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他的柔情
醫館的大門已關了，一旁的側門還開著，一名小廝站在門前，看見雲洛的身影便朝她叫道：“姑娘！快進來！”
雲洛焦急問道：“我家小姐如何了？”
“柳姑娘等著您呢，快進去吧。”
醫館為南無衣安排了單獨的房間，病人不能留宿醫館，醫館隻是瞧病的地方，郎中們要看病也去病人的家裏看。
雲洛見到南無衣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仍然昏迷，柳芷靜正為她擦汗。
“我家小姐如何了？”雲洛不由得抓住柳芷靜的手臂。
柳芷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著急，“都是刀劍傷，雖未傷及要害，隻是傷口愈合得要比尋常人慢得多。終歸是她身子太弱，心脈不穩，氣血兩虛。”
雲洛聽罷，稍稍安心，卻仍然擔憂，“是啊，我家小姐本就身子不爽快，自從入了顧府就……罷了罷了，這個不提也罷。這段時間又太過操勞鋪子的事兒，吃不香也睡不好，我每日都提醒她，她卻從未聽進去。說到底還是我不中用……”
雲洛看向南無衣，緩緩地跪在了她的身邊，雙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雲洛想要說的話太多，卻在此刻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是陪伴了依梧十五年的人，是帶著使命為依梧出生的人，她自有意識起，便在磨練自己，要成為更強大的人，為依梧抵禦風寒，成為依梧最信賴的人，最稱手的刀盾。
雲洛在心中追悔莫及，應該是她救依梧才對，依梧什麽都不懂，不懂如何殺人甚至連刀都提不動，她卻在能逃生時毅然決然地奔向自己。
柳芷靜見她如此難過，便知道這主仆二人感情深厚，她道：“你家小姐會醒過來的，隻是時間問題。最近這些時日，若非痊愈，便暫住在醫館吧，有什麽狀況我也好及時處理。”
“我知道，我隻是……恨我自己沒出息。”雲洛沒有回頭，此刻虔誠小心的模樣，與下午時那仿若殺人女魔頭一般的人，判若兩人。
柳芷靜見此，想起一件事情，“你走時，一位公子來找她了，大概這麽高，這麽瘦。”
柳芷靜比劃了一下。
雲洛立刻明白來人是誰，她在瞬間沉下了臉色，“他來做什麽？”
“他隻在屋裏待了一會兒便走了。”柳芷靜道。
下午那男子來時，便直奔南依梧所在的地方。她接連攔了好幾次都不管用，他麵若冰霜，看似冷血無情。可柳芷靜看到了，看到他的眼神在觸及到南依梧的那一瞬間，融化了所有冰雪。
他甚至屈尊半跪在榻前，輕輕地握住她的手，低聲說著話，長長的眼睫遮不住眸中瀲灩繾綣的溫柔。
他走時，扔下了一袋金子，吩咐她，一定要將南依梧留在此地靜養。
柳芷靜雖為醫者，卻也是塵世之人，醫館就要開不下去了，她必須收下這筆錢，才能救更多的人。
於是她打破了病人不能宿在醫館的規矩，為南依梧整理好房間，悉心照料。
隻是她心中還是不免好奇……
“姑娘，我可否多嘴問一句，這位小姐是……”
雲洛道：“顧府三少奶奶南依梧，你今日下午見到的，便是她的夫君。”
柳芷靜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那男子執意要將她留在此處，想來是因為內宅多少有些魚龍混雜……
提起顧楓，雲洛難免有幾分不快，朝著柳芷靜行了禮道：“姑娘這也不早了，您快去歇息吧。我會徹夜不離地守著小姐，有情況會找你。”
雲洛與柳芷靜告別，送她出房門後，在南依梧的榻前跪坐著，雙眼看著南依梧動也不動。
長夜漫漫。
第二日一大早，雲洛恍然想起來，還有繡莊和製香師的事情沒有處理完，南依梧這一倒下，沒了主心骨，她又不會這些事情，該如何是好？
不管了，先去一趟繡莊再說。
雲洛在路上回想著，南依梧說的一言一語，想要臨時抱佛腳學個一招兩招，卻是越想越亂。
雲洛一路快馬加鞭趕到繡莊，卻在到達的那一瞬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顧楓怎麽來了？
雲洛走近了，才聽見他們在談論生意上的事，顧楓言行舉止與先前相較，似乎是一模一樣的，但又卻不一樣。
他像君臨天下的王，又像為王殫精竭慮的臣子，較之以前，莫名地更像一位丈夫了。
雲洛將這些雜七雜八的思緒甩開，顧楓看到她時，與珍慕的談話已經結束。
“依梧如何了？”顧楓望向遠處開闊的景色，言語中聽不出情緒，也不知在想什麽。
雲洛道：“還未醒過來。”
“依梧若醒了，叫她乖乖呆在醫館，哪兒也不要去。”顧楓像是命令一般的話語，讓雲洛很不舒服。
雲洛對顧楓本就反感，他此刻為小姐做事，也改變不了他從前的事跡。
“為何？你一來便對我指手畫腳，總要有個理由吧？”
顧楓垂眸，淡淡道：“京城都在議論，依梧究竟是招惹了什麽人才惹來的殺身之禍。顧府即便有老祖宗操持也已亂作一團，此事已驚動了皇帝，父親上朝回來後臉色頗為難堪……”
雲洛打斷他，“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你隻是在擔憂顧府的安危才不讓小姐回府的是麽？”
顧楓終於微微抬頭，眸光微冷，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你可真是豬腦子。”
雲洛擰眉大為不悅，不清楚自己到底漏聽了什麽，她雖然算不上聰明，卻也絕不愚笨。
“老祖宗在找依梧，父親在找依梧，皇帝也在找依梧，即便她此刻死了，他們也會將她的墳給刨了對她的屍體問個徹底，這下，明白了麽？”
顧楓不得不費口舌跟這蠢笨的丫頭解釋，心頭已是不耐煩，話鋒一轉，“我有件事需要你跟黑影兩個人去辦……”
語罷，他輕聲低語了幾句。
雲洛從方才的冷麵相對變成了驚詫，“你這樣做是何意！”
“救她，隻有這一個辦法。”顧楓眯眼望著被風一陣陣吹拂的草叢，仿若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