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激蕩天下（19）
又是十餘日過去，吹拂在餘澤水麵上的寒風已經冷得徹骨。而在靠近西北岸邊的臨時船塢內，第一批修造的數十艘戰船已經陸續下水，連接著軍營與作坊的碼頭一派熱鬧景象……眼見著數門“虎蹲炮”已經靠著肩扛手抬，被從碼頭轉移到了旗艦船艙內，景玗心中在略略有了些底氣的同時，也再一次感到了莫名的壓力。
就在旗艦入水前一天，景玗有派出使者前往餘澤大營求見主將許謙之，試圖曉以情理從而勸降。然而不知是不是聽說了蔡叔樊在慶功宴後隨即“暴亡”的消息，許謙之不僅一口回絕了景玗的請求，還扣下了送信的使者與書信，試圖派人連夜送往京中，向朝廷請求援兵……
好在景玗在派出信使前便料到他可能會有如此反應，在必經途中埋伏了刺客奪回書信……如此一來，餘澤一戰便無法避免——景玗若是想沿水路而下不被人斷去後路，那麽餘澤，尤其是青龍湖水寨，便是擺在麵前不得不攻克的一道難題。
如今的青龍湖水寨，早就不是當年昭家治下的風景名勝，魚米之鄉——柳九嬰在成為“青君”入主水寨之後，為了防止昭家的慘禍在自己家門中重演，便對整個水寨做了全方位的改造與布防。
青龍湖水寨本就坐落於餘澤上遊青龍湖湖心中的潛龍島上，四麵環水，唯有東麵建有浮橋與湖岸相連；西麵有座水門，水門外連碼頭，尋常日子裏來往客船便在此停泊；除了這兩處門戶外，柳九嬰便沿著潛龍島左右沿線，打下了一排一丈多高、上下交錯的鹿角木。若是有船經過，莫說接近登岸，便是風大浪急一些，都有撞上鹿角木從而擱淺沉沒的風險。
如今因景玗大軍壓境，撤入青龍湖水寨內的三千餘名朝廷水軍便早早就將碼頭和浮橋拆除殆盡。如今的潛龍島已然是一座與外界隔絕的孤島，然而即便景玗如今手中已經有了八萬大軍，卻也對這座小小水寨感到無從下手。
為了監造船隻與其他機巧之物，前些日子景玗便去信把戍衛蜀中商堡的唐無梟給調了出來，而玉羊卻是沒能如願送回去——因為抵達餘澤的唐無梟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景玗帶兵滯留餘澤後不久，蜀中及所有西去官道上的關卡便統統關閉，各地官吏都在嚴查與景家相關的人員，大陸因此變得非常不好走……饒是唐無梟及其麾下這般高手，一路趕來也花了不少心思，這樣的情境，自是不能再把玉羊這樣的孕婦往火坑裏送的。
好在因為十二座商堡已經完全建成，西境從石門到長留城再到蜀中的地界，如今朝廷已經無法輕易染指。而因為北疆諸郡已經被景玗二度清掃，從石門運出的糧草補給，完全可以繞個遠路，拜托哥舒雅的商隊從北邊運送過來……隻是這條路線來回至少需要三五個月，玉羊如今懷妊已經滿五個月了，一不小心把娃生在路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思來想去，如今景玗便隻能把玉羊暫時留在身邊，於是乎軍中大帳內便有了一道奇景：每每軍中響起鑼鼓號令，於軍營一隅另外圍起的“戰地醫院”和“家屬區”內，便會傳來恒兒那異常嘹亮的啼哭聲，與軍中鼓號遙相呼應，倒也成了營中一趣。
“……按照先前的計算，便是將船停在碼頭外，能不能用炮直接打穿水門？”點燃著蜂窩煤的大帳內，景玗正就著麵前的簡易沙盤向唐無梟詢問道——因了許謙之拒絕招降，攻打水寨就成了當前唯一的選擇。起先景玗並沒有把僅能容納三千人的青龍湖水寨放在眼裏，但在戰船初備，景玗坐著船繞著潛龍島做了一番實地勘察後，這才發現事情遠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簡單。
“距離太遠了，就算能夠打穿水門，人若是不能登陸上去，打了也是浪費彈藥。”唐無梟抬眼看了看沙盤上標注的水門位置，說出了景玗的心中所憂，“整個島東凸西凹，水門是被兩邊岸崖圍在裏麵的，即便可以泊在外麵打穿水門，但是距離島岸，至少還有十幾丈遠的距離……這段水麵若是叫人遊過去，便是對麵的活靶子，還得靠船才能進去。”
“先前派去見陸老前輩的使者，回來了沒有？”景玗聽罷低頭凝眉，沉默了幾許後，又轉頭向休留詢問道。休留垂下眼搖了搖頭，景玗會意，無奈歎了口氣，對唐無梟道，“……有沒有可以不讓船靠近而送人上去的辦法？”
“不靠船？那靠什麽？筏子？這種天氣便是要派人潛水過去，也遊不了多遠就會凍僵的！”唐無梟疑惑地看了眼景玗，少見地稍稍拔高語氣道，“這不像你的作風，那水門裏麵有什麽？”
“不知道，隻是從長留城發兵前，陸老前輩曾經留下過囑咐：‘若是要打青龍寨，千萬別靠近水門’……當時瑣事繁多，未及細問，如今便是想問，也問不及了。”景玗頗為懊惱地揉了揉前額，如是道。
“那麽走東麵呢？原先的浮橋雖然拆了，但應該沒有鹿角木？”唐無梟伸手指了指潛龍島東側原本與水岸相連的位置，發問道。
“潛龍島東高西低，東側過去就是山路，從此登陸，我們的折損隻會更大。”景玗看了眼唐無梟所指的位置，並不讚同，“而且後麵就是許謙之的大營，若是他們發兵來援，我們兩麵受敵，說不定人到不了島上，就連船也回不去。”
“……那不還是隻能從西邊試了？”唐無梟木著一張臉杵了片刻，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道，“要不我先派一艘改造過的船，帶上幾十人湊近試試……若是真有玄機，多少也能探出個門路來，總比現在僵持於外圍胡思亂想的好。”
“也隻能這樣了。”景玗聞言思索片刻，點頭首肯，“記得找些會水的好手——也別派太好的人手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