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迷迷糊糊的轉醒
沈白迷迷糊糊的轉醒,見到她握著手機正焦急的低喊,失血恍惚和腿上已經偏於麻木的疼痛讓他有些暈眩,下意識的以為兩個人又回到了在清邁廢舊工廠的時候,心裏朦朧的升起一個念頭,這姑娘總是那麽倔強又性子又冷。
無論對待男人的調笑還是家人的責難,都是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可是他三番五次和她一同麵對危險時,卻分明從這冷若冰霜的麵具下,窺見她急躁,焦慮,弱小又難過的模樣。
說是不願意欠人的人情,大概骨子裏根本就是太過於重情重義罷了,於是才裝出一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一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就像他一樣。
兩個身世不同,天差地別的人,其實卻更懂各自心中的苦楚。其實,她和他根本是一樣的人。
沈白被自己的想法震得心頭微動,不自覺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發。桃紅紅正絕望的放下了手裏的電話,露出一個十分抱歉的眼神,喃喃道:“他掛斷了。”
她不用多做解釋,他也明白她口中說的他是誰。
六年期間,她和救她一命的男人一直保持的有求必應的聯係,這也是第一次她因為實在走投無路而貿然撥通了電話,但是,出奇的,令人絕望的,男人卻將電話掛掉了。
也許是因為上次的不歡而散,也許是因為男人早已經對她失去了信心,總之,結果便是這樣,連唯一一絲可能逃脫升天的辦法都被剝奪了。
沈白似乎早就料到電話不會接通,眸光閃了閃,又輕柔的安撫道:“不礙事,我們消失幾天不見,總會有人查到這裏,再撐一撐,就會有希望。”
也許是場麵太過於難看,而桃紅紅的氣壓又太低,他不自覺地又嘴角勾去,語調輕快的說:“實在不行你可以把我推下去,當做誘餌,然後跑掉就好。”
他說著還笑了一聲,可桃紅紅卻怎麽也笑不起來,一直盯著他往外滲血的傷口道:“你的傷口等不了那麽多天,何況這裏沒有水,用不了72小時我們就會被渴死了。”
桃紅紅話還沒說完,天上突然沉悶悶的響起了打雷聲,不稍一會兒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來,打在樹葉上滴答作響,將他們兩個人的發絲都沾上了一層白霧。
沈白這下子咳嗦著笑起來,“小桃紅的嘴是開過光嗎?恩?”
桃紅紅不理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摘了幾片樹葉,隨後順著水滴的方向舉著手,等到稍微攢上一口連忙遞到沈白唇邊喂他。
沈白嘴角蒼白的厲害,可雙頰卻翻著不正常的紅色,桃紅紅將水送進自己嘴裏,隨後連忙用手去摸他的額頭,眼神一暗,果然是發起低燒了。
沈白卻不甚在意,懶洋洋的動了動發麻的身子,像是話家常似的問:“你上線是為誰工作的,你清楚嗎?”
桃紅紅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哪還有時間來敷衍他的問話,隨便說了一句:“之前以為他是為刑警分隊工作的,可是這人神出鬼沒的看起來真的不像是正經條子,後來你家的事情上了媒體,我更斷定他也隻是線人的頭子而已,應該不是公職人員。”
她話說得又急又快,現在連慌都懶得扯,沈白沉吟片刻又問:“你六年前從內蒙回來,就是他一直帶著你?有代號嗎?或是模樣你見過的?”
桃紅紅搖搖頭,注意力還放在不遠處的棕熊身上,看到棕熊起身,她也眼睛一亮,回過頭道:“我們見過的次數少得可憐,他一直都帶著口罩和帽子,代號也是沒有的。我隻知道為他一個人做事情。”
說著說著,她突然心頭一跳,雖然知道沈白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應該已經調查過她的身世,但是聽到六年前和內蒙的字樣,她還是有些心悸,試探的問道:“你調查了我多少……”
六年前在邊防的那場火災到現在她還記憶猶新,而那最後被歸類為自燃起火的事故絕非偶然,她清楚,救她的男人清楚,但是這件事兒多少跟徐明的事情攪和在一起,她不知道為什麽,此刻有些不願意叫沈白知道。
也許是低到塵埃裏的可憐自尊,也許是單純不願意叫他看自己的傷口。總之,她是真的不願意。就像是麵對秦念,如果他不清楚自己的事情,她還可以像在邊防一樣跟他相處的無憂無慮,可是這次再見,秦念影影綽綽的暗示她自己已經全然知曉她的過往,還完全無所謂的去幫助她的態度,讓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她深深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於是也不想去髒了人家的眼睛。
她話沒說完,沈白盯了她一眼,隨後笑笑又將話題扯到了別處,道:“知道你和秦念有一段,不過我這人向來不在乎之前的事情。男女關係誰又是清清白白的對不對,過往雲煙猶如死灰,重要的是以後,是將來。”
他又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起男女關係來,桃紅紅心裏那根弦一鬆,移開了眼睛又去觀察那隻棕熊,嘟囔了一句:“我和秦念本來也不是那種關係。”
沈白擒著一抹笑,點點頭又說:“其實也不用解釋。”
桃紅紅心裏案子鬆了一口氣,隻笑自己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高高在上的小三爺大概也不是很想知道她是被誰追殺過,又有過什麽不堪的過往,他要的不過是一個利字。
不跟他鬥嘴,看到一直守下樹下的棕熊似乎也不願意淋雨,走了幾步就隱在了幾棵大樹後麵,不知道是在躲雨還是藏了起來。
桃紅紅緩了幾口氣,活動了一下發麻的筋骨,咬著牙,衝著沈白抿了一下唇角,隨後道:“我現在下去,到營地裏去求助。你一個人可以坐得穩嗎?”
說著她又要扯下自己的衣服,意圖把他綁在樹幹上。
沈白這下子一把握住她的腕子,熱度燙的驚人,臉上已經不見了剛剛嬉鬧的模樣,眯著眼睛沉聲道:“你跑不過它。別白費功夫了。”
桃紅紅心口一跳,露出個慘淡的笑容來,指了指他的腿道:“有辦法總的試一試,你想一輩子成為瘸子還是死在這裏啊小三爺?這責任我付不起,我也不敢賭。”
沈白幾乎是惱了,眉眼皺在一起,幾乎是咬著牙吐出幾個字:“聽我的,別鬧了。”
桃紅紅話還沒說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女聲,似乎是嘟囔著人都去哪兒了。
兩人四目相對,很快止住了口角,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竟然在他們考察小隊來的路上,看到一把黃色的陽傘。
雷陣雨來的也快去的也快,雨水很快就停了,傘下的人收了傘,四處張望時,桃紅紅才看見這女人竟然是稱病沒有來露營地點的張婷婷。
樹梢上沈白與桃紅紅心眼都提到了心口,不能出言阻止,但又不知道如何告訴她這附近有危險,桃紅紅情急之下隻好伸手將剛剛用掉的礦泉水瓶握在手裏,隨後向她身上拋了過去。
張婷婷被礦泉水瓶子砸中後,身子一哆嗦,嚇得差點兒坐在地上,之後看清楚腳邊的礦泉水瓶後這才一臉憤怒的向上查看。
看到兩棵樹上坐著三個人後,擰起眉眼吼道:“你們在樹上裝神弄鬼幹什麽?!”
桃紅紅連忙用手比劃著讓她住嘴,又指了指不遠處剛剛棕熊消失不見的地方,叫她小心行事,可是張婷婷此刻一臉惱怒,踢著小腿不停的甩著自己鞋子上麵的泥巴,斜著眼睛看了看他們三個人,隨後往近走了走壓低了聲音道:“桃紅紅,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敢把我的事情告訴李總,我跟你沒完!”
桃紅紅先是一愣,隨後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一旁的沈白,簡直不知道這瘋女人在說什麽。可是她這幅樣子落在半夜專程追過來的張婷婷眼裏,分明就是欲蓋彌彰,於是捏著拳頭從包裏掏出一直黑洞洞的家夥直直的向上衝著她道:“別裝了,當初就是你把阿芳姐舉報了送進牢裏等死的吧?!你是跟條子一夥的,別人不知道我可是最清楚了!”
聽到阿芳的名字,桃紅紅瞳孔緊縮,眯著眼睛仔細端詳了一下張婷婷的麵龐,似乎在記憶力浮現出一個幹癟瘦弱的女孩子的麵龐來,那時候追查阿芳的團夥時,這個姑娘總是怯怯的躲在角落裏,總是叫阿芳身旁那些光鮮亮麗的姑娘們欺負。
桃紅紅前前後後見過很多次這個姑娘出去給他們跑腿,不是買煙買酒就故意指示她泡的團團轉。之後桃紅紅也打聽過,這姑娘似乎也是被阿芳姐不知道從哪裏騙來的,本來是從村子裏到薊城找工作的,沒想到就被阿芳姐給囚禁控製起來了。
那之後阿芳一夥人落網後,她上線曾經問過了她一嘴關於這個小姑娘的事情,桃紅紅當時覺得這姑娘可憐,又不完全是阿芳姐那夥吃人不吐骨頭的惡徒,於是說了一兩句好話,後來聽說這姑娘被因為年齡不足被送到了未成年人保護計劃組,之後桃紅紅又接了另一個任務,於是也就把這件事兒拋到腦後了。
幾乎五年過去了,她自然沒認出來這個李總身邊的小情,就是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的張婷婷。她皺了皺眉眼沒吭聲,好笑的覺得自己隻要是跟沈白在一起,似乎老天爺就在無窮無盡的跟他們作對,現在他們都已經被棕熊困在了樹上,竟然還能被這報仇的小姑娘找到,用槍指著,大概真是命中改絕了。
張婷婷見她冷冷的看著自己不說話,有些心悸,隨後慌亂的搖晃著手裏的武器吼道:“說話啊,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