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真跡
看著眼前那幅如夢如幻的冬日山水圖，顧錦寧眸中的驚喜之意藏也藏不住。
“沒想到在這裏竟然能看到唯寧先生的真跡！四皇子果真是出手不凡。”顧錦寧實在舍不得挪開眸子，隨口稱讚了那麽一句。
要知道，唯寧先生的畫作，世上唯有三幅，其中又以這冬日山水圖最負盛名。
蕭琰眸中隱著柔情，嘴上卻是酸溜溜地說道：“原來阿寧喜歡這種男人？畫畫又有何難？阿寧若是想看，我隨時可以畫給你看。”
“小女敬謝不敏。”顧錦寧當即擠出一個笑臉，拒絕道。
這四皇子雖然是以風流出名，詩書禮樂畫都有所涉獵，但都籍籍無名，尤其在江慕白的映襯下，更顯得才氣不足。
顧錦寧自是不信他能畫出什麽好畫來，更遑論跟唯寧先生相提並論了。
被這般直接拒絕，蕭琰也不惱，反倒嬉皮笑臉道：“阿寧若是真心喜歡，不妨求求本皇子，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把畫送給你了。”
聽到這話，正在細細觀摩冬日山水圖的顧錦寧頓住，臉上的恨意一閃而過。
顧錦寧猶記得自己頭一回見到唯寧先生露水緣起圖的仿作時，那樣驚豔。
於是，江慕白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幅真跡，以此作為求娶她的聘禮之一。她滿心歡喜地接受了這份禮物，以及他的寵溺。
然而，沒過多久，這幅真跡便出現在了烏蘭珠的手裏。
烏蘭珠為了炫耀，特意舉辦了一場宴會，甚至專門邀請了顧錦寧來家裏賞畫。
那時顧錦寧天真，以為江慕白精心尋來的是真跡，那烏蘭珠手裏頭的自然就是仿作，甚至還真心實意地告訴烏蘭珠這件事。
豈料，後來烏蘭珠刻意在宴會上當眾把顧錦寧的話說了出來，並聽從了某個貴女的建議，將兩幅畫都拿出來做個對比。
這一對比之下，顧錦寧手裏頭的竟然成了偽作，頓時淪為了一方笑談。
當時，顧錦寧並不知道事實真相如何，盡管看過兩幅畫後覺得烏蘭珠手裏頭的那幅才是江慕白送給她的畫作，卻還是沒有為自己辯駁。
當初的顧錦寧或許看不透太多的陰謀，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回到家裏，便拿此時去質問江慕白。
那時的江慕白在朝堂上受到了排擠和打擊，對她的質問十分不耐煩，直言不過是一幅畫作，真真假假的，又有什麽要緊。
單純的顧錦寧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不敢再追問下去了。
顧錦寧如今想來，當初的自己真的是傻得可笑。
現在的她就可以完全肯定，當初江慕白作為聘禮的那幅畫作，確實是露水緣起圖的真跡。
至於這幅真跡後來為什麽會落到烏蘭珠手裏，要麽就是烏蘭珠主動討要，要麽就是江慕白主動討好。
不論是哪種情況，歸根結底都是這兩人關係不一般的鐵證。
烏蘭珠當真是有多喜歡那幅畫所以要特意設宴的嗎？
她隻不過是想當麵炫耀，順帶也讓顧錦寧丟人罷了。
是以，當顧錦寧聽到蕭琰說要把這幅冬日山水圖的真跡送給她時，渾身上下都生出了一種抗拒的情緒。
“小女多謝四皇子的好意了，不過如今我乏了，想回家了。”顧錦寧收回眸光，不再留戀那幅畫作，轉身行了一禮，便要告辭。
蕭琰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什麽，卻直覺這件事必然跟江慕白脫不開幹係。
他的心立刻沉了下去，嘴上卻還是笑笑道：“既如此，那我送你回去。”
話落，蕭琰再度將顧錦寧攬入懷裏，幾個起落間，已經離開了藏畫閣甚遠。
顧錦寧藏在蕭琰的懷裏，雙眸卻時不時轉向藏畫閣的方向，眸中有著濃濃的留戀與不舍。
蕭琰眼角的餘光分明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什麽也沒做，隻是沉默地抱著她漸行漸遠。
顧錦寧是個不折不扣的畫癡，他特意設計的這個藏畫閣簡直就是她的寶庫，她會戀戀不舍，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可為何那時聽到他說要贈畫時，她的表情和反應會是那樣的奇怪？
顧錦寧還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還跟江慕白有關。
這一點，讓蕭琰感到既懊惱，又鬱悶。
不出半個時辰，蕭琰便將顧錦寧送回了安寧軒。
令人意外的是，向來沒臉沒皮地賴在顧錦寧閨房的蕭琰這回卻是一將人放下，便正人君子般地準備離開。
“四皇子，謝謝你今日帶我看畫。”顧錦寧望著蕭琰的背影，心念一動，忍不住開口道了聲謝。
聽到那個清幽的聲音，蕭琰立馬頓住腳步，回過頭來：“是嗎？那阿寧覺得感動嗎？是不是感激涕零，準備以身相許了呢？”
此人果然沒臉沒皮，不能正常待之。
顧錦寧翻了個白眼，隨即擺了擺手：“四皇子好走不送。”
可這回蕭琰卻又不依了。
他快步回到顧錦寧身邊，雙手撐著桌麵，湊近道：“難道除了感謝，你就沒什麽別的話想對我說嗎？”
顧錦寧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脖子，避開他的靠近，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那我有話對你說。”蕭琰笑了笑，渾不在意地挨著顧錦寧坐下，隨即從袖中抽出了一個卷軸，遞了過去。
看著那個卷軸，顧錦寧臉色一變，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四皇子，我說過這畫我不會收下的。”
“不，你沒有說過。你隻是表達了謝意，並沒有說不想要。”蕭琰卻一臉坦然地提醒著。
“嗬，我還以為以四皇子的才智，不需要說得那麽明白。”顧錦寧將卷軸推了回去，不無嘲諷道。
卷軸還沒來得及推到蕭琰跟前，他的身影已經飄到了窗口。
“既然喜歡，就不該被某些沒有意義的人和事所困，甚至為其放棄。阿寧，放開過去，直麵內心吧，那樣你才會看見更好的。”
留下這麽兩句話，蕭琰便帶著梨花的香氣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裏。
喜歡便不要放棄嗎？那麽上一世的她因為堅持對江慕白的喜歡，最終卻又得到了什麽樣的下場呢？
顧錦寧望著眼前的卷軸，內心掙紮，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