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聚眾鬧事(一)
到了夜間,已經診完的百姓大都在城中被隔離了起來。也有不少染了瘟疫的百姓被送到了專門關押的地方,由知府府衛一一看守起來。
彼時,風飛翼才知道,偌大的幽州城並不是沒有人,而是城中的人皆已被送到知府衙門的牢中,分開關押。
林太醫端著熬好的藥汁,掐著時辰來為蘇亦彤喂藥,一抬頭,就瞅見了床榻前正經微坐的風飛翼。
“攝政王殿下,你來了。”眯著眼將藥碗放到了一旁的床榻前,他拱手退到了一旁。
“嗯。”風飛翼略微挑眉。“今日的瘟疫可查出了什麽結果了沒有?”
今日從城外接入城中的,共有四百三十八人。而在這些人裏,光染上瘟疫的就有對半之多。且不算城外那些還沒有來得及確診的……
林太醫思及此,不禁搖頭,道“老臣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病情。”
“什麽意思?”
“染瘟疫者通常有兩種症狀。”林太醫緩緩答道“一,是皮膚潰爛,二,則是高熱不退。”
“那城外現狀如何?”
“太醫們都在盡力診斷,但眼下還不曾找到瘟疫的源頭,一時也是難以確診哪!”長歎一聲,林太醫接著道“而且,幽州城的百姓有大部分都染上了瘟疫,城中藥草暫時短缺,並沒有可用來讓老臣實驗的藥材……”這樣一對比,這場瘟疫的勝算就很渺小。
“藥材,本王已經通知人回都城去取了,你不用太過擔心。”
“那就好。”林太醫暗暗鬆了一口氣,“那陛下她?”
女兒身的身份都被揭穿了,他身為攝政王殿下,也總該做點什麽吧?
麵色一凜,風飛翼不動聲色地問道“本王正要問你,陛下這兩日的傷勢可有加重?”
林太醫苦著一張老臉,搖頭道“陛下的傷勢雖然不曾加重,但也不見好轉。若是可以的話,老臣還是希望攝政王殿下能盡快吩咐雲清大人將藥取來。”
“本王知道了。”風飛翼陷入了沉思。
床榻前冒著氤氳熱氣的藥碗上的熱氣正在逐漸散去,他睨了林太醫一眼,臉不紅心不跳道“林太醫,你可以退下了。”
“是。”林太醫也沒多慮,拱手就轉身退下。
空寂的房中頓時又隻剩下他與蘇亦彤兩人。
他抿了抿唇,端起藥碗小小抿了一口,確實有點苦。
徑自將藥汁灌入口中,似已經熟練了般,低頭朝著那張蒼白幹裂的唇覆去。
……
都城皇宮。
皇帝陛下與攝政王殿下一走,都城就出了大事。丞相琉璃重病在身多日未曾上朝,朝中諸事都留給了大將軍君陌殤。一連幾日,都城的多股勢力都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勢力牽引,被人蒙蔽了視線。
雲清匆忙趕回都城之時,攝政王府的暗部勢力已被拔去了大半。
還沒查清其中來由,便接到蘇亦彤身受重傷,需要珍稀靈藥吊命,以及幽州瘟疫泛濫,需要他籌集大量藥材送往幽州城的消息。
一時之間,雲清一個頭急的兩個大,忙得腳不沾地,奔走於各大藥房購買藥材。
而君陌殤。琉璃一病,他便承擔起了所有的國事。整天埋頭於批閱奏折,半點不知外界所發生的事。
怡和殿密道。
影衛將剛剛得來的消息一一回稟給君陌殤,下意識的就壓低了聲音。“將軍,陛下身受重傷,尚在昏迷不醒之中。”
“什麽……”君陌殤駭然。“什麽時候的事,她身側不是有影衛隨身保護嗎?”
影衛兀自低頭,“兩日了。”
“兩日。加上消息從幽州城傳來的這一日便是三日了。”他略微失神。算算日子,蘇亦彤走了也有小十天了。可這十天裏,他卻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
再者因琉璃病重,他滿心都是朝事,差點就忘了她的存在。
“那將軍,陛下那裏?”
“陛下的狀況如何了?”
“昨日影衛又傳了封信來,說攝政王派人回都城傳信,讓他的屬下雲清購買藥材送往幽州。”
“幽州城的近況如何?”
“城外死屍堆積,城內染了瘟疫的百姓都被幽州知府分開關押。如今剩的隻有少部分的百姓還關在幽州城外。”影衛如實答道。
“林太醫呢!”
“林太醫正與太醫們商量治療瘟疫的對策。”
“嗯。”君陌殤點點頭,“既然風飛翼要藥材,那我們就順便幫他一把,去,把將軍府的那株千年人參送到攝政王府,順便幫攝政王府的人,廣收藥材。”
影衛遲疑。“將軍,若這樣的話,會不會太過於明顯?”
“放心吧,風飛翼現在不會在意到我們的。”
轉身出了密道,他麵上的焦急轉瞬褪去。急又如何,蘇亦彤遠在千裏之外,而他又不能出這座皇城,與其幹著急,還不如做點什麽來為她出氣。
雲清正愁怎麽將藥材送去幽州城呢!將軍府就來人了。不僅送來了大補的千年靈芝,而且還有大量藥材,以及一隊護送藥材的軍隊。激動地他那叫一個熱淚盈眶啊,差點淚崩當場。
雲清整頓軍隊出發,攝政王府暗部勢力被人拔除的事隻能往後推移。
……
蘇亦彤一連昏睡了三日,才悠悠轉醒。
落了滿室的燭光在房中輕輕搖曳,她睜了睜沉重的眼皮,還不及開口,胸口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床畔,一道稚嫩的童音傳來。“陛下,陛下,您終於醒了。”
“二丫?”她張了張口,有氣無力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風月抹了抹眼淚,激動道“是攝政王殿下見奴婢無處可去,所以才讓奴婢留在您的身邊伺候您。”竟是短短幾日,就將宮裏的那套規矩學了個通透。
蘇亦彤勾唇一笑,蒼白的唇瓣上幹涸滲血。風月見了,忙倒了杯茶水遞到她的唇邊,道“陛下,你慢點。”
幾日不曾吃喝,往日看著還算俊朗的麵容憔悴了不少。
風月有點心疼,哭道“陛下,對不起。”
“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傻丫頭。”咧了咧嘴,她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好像不是她所熟悉的馬車,也不是幽州城外那荒涼的地方。
聽了她這話,風月登時止了哭聲,道“陛下,我們這是在幽州城。”
“我們入城了嗎?”動了動身子,胸口的鈍痛忽而傳來,疼得她齜牙咧嘴。
她這到底是受了多重的傷啊,當時受傷的時候也沒這麽疼啊。
“嗯嗯。”風月連連點頭,回道“我們三日之前就入了城了……”
“你的意思是……朕已經昏迷了三日?”
“嗯嗯……”一提到這個,風月的眼淚就像不要錢似的直往下掉。“當時,陛下留了好多的血,阿月都快嚇死了。”
“阿月?”
“嗯嗯……是攝政王殿下為奴婢取的名字,他說隨在陛下的身側,所以就為奴婢取了個像樣的名字。”
“那……姓什麽?”
“姓風。”風月喜極而泣道“姓風。”
“姓風嗎?”蘇亦彤微微有些錯愕,沒想到像風飛翼那麽高傲的一個人竟也會關心別人的生死。
“陛下,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麽。”放下杯盞,風月嬌小的身影又開始在房中四處找尋。
蘇亦彤很想告訴她,吃食一般都在廚房,但當看到小丫頭那張憔悴的小臉時,她又於心不忍,隻好乖乖閉上了嘴。
“風月,不用了。”她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抬手捂著鈍痛的胸口,“風飛翼呢!”
“攝政王殿下在床前守了您整整一日,才剛離開不久。”風月垂頭喪氣的走回來,低聲道。
“那朕身上的傷?”
“是奴婢幫您包紮的。”想起那日風飛翼交代過的話,她不由低下了她的小腦袋,紅著臉道“陛下放心,奴婢不會將您的秘密說出去的。”
她救她一命,她就算是百死也難還她的恩情,她早已想好,這輩子就算當牛做馬,也一定會報答她,雖然她現在還很小。
泛著淚光的眸子眨了眨,生怕蘇亦彤不信她的話,她又接著道“那日除了奴婢,林太醫也在,所以,陛下放心,攝政王殿下暫時還不知道您的身份。”
“你怎知……”她錯愕的張了張嘴。大人的心思被一個小女孩猜中,著實難堪的很。
懊惱的吐了吐舌頭,她正要開口,卻突聞門外一道低沉魔魅的磁性嗓音緩緩傳來。“醒了?”
房門被人推開,風飛翼那一襲墨色的袍子隨之落入她的眼簾。她垂了眼瞼,正擔心自己剛才與風月的話有沒有被他聽見,就聽見他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什麽時候醒的?”
魔魅低沉中的嗓音中帶著一絲溫潤,格外悅耳。
蘇亦彤有那麽一瞬間的錯愕,眼前的人真的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風飛翼麽?那溫柔泛水的眸子竟是不知從何時起,多了些她讀不懂的情意,這樣的風飛翼,是她所熟悉的,亦是她所陌生的。
“陛下……”
見她沒有反應,他又喚了一聲。
“嗯。”蘇亦彤回過神來,驀然抬頭卻是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啊……”她痛呼一聲,麵色驟然慘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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