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烙印
尹華躺在自家院子裏的竹躺椅上,腳搭在一起翹成二郎腿,晃蕩著,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旁邊殘破的石桌上,擺著一個破碗,上麵搭著一雙筷子,看上去剛吃完飯。
采桑站在門外,嫌棄地看著尹華那副懶相,嘟著嘴不願意進門,慕容芷凝在後麵推了她一把。尹華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兩個漂亮的小村姑站在他門外。
尹華翻身起來,仔細看了一眼,認出是自家閨女,馬上換了一副麵孔,苦著臉帶著哭腔:“唉呀,是我的孩兒回來了,我的孩兒沒忘了我這個爹爹呀。”
尹華走過來想拉采桑的手,采桑厭惡地往旁邊躲去。尹華假裝抹著眼淚:“你還記恨爹爹當年把你跟你娘賣了?爹爹當時也是沒辦法啊。爹爹這不天天都在後悔嗎?”
采桑沒有理他,她拿過掃帚,在院裏打掃起來。並撿起丟在地上的髒衣服,洗了一盆。尹華討好地站在旁邊看著,他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劈哩啪啦”直響:“二丫,你成家了沒有?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誰呀?”他掃了一眼慕容芷凝。
采桑沒好給他好臉色看:“她是誰跟你沒關係,我有你這樣的爹爹,誰家會願意娶我?”尹華滿臉堆笑:“唉呀,看你說的,爹爹一定幫你找戶好人家。”他盤算著閨女長大了,自已跑回來了,能讓他收一大筆聘禮。想到此,尹華心裏樂得像開了花。
采桑一臉冷漠:“不勞你操心了,姑母會替我張羅的。”尹華轉了下老鼠眼:“原來你住在姑母家啊。姑母又不是親娘,怎麽能作得主?爹爹會親自替你張羅的。”采桑一雙眼睛淩厲地瞪向他:“你隻會張羅著收聘禮。”
這時,有個婦人挎著裝著幾顆白菜竹籃子,走進院子裏。尹華討好地對采桑說:“二丫,這是你繼母。”
婦人將藍子往桌上一放,滿臉堆笑地走過來拉著采桑的手:“唉呀,女兒回來啦。長這麽大了,出落得好俊俏呀。有沒有婆家啊?”采桑甩開她的手,一言不發地丟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拉著慕容芷凝轉身往外走。
慕容芷凝被采桑拉著走出了院門,她狐疑地回頭望了幾眼,最後她扯著采桑頓住了腳步。采桑疑惑地問道:“芷凝你怎麽了?”慕容芷凝看著采桑的眼睛,欲言又止:“當初把我賣到萬花閣的……正是你繼母。”
采桑縐著眉,思索了片刻:“原來竟是這個毒婦,看我不進去撕了她。”慕容芷凝拉住采桑,歎了口氣:“算了,打她一頓又能如何?並改變不了什麽。”采桑甩開慕容芷凝的手,仍是衝進了院子裏,她抓起桌上尹華還沒來得及收走的銀錠,出門拉著慕容芷凝就走。
尹華這次!…愛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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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出門來:“唉唉,二丫你這是做啥?銀子,給爹爹留下。”采桑回頭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傷天害理。”
兩人默默無語地往尹氏家的方向走,采桑一直悶悶不樂:“我真為有這樣的爹爹感到羞恥,我以後再不會去看他了,我跟他沒關係了。”采桑說完仍然不解恨:“不行,我要去官府告發他們拐賣婦孺。”慕容芷凝拉住她:“你忘了我們的身份了嗎?要是被那個惡霸抓住,我倆就慘了。”
采桑邊走邊使勁扯著路邊的茅草,發泄著心中的怒氣:“難道我們就在這裏躲一輩子嗎?”慕容芷凝跑到她前麵:“當然不是,等風頭過了,我還是要回上京的。”采桑好奇地問:“你還要去找小哥哥?”慕容芷凝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采桑天真地歪著頭:“可是上京這麽大,你怎麽才能找到小哥哥?”慕容芷凝調皮地將眼珠往上一翻,得意地搖頭晃腦:“山人自有妙計。”采桑不依不饒地追著問是什麽妙計?
慕容芷凝調皮地戳了采桑腦門一下:“寫很多告示,在上京城裏到處張貼。”采桑嫌棄地翻了下白眼:“咦……我還當什麽妙計呢?小哥哥還沒找到,我們倆就被叱雲禽獸抓住了。”
慕容芷凝和采桑很快就忘掉了煩惱,又說說笑笑地打鬧起來。采桑采了一朵鮮豔的野花插到慕容芷凝頭上:“就算是小村姑,你也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小村姑。”兩人追逐著在小道上奔跑。
正當她們快翻過小山坡時,小路前方出現了幾個騎馬的人,向著她倆慢慢靠過來。慕容芷凝意識到了危險,想拉著采桑往回跑,後麵的山路上,也被幾個騎馬的人攔住了。
叱雲躍軒騎在馬上,用憤怒而危險的目光盯著兩個女孩。他騎馬逼進她們,暴戾的聲音讓人心驚膽寒:“慕容芷凝,你還真以為你跑得出本將軍的手心?本將軍已經警告過你一次了,你卻當將軍是在開玩笑?”
侍衛將慕容芷凝的雙手用繩子綁上,繩子的另一端,交給了騎在馬上的叱雲躍軒。叱雲躍軒騎在馬上,拖著慕容芷凝慢慢往回走。采桑不敢說話,默默地跟在慕容芷凝身邊,當慕容芷被繩子拉扯跌倒了,她就將她扶起來。
慕容芷凝被一路拉扯著走了很遠,從小路回到了官道上。她跌倒了無數次,衣服都磨破了,膝蓋處滲著血跡,采桑心疼得直掉淚。
官道上有輛馬車停在路邊,慕容芷凝和采桑被塞進了馬車裏。天黑時,一行人又回到了上京。
慕容芷凝跟采桑被帶到將軍府的議事廳,采桑嚇得渾身都在發抖,慕容芷凝緊緊抱著她。
叱雲躍軒低聲吼道:“去將本將軍烙馬的
印拿上來。”有幾個卒子抬了一個燃燒的炭盆進來。采桑驚恐地往後縮:“你們……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叱雲躍軒狠狠瞥了她一眼:“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叱雲躍軒親自拿過一個烙鐵,那是軍隊為了區分戰馬,用來烙印馬匹的,烙鐵上有“叱雲”二個字,他將烙鐵放在炭盆裏燒得通紅。
采桑聲嘶力竭地吼著:“不要……不要傷害我們。我們不跑了還不行嗎?”
叱雲躍軒冷酷地拿著燒紅烙鐵,走到慕容芷凝身前,冷酷地命令身旁的侍衛:“將她按住。”采桑想上前阻止,也被人將雙手扭到身麵,她哭喊著,看著慕容芷凝,大聲地哀求著叱雲躍軒。
慕容芷凝被兩個侍衛反剪著雙手,按著撲倒在地上,她沒有掙紮。叱雲躍軒扯開她的後領,她瓷白細膩的背部肌膚,在燭光下流淌著淡金色的光暈。叱雲躍軒殘忍地用一隻腳踩在她的腰上,防止她掙紮。他毫無憐惜感地將手中滾燙的烙鐵,壓在慕容芷凝光潔的右背上,仿佛對待一頭牲畜。
慕容芷凝雪白的肌膚上,“嗤”地騰起一陣青煙,她緊咬著牙關,嘴角流下一行咬破唇角的血水,她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慕容芷凝的倔強,讓按著他的兩個侍衛感到後背發涼。就算是身形魁梧的大漢,也受不住這種痛楚,也會喊出聲來。采桑心疼地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叱雲躍軒凶狠地拿著的烙鐵,貼近慕容芷凝滿是汗珠的臉上比劃著:“再敢有下次,就印在這裏。對了,本將軍會讓人照顧你養母一家的。”
慕容芷凝俯臥在床上,采桑流著淚,幫她擦著傷口上的血漬。慕容芷凝背上被烙過的地方,血肉模糊,依稀能看到凸起的叱雲兩個字。這兩個字映證著她在將軍府內,牲口一般的地位。
采桑邊擦拭,邊用嘴對著傷口吹氣,想減輕慕容芷凝的疼痛感。慕容芷凝卻顯得十分冷靜:“采桑你能不能幫我把那塊皮割下來?我不怕痛的,我不想讓這兩個字留在身上。”
采桑顫抖著聲音求她:“不行不行,這樣就算不痛死,你也會因感染而死掉的。我不準你有這種想法,你不是說,有尊嚴的人,就算被人踩在腳下,也是昂著頭的嗎?你一直都沒有低過頭,你並沒有失去尊嚴。”
慕容芷凝眼裏含著淚水,采桑真的是她的心藥,一句話就能撫平她內心的傷痛。
此後的日子,慕容芷凝沒有再計劃出逃。不是因為她害怕,而是叱雲躍軒手裏掌握了她的軟肋,她不想連累養母一家。
叱雲躍軒的彈劾案,在兩個月後有了最終結果,炎烽在朝堂上親自將兵符交還給他。然而那個被
當做證人的書吏,卻被人毒死在看守他的房中。那個盤根錯節的地下黑幕,剛要被揭開,卻又重新隱藏到了黑暗裏。
叱雲躍軒離開浮陵關的日子,吃過大虧的吉斯汗又開始蠢蠢欲動,想趁叱雲躍軒離開,重新奪回丟掉的城池。叱雲躍軒處理完在京城的事,當即決定帶兵返回浮陵關鎮守。為了不功虧一簣,他決定帶走慕容芷凝,直到離開,炎烽都沒有單獨見過他。
走之前,慕容芷凝第一次放下尊嚴,求了叱雲躍軒,她要將采桑留在上京。她不想讓采桑跟著她過顛沛流離的生活,采桑太過脆弱,她不想讓她為自已痛苦。
采桑死活不肯留下,慕容芷凝含淚將她強留在了上京。
慕容芷凝安靜地坐在馬車裏,隨著叱雲軍往南而去。離開上京的時候仍然有大臣,百姓來相送,炎烽卻沒有來。慕容芷凝也不希望他來,她不想看到任何善待過她的人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