉拿到衙門嚴刑拷打。萬一他熬刑不住,被敲死在堂上,很可能引發合城士子公憤。而明日李禦史又將按臨梅源縣,倘若士子們聚眾鬧事,或者一起去察院擊鼓鳴冤,老爺您肯怕很難收場啊!”
劉文舉是個沒多少主見的庸官,平時大小事情都是餘友德和羅孝光給他出謀劃策。此刻聽餘友德闡述了利害關係後,心下也有點害怕,鼓著眼珠子想了想,問道:“依你之見,這周曦該如何處置?”
“即刻停止拷問,將他和那個首告他謀反的證人一起送到囚牢關押起來。明日參見李禦史的時候,據實向他陳述案情。若李禦史不想過問此案,老爺您再動刑審他;若李禦史關注此案,想親自審斷,您就不要再插手。反正您跟這周曦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對不對?”
劉文舉側頭一想,點點頭說:“那就依先生的意思,先將周犯押到囚牢裏去,明日稟明李禦史後再視情而定。”
在劉文舉拷打周曦的同時,羅孝光正帶領一幫捕快,在縣城四處搜捕周曦的母親。但是,他將所有的客邸、寺廟甚至飯店茶館都搜查了一遍,卻並沒有找到周氏。
原來,周氏在兒子被劉千戶帶走後,便想去縣城打探兒子的消息。陳清芙也想跟她一起去,但臨出門前卻被陳致和、陳立中、蘇光燦一起攔住。
陳致和厲聲警告她:如果她跟隨周氏去縣城探聽周曦的消息,馬上就跟她斷絕父女關係。
陳清芙卻不為所動,堅決要跟周氏走。陳致和怒不可遏,叫來幾個身強力壯的仆婦,命令她們把陳清芙強行架到她的閨房內,從外麵鎖上門,將她軟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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