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埋心底
沉香還沒張嘴，那紅衣女子便殺了過來，若不是沉香在中間，隻怕她已經撲過去把大馬猴大卸八塊了。
“你給我讓開。”那女子氣得發抖，一雙吊梢眼極為狠厲，“否則，我連你一塊砍。”說著就從腰間抽出一把長劍。
沉香立刻舉起雙手，準備退到一邊。
沒想到，那大馬猴像是被逼急了，一把攬住沉香的肩膀，對那女人道：“寒煙，你別纏著我了，我對你隻有兄妹之情。我真正喜歡的人是她！”
“啊？”沉香覺得，自己的小命可能要交代在這兒了。雖然，她已經沒命了。
話音剛落，那女人的劍便刺了過來，她半截袖子便掉了。若不是大馬猴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可能掉的就不是袖子，而是胳膊了。
好狠毒的女人！
想到自己已經是個活死人了，已經不能再死，剛剛還有些心裏發怵的沉香，頓時挺起了胸膛，大手一揮：“我覺得你們之間肯定有什麽誤會，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沉香雖然不能再死，但是缺胳膊少腿的也很影響形象的。所以，她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
“那個……其實，我根本不認識……”
“我今日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了結你們這對狗男女。”那女人說著又刺了過來。
沉香終於絕望，看來女人在遇到愛情的時候，智商果然為零。
此時此刻，隻怕不管她說什麽，那女人都會捂住耳朵說：“我不聽，我不聽。”
男女之間的感情果然是世界上最複雜，最易變的。沉香歎了口氣，不再多說，準備從兜裏掏出一把辣椒麵握在手中，迷了她的眼，再跑路。
隻是，臨行前，師傅怕她路上被人偷了，所以特意把口袋縫到了內衣裏。雖然裏麵隻有幾文錢，不過，她每次掏錢的時候，就特別的尷尬。一直站在攤位前，在胸前摸來摸去，別人總是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他。
直到她拿出錢，對方才了然一笑。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取出辣椒麵也有些艱難，她得先把衣擺處的兩個扣子解開，然後才能把手伸進去，隻是，等著一係列流程下來，隻怕人家的劍已經在她腦袋上雕出花來了。
沉香本以為她要費很大力氣，但是，大馬猴成功的解救了她。
因為，此時，那女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大馬猴晃著一截指頭粗細的的竹子，從沉香後麵跳了出來，然後在那女人身上踢了兩下：“真是陰魂不散，讓你再追我，再追我！”
沉香盯著他手裏的竹子看了半天，發覺這竹子似乎不尋常。
那大馬猴注意到沉香的目光，便把竹子在她麵前晃了晃，挑了挑眉：“沒見過吧。這是西域特製的暗器，裏麵藏著可致人昏迷的銀針，隻要在這頭輕輕一吹，銀針便會射出去。”
那樣子，就想在炫耀自己的孩子似的。
沉香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在她看來，暗器一定要在暗處才行，畢竟發明暗器是要在背後偷襲，若是當著別人的麵發射，那應該叫明器，而不叫暗器了。
而且，人的力氣有限，隻怕這東西射程應該不遠。
再加上他沒辦法停下來，對那女的使用這東西，才導致了一直被人追殺。
所以，這麽說來，這東西也並不十分好用。沉香看完之後，把東西又還給了大馬猴。
對於沉香這麽平淡的反應，大馬猴顯然十分不悅。
“怎麽？你覺得這東西很一般？”
這要她怎麽說，沉香一隻手支著頭想著措辭，這時那大馬猴竟然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突然慷慨的說：“我看你一人上路，也沒有防身之物，不如這個就給你吧。”
“我怎麽能奪人所愛呢。”沉香實在看不上這個東西，她對了對手指，“其實，我覺得你更需要這個東西。萬一這女人醒過來，你就完蛋了。”
沒想到，那大馬猴看著沉香，眼中突然有複雜的情緒閃過。他猛地抓住沉香的手，驚叫道：“沉香，你是沉香？”那激動中帶著欣喜的樣子，讓沉香嚇了一跳。
因為，她來的時候，師傅說，除了錢財不能外露之外，最好要學會易容。當然，給自己起個綽號，再行走江湖更好。畢竟，人心隔肚皮，有時候不小心說了真名，反而遇上自己的仇家就不好了。
所以，沉香下山之後，找了點黑炭，把臉上抹了抹。照鏡子的時候，她看到裏麵那個黑似鍋底的人都嚇了一跳。因為，除了兩隻眼睛以外，其他地方都是黑的。隻怕親爹過來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她。
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要給自己起個什麽綽號。
根據她從小到大看的武俠小說來看，霸氣一點就叫“一劍飄紅”，可惜她沒有劍，就一把銼刀。含蓄一點就叫“風清揚”，聽不出任何大俠的感覺，卻是最厲害的角色。然而，沉香覺得這名字沒有任何威懾力。思來想去，都覺得不妥，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認了出來。
沉香一驚，急忙擺手：“你認錯人了，我叫……”她心急之下，瞥了一眼路邊，隻見野草隨風搖曳，於是靈機一動，說道：“我叫葉瑤。葉子的葉，瑤池的瑤。”
大馬猴端詳她片刻，眼神終於暗了下來，他苦笑了一下：“是啊，怎麽可能是她。她早就……不在了。”他神色黯然，語氣悲涼，像是跟她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沉香差點就以為，他是自己的愛慕者了。最後，他勉強笑了一下，換了話題：“你這是要去哪裏呢？說不定我們還能同路。”
為了避免被當成壞人，他急忙解釋：“你別誤會，我是個大好人。”
沉香嗤之以鼻，壞人會說自己是壞人嗎？
沉香幹笑了兩聲：“我哪兒不去，這就準備回家了。我家就在附近。”說完之後，就立刻拉著菜頭往回走。可菜頭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極不聽話，一直要往大馬猴身邊蹭。弄的好像，這馬不是她養的，倒像她偷的。
沉香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把菜頭拉走。她走了好遠，回頭看的時候，竟發現這大馬猴仍舊站在原地看她。
五日後，沉香繞道來到趙國。
當她拉著菜頭站在趙國國都潁川高大的城樓前，突然聽到一聲驚呼：“好巧，在這兒都能遇到。”
沉香扭頭，正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大馬猴朝他跑了過來。
沉香一頭黑線，心裏隻剩下四個字——陰魂不散。
“葉瑤，我是陶煋。”他把後麵兩個字說的極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沉香，似乎在等她的反應。
沉香木木的點了點頭：“哦。”
陶煋臉上有失望一閃而過，不過，他很快解釋：“這幾年我變化還是蠻大的，之前像個羅卜頭似的，也沒有變聲，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我長大了，臉也不再是肉嘟嘟的了，不過，仔細看到話，五官還是沒怎麽變的。”
他聲音有些急切，似乎在等待什麽，可是從始至終沉香都是一副“跟我有關係嗎？”的表情：“你到底想說什麽？”
陶煋想要找到蛛絲馬跡，可最後也隻是苦笑了一下：“你不認我沒關係，我知道不辭而別是我的錯。”不等沉香開口，他深吸了口氣，急忙說：“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交給朋友。”
他真誠的看著沉香，伸出手：“葉瑤，你好，我叫陶煋。”
其實，從一開始沉香就認出了他。隻是，今時不同往日，一來，當時他身旁另有他人，不便相認，二來，時過境遷，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既然過去已是前塵，又何必再徒增煩惱。
所以，走的時候，她沒有任何的留戀。
那三年裏，她想的最多的就是易宸和陶煋，她想若是再見到陶煋，她一定打的他滿地找牙，除非他請她吃一年的桂花糕，她才會原諒他。
可如今，終於相見，她卻發現自己似乎沒有了當年的迫切。
也許是經曆的多了，一切對她來說都變得不再重要了。隻要知道他在人世安好，她便了無牽掛。
沒想到，陶煋也認出了她。縱然她把臉都圖成了那樣，他竟然還是一眼就看穿了。
望著陶煋伸過來的手，沉香歎了口氣。
既然躲不掉，就攤牌吧。
她說：“陶煋，我是沉香。”
晚上，她洗了臉，與他在房頂喝酒。就像很多年前，在雲水庵一樣。
她把自己的前世今生一一道來，陶煋聽著，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沉香已經死了，曾經的她沒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生死皆因魏國，如今魏國沒有了，沉香公主也沒有了。如今站在你麵前這個半死不活的人是葉瑤，她想叫什麽，想怎麽活都跟別人麽有關係，這一生，她來去自由，再不不必被掬在那樣一個小天地裏了。”
沉香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望著天上的月亮，語氣平靜的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一樣。可是陶煋的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當初，迫於形勢他不辭而別，之後，他不是沒想過回去找她。
可是身份特殊，再加上宮中爾虞我詐，明槍暗箭，他實在脫不開身。等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有了喘息之機，他準備去找她的時候，卻聽說魏國別滅，沉香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