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 亡羊補牢
青禾再度醒來，發現自己雖然出聲，但卻不能說話，而且喉頭灼熱，十分難受，稍歇才漸漸平緩。這一驚非同小可，莫非是毒啞了，一輩子不能說話了？越想越驚，盲目地奪門而出，在宮廊被君無忌攔住，君無忌先還高興青禾已能起床，就自顧自地傾訴對青禾的擔憂之情，卻見青禾始終不答，再追問時，青禾“啊啊”半天，比手畫腳，君無忌才突然領悟青禾已經啞了！
君無忌萬分委屈，倒在青禾懷中痛哭，君無忌輕拍，柔聲安慰。
太後恰好經過，怒斥：“你們兩個到底在做什麽？成何體統！”
君無忌稟明青禾可能已啞了，太後十分驚愕，隨即往大牢而去。
太後告之成暖玉青禾可能成啞，成暖玉咬牙說：“報應！報應！哈哈，好，好，這樣一來，皇上就不能立個啞巴皇後了。”
這幾天圖德海為了芸兒下毒一事憂心忡忡，寢食難安，沉思：“芸兒姑娘和安世子，總不能就這麽一直亡命天涯吧？唉，可她捅出這麽大的婁子，又有誰能幫得了他們呢？”正自焦思，有太監來報：“圖公公，大公主想請你過去長禧宮一趟，說是有話要問你。”
圖德海戰戰兢兢地來到苑蘿麵前，苑蘿凝色問道：“圖公公，關於青禾郡主中毒、芸兒姑娘失蹤一事，本宮暗中派人查過了……是你打暈了芸兒姑娘，和安世子一起將她送了出宮，是也不是？”
圖德海驚恐萬狀，惶然跪下請罪。苑蘿讓他起來，問他是不是知道什麽內情。如果是情有可原，她是可以向皇上求情的。圖德海隻好從十八年前的往事說起，一直說到芸兒為何要加害莫臨風，沒想到陰錯陽差讓青禾中了毒。
苑蘿略一沉思，說小的時候也曾聽說過這件事。圖德海說滴水之恩，必當湧泉以報，苑蘿聽罷，歎氣說：“可是芸兒也太衝動了，你也太糊塗了！不過此案確實應重新審理，本宮會與皇弟討論。”又命圖德海趕緊外出打聽成安芸兒的所在，圖德海回報：“奴才查到他們兩個，目前正寄居在尚世子家中。”
苑蘿聽到“尚世子”三字，心如鹿撞，隨即正色道：“你去跟安世子說，一切事情自有本宮和皇上處理，叫他不必害怕，先來本宮麵前再說。”
圖德海將成安和芸兒悄悄帶到長禧宮，二人叩頭請罪，苑蘿說：“你們不要害怕，前因後果本宮已經得悉。你們暫時留在長禧宮住一段時間，放心吧，本宮一定會幫你們的！”
青禾因失聲而十分沮喪，小巧安慰說：“其實我還羨慕郡主呢，在這人多嘴雜的宮廷裏麵，不能說話又有什麽不好，最好耳朵也聾掉，眼睛也瞎掉，不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青禾想想也對，瞎了、聾了、啞了，沒什麽不好，隻要一顆心還跳著，就可以一心一意地愛皇上了。
莫臨風為群醫無法醫治青禾而生氣，建寧和君無忌到禦書房勸慰。
建寧說：“皇帝哥哥，你要鎮定一點，讓青禾相信，就算她一輩子都不能開口說話，你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你老是那麽緊張，反而會嚇倒青禾。”
“是啊，朕這陣子確實也慌了，做什麽事情都沒精神！”
“你不該讓青禾知道你為了她的病，耽誤了國事！不然她一定會自責的。”
“那朕該怎麽辦？”
“你們都要表現得滿不在乎，表現得一切都很正常，那青禾才不會難受！”
君無忌也同意建寧的講法。正說著，忽有太監來報：“青禾郡主求見。”
莫臨風慌了手腳，趕快坐回龍座上，假裝專注地批閱奏折，君無忌在旁煞有介事地配合。
青禾進內半天，兩人都不抬頭看她，不禁心寒，心想：“好呀，果然啞了，他們的態度就都變了。”
小巧上前，把預先寫好的紙攤開，先是“皇上吉祥”，康熙壓抑著說：“起來。”小巧又攤開“謝皇上”，莫臨風看得心酸，嘴上卻說：“小巧，夠了！給朕閃一邊去！”接著溫柔地說：“青禾，朕最近因公務繁忙，沒空多去陪你，你要多多照顧自己。”
青禾望向君無忌，君無忌也笨拙地說：“哦，我是來把雲南邊疆防務的折子呈給皇上過目的，現在正準備離開……呃，我得走了。”
青禾再望建寧，建寧也是顧左右而言他。
青禾張口欲言，卻給自己沙啞的聲音嚇住了，掩麵低泣，隨即跪安離去。
“慘了，青禾不會是誤會了吧？”建寧見情況不對，連忙追去。
建寧追上青禾，急問：“青禾，你怎麽啦？剛才來請安，怎麽好像很不開心？”
青禾被她一問，更是傷心，便用手比劃，把心事告訴了她。
建寧急急擺手：“不是的不是的，都是我出的餿主意啦，我們怕你內疚自責，所以才裝得對你的病情滿不在乎。青禾啊，你不會不知道，我們才是真正關心你的人啊。”
青禾恍然，心下大寬。
和順公主將芸兒下毒的苦衷告訴了莫臨風，莫臨風知道後，說：“原來是因為忽倫善的案子，如果這真是一樁冤案，朕可馬虎不得，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還他們家一個公道！”
芸兒對青禾的病十分自責，一麵翻開藥冊，一麵品嚐藥味，十分專注地尋找治療啞病的藥方。
苑蘿進入，聽到芸兒說有味“甘露丹”能治療嗓子，但需要四種藥材煉製，其中三種是沙參、麥冬、胖大海，這三種藥都不難找，但最後一味藥材，卻不能輕易獲得。
苑蘿急問：“那是何藥？”
芸兒說：“是千年靈芝。”
苑蘿高興道：“以前父皇賞過我母妃一朵，我去找找看！”喜滋滋地要去拿，忽又想起當年母妃重病，早已經吃進肚子裏了，正沮喪間，又想到父皇還送過成貴妃一朵，想必她還留著，於是立刻要到慈寧宮去討。
到了慈寧宮，苑蘿說出此行目的，太後一聽是要拿自己的最珍貴的千年靈芝來治傅青禾的啞病，有點不太情願，但又閃出一個念頭：“大公主開口，哀家原是不好拒絕……但何不趁此良機用靈芝換暖玉的自由？”於是笑說：“本來這朵靈芝非常金貴，又是你父皇當年贈與哀家之物，哀家是斷斷不肯送人的。不過……要是大公主能在你皇弟麵前美言幾句，讓他放了暖玉，這靈芝你便拿去吧！”
苑蘿心想當務之急是先治好青禾的病，於是道：“這個自然，那就多謝太後割愛了。”
圖德海向莫臨風稟奏當年忽倫善將軍滿門抄斬的詳情，莫臨風聽完道：“這個案子，朕自會詳查，皇姐剛才說得對，朝廷若欠了人家，就該當還給人家。好了，事情都說清楚了，朕知道該怎麽做。”
芸兒得到千年靈芝後，埋頭調製解藥，苑蘿焦急等候。待芸兒將甘露丹溶於湯水之中，端上一碗香氣撲鼻的美湯上來時，苑蘿急說：“快，咱趕緊給青禾郡主送去！”
到了青禾房外，苑蘿要芸兒先在外等著，和小桃端著湯進來。
見莫臨風也在，苑蘿說道：“青禾郡主，本宮命人煮了一碗排骨山藥湯，你嚐嚐吧！”
青禾謝恩，吃了好幾口，苑蘿在一旁緊張地觀察。
忽然，青禾捂著喉嚨，頭冒冷汗，極為痛苦地滿地打滾，苑蘿吃驚，急宣芸兒進來，芸兒入內見狀大驚失色：“怎麽會這樣？”
莫臨風緊抱青禾直喊：“青禾！青禾！你怎麽啦？你不要嚇我啊！”
忽然青禾吐出兩大口黑血，痛苦減輕。緩緩睜開眼，發現身在莫臨風懷裏，莫臨風豆大的淚水滴在自己臉上，青禾伸手輕撫莫臨風臉頰，拭去淚水，竟開口說：“風，別哭！”
眾人驚喜，芸兒驚魂未定，幾乎暈眩。
莫臨風在禦書房宣成親王與刑部官員等入內，將忽倫案文件交與眾人傳閱。並要成泰會同刑部官員，將其中破綻，一一理出。眾官員一麵傳閱，一麵議論。
莫臨風道：“這樣好了，朕先提出幾個疑點，第一，忽倫將軍帶兵征戰四方，替大清國打下無數城池，對朝廷功不可沒，這點應無疑吧？第二點，忽倫善在白虎坡一役兵敗，退回城池，兵員損失極少……”
成泰搶道：“正因忽倫善兵敗撤軍，卻未見重大損傷，才會起人疑竇……”
“那是有‘能’的表現。三國時期，常山趙子龍在一場戰役中，敵多我寡，久戰不利，於是奉命撤兵。在其運籌之下，兵員物料一應安全地退回守地。劉主事後得知，非但不怪他敗陣，反稱讚他在形勢危急時能安全脫困，並且保住戰力，所以讚賞他一個‘能’字……”
成泰又欲辯。
“隻是忽倫善的能字，卻是犧牲了他長子忽倫康舍命斷後換取來的，白虎坡一役，將領階級隻損了一人，就是忽倫康。試問，如果忽倫善通敵，他會犧牲自己的親生兒子嗎？”
成泰啞口無言。
“朕再補充一點，當年忽倫善滿門抄斬，家產悉數充公，據報其居所乃朝廷配給的公有官舍，別無房屋。其財產總和不過一萬多兩紋銀。成親王，當年是你帶人去抄的，你該不會以多報少吧？”
成泰惶恐跪地：“微臣不敢，請皇上明察！”
眾官員齊奏：“聖上明察秋毫，臣等佩服不已。”
莫臨風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請諸位將本案帶回刑部，重新考察，雖是亡羊補牢，但也總算是給朝廷、給朕一個改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