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遙遙無期的懲罰
叱雲躍軒心事重重地接過信函,拆開看起來。他的劍眉越蹙越緊,陷入了沉思。
杜有田用左手抓著一個包子,邊吃邊問道:“是公主的父王母後,托人送信來了嗎?將軍看上去很沉重的樣子?”
叱雲躍軒道:“是公主的一個朋友,曾經多次救過公主和本將軍。他從商夏來華炎做生意,順便想來探望一下公主。你倆接著喝,本將軍要回永寧,把這個消息告訴公主。”
石勇道:“這黑燈瞎火的,將軍又喝了不少酒,萬一在路上磕著碰著了,可怎麽辦?有什麽事不能留到明天再說嗎?帶信的人,也還得好幾天才能到永寧。”
叱雲躍軒已起身向帳外走去:“不礙事,本將軍經常跑夜路,再說了,這裏距永寧城,不過幾裏路。本將軍的閃電,更是夜行的高手。最主要的是,本將軍想念自家小娘子了。”
石勇追出了營帳:“在下隨將軍一起回永寧城吧!”
杜有田高聲喊道:“唉!你們怎麽說走就走了?丟下一個手殘了的人,你們這樣真的好嗎?”
靳府的院子裏,樹上掛著十幾盞燈籠。幾個女孩坐在院裏的石桌旁,邊說著話,邊吃著糖炒栗子。
靳琬瑥拍著手:“凝兒姐姐講的故事真精采!不像鎖兒姐姐,說來說去都是貓臉怪抓小孩。凝兒姐姐,你這麽多的故事,都是從哪兒聽來的啊?”
慕容芷凝輕笑道:“都從書上看來的啊。所以啊,不是讓你多讀書嗎?”
靳琬瑥頑皮地歪著頭:“這麽好聽的故事,是哪本書上的啊?那隻白狐,為何要躲避她的夫君啊?僅僅是她的丈夫變成了野獸的樣子嗎?後來怎麽樣了啊?”
慕容芷凝輕輕摸著靳琬瑥的頭:“凝兒姐姐不是把那本書介紹給你了嗎?就是那本《淮南子》。這書上的每一個故事,都能讓人明白一個大道理。能從故事中,明白事理,這才是該看的好書。”
叱雲躍軒邁著長腿,跨進了靳府的院子:“本將軍這是走錯地方了嗎?這裏真熱鬧!凝兒又在給琬瑥講故事了?”
采桑道:“將軍是剛從城外的營裏回來嗎?將軍這麽晚回來,有什麽要緊事嗎?我先去打水給將軍擦把臉吧!”
靳琬瑥抬頭仰望著叱雲躍軒,她小小的身軀,在叱雲躍軒麵前顯得特別嬌小:“叱雲將軍,凝兒姐姐講的故事,總是比別人講的有意思。凝兒姐姐,你讓我看的書,我看不懂。我隻勉強能認識字,就是看不懂是什麽意思。”她轉身拉著慕容芷凝的衣襟。
慕容芷凝巧笑嫣然:“你先把字都認全了,慢慢就會讀懂書中的意思了。古書為了達到言簡意賅的
目的,寫書時文字都十分簡練,往往不像我們平時說話,這麽多口水。文字雖然簡練了,可意思卻深邃了。看不懂的,書上都有注解。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靳琬瑥纏著慕容芷凝:“凝兒姐姐,剛才那故事還沒講完呢!”
叱雲躍軒用幽怨的眼神,看著慕容芷凝:“本將軍知道凝兒姐姐給你講的故事。那是《淮南子》裏,大禹治水的故事。是說大禹為了方便挖土治水,將自己化成了一頭巨大的熊。大禹的娘子塗山氏,是隻九尾白狐,她見大禹變成了那副熊樣,就不想要她的丈夫了。於是,塗山氏就逃走了,他的夫君不屈不撓地在後麵緊追不舍。後來,那塗山氏就變成了石頭。就像你凝兒姐姐,不要她的夫君了……”
靳琬瑥似懂非懂地點著頭:“這段時間,凝兒姐姐是不太願意搭理叱雲將軍。將軍,那我凝兒姐姐會不會也變成石頭?”
叱雲躍軒偷偷看了慕容芷凝一眼,見她沒有生氣,道:“那本將軍就不知道咯!隨隨便便就丟下自己的夫君不理,也許吧……”
慕容芷凝輕笑道:“將軍,你能不要誤導小孩子嗎?也就是琬瑥小,才會被你糊弄。不要把人家好好的小孩子,教壞了!還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幼稚!”
楊鎖兒捂著嘴,不敢笑出聲來。
采桑端了一銅盆的熱水,放在石桌上,搓了盆中的巾帕,遞給叱雲躍軒:“楊鎖兒、靳琬瑥,你倆怎麽這麽沒眼色啊?去去去,後院玩去。”
叱雲躍軒擦了把臉,在石凳上坐下:“采桑,別攆她們走,凝兒喜歡熱鬧。凝兒,本將軍這麽晚從城外趕回來,是要帶給你一個好消息!”
慕容芷凝漠然道:“凝兒能有什麽好消息?難道是將軍要納妾了嗎?凝兒恭喜將軍了!”
叱雲躍軒既尷尬,又無奈:“凝兒,就因為本將軍犯了一個錯,你的天空就因此灰暗了,再也不見一縷陽光了嗎?”
采桑趕緊拉著楊鎖兒和靳琬瑥往後院走去:“公主,心平氣和地和將軍談談。”
叱雲躍軒幽怨地注視著慕容芷凝:“拓跋公子讓人帶了信給本將軍,說來華炎做生意,順便想來看看你,拓跋藍也跟來了。拓跋公子還在信裏提到,將要帶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他們原本以為我倆在上京,就先去了上京。現在,正在上京來永寧的路上。拓跋致讓人先送來了信,估計沒幾天,人就能到了。”
慕容芷凝緊鎖著雙眉,一言不發。
叱雲躍軒輕歎了一聲:“凝兒是嫌他們來得不是時候嗎?凝兒你也不想讓他們看到咱倆現在的狀況,對嗎?那本將軍讓人去
攔住他們吧,本將軍也生怕在這個時候,拓跋兄妹會攛掇凝兒回商夏……”
慕容芷凝道:“凝兒若是想回商夏,早就走了!”
叱雲躍軒抓住慕容芷凝的手:“本將軍就知道,凝兒不舍得丟下本將軍的。那咱們就高高興興的迎接他們到來,好不好?本將軍不想讓他們看到,凝兒如此的不開心。本將軍向拓跋兄妹保證過,一定會好好對凝兒的……”
慕容芷凝的手,從叱雲躍軒掌中抽離:“凝兒並非什麽不舍得,凝兒隻是過了任性、愛衝動的年紀。將軍放心吧,凝兒不會讓拓跋兄妹看出任何的痕跡。”
叱雲躍軒的聲音微微顫抖:“凝兒,你的態度深深傷害了本將軍。凝兒這是不甘心,又不得不委屈自己,將就和本將軍綁在一起嗎?隨便吧,本將軍說過了,將所有的主動權,都交給你!”
慕容芷凝冷漠道:“那好,就按凝兒的意思,都退一步,保持距離,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在人前,咱倆始終相敬如賓。”
叱雲躍軒痛苦地蹙著眉:“期限是多久?本將軍還要承受多久這樣的懲罰?”
慕容芷凝的臉上,不帶半點情緒:“不知道。也許一年,也許半載,也許三年五載,甚至一輩子。凝兒不覺得這是在懲罰將軍,在這段時間裏,凝兒不會幹涉將軍的任何自由。也就是說,將軍有權利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包括娶妻生子、納妾。”
叱雲躍軒竭力按捺住怒火,他失神地站起身,走出了靳府的院子。
慕容芷凝坐在原地,眼眶裏浸滿了淚水。她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抓住這件事不放?看到叱雲躍軒痛苦的樣子,慕容芷凝的心裏也是片刻不得安寧。然而,她始終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那個在她心目中,已經不再完美無缺的叱雲躍軒。慕容芷凝的耳邊不斷地回響著叱雲躍軒幽怨的聲音:“凝兒,你的潔癖,才真正是無可救藥了……”
慕容芷凝無助地用手捂著臉,淚水從她的指縫裏滲出,無聲地滑落。她片刻都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認真地思考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慕容芷凝也曾無數次地告誡過自己,叱雲躍軒是個位高權重的男人,並且,他還是華炎皇族的血脈。他的將來,注定會是姬妾成群的。慕容芷凝天真地以為,自己已理所當然地能接受這個現實。然而,當別的女子要和她分享叱雲躍軒的愛時,她的內心卻怎麽都無法接受。
慕容芷凝陷入了沉思,讓她更加惶恐的是,拓跋兄妹即將來訪的消息,給她不安的內心,又帶來了一絲惆悵。她害怕拓跋兄妹看出她和叱雲躍軒尷尬的處境。更害怕拓跋兄妹的到來,會堅定了她逃離
叱雲躍軒的決心。
上京皇城內,禦書房裏。齊尚明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封信:“皇上,這是您在叱雲將軍軍營裏安插的眼線,讓人送來的密函。”
炎烽放下手中的汝窯青瓷茶杯,接過齊尚明手裏的信,展開看起來。他的眉頭緊緊地蹙著一起,然後又慢慢舒展開來。
齊尚明諂媚道:“看皇上的臉色,鳳儀公主貌似沒有捅下天大的簍子。皇上,不是奴才說您,上個月召進宮裏的五十個美人,您一個也沒寵幸。皇上啊,您再這樣下去,別人會胡亂猜疑的……對了,奴才特地替皇上掌了掌眼,奴才發現,其中的一個小娘子,神態相貌,都與鳳儀公主有幾份神似。皇上就召她來見見吧,不合意,遣走便是。”
炎烽不滿道:“老齊啊,讓你做個太監,真是屈才了。你應該去妓館裏,做個龜奴!”
齊尚明躬著身子:“是是是,隻要皇上高興了,奴才做什麽都行!皇上子嗣單薄,自己又不努力,倒是讓太上皇都責怪奴才,好像是奴才的責任似的!”
炎烽拍了拍茶幾:“放肆!掌嘴!”
齊尚明麵無表情,敷衍地輕輕抽了自己臉頰幾下:“一說起這個,皇上就翻臉。皇上就算不愛聽,奴才也要說。鳳儀公主是皇上的弟媳婦,皇上切不可再惦記著……行行,奴才自己掌嘴。”
炎烽苦笑著搖搖頭:“好你個奴才,你是吃定了朕不會要你的腦袋!這話除了你,誰都不敢說出來。你操的哪門子心哪,朕不是有兩個兒子嗎?再說了,朕是華炎的堂堂天子,又不是一匹種馬!”
齊尚明揭開銅火盆的鏤空鑲金蓋子,用銀火鉗夾了兩塊獸金炭添上,又合上了蓋子:“皇上總有一套自己的說辭,皇上坐在這個俯瞰天下的寶座上,所付出的代價就是不能太任性!兩個皇子怎麽夠?皇上怎麽保證,在這兩個皇子裏麵,能有一個賢明的兒子,能替皇上接管這華炎的天下?”
炎烽不屑道:“皇位當然是賢能者才能受之!誰規定了必須是朕的兒子,才能繼承大統啊?朕兄弟的兒子,隻要有能力的,朕就將皇位傳給他。”
齊尚明抱怨道:“皇上這樣的思想雖然超前,奴才卻不敢苟同!古來兄弟父子,為皇位拚個你死我活的例子,屢見不鮮。誰都不想讓皇位,落到別人的手裏,當然是要傳給自己的兒子了。不是奴才說您,皇上對自己的兒子,真是漠不關心,不聞不問的。若是鳳儀公主替皇上生個孩子,皇上指不定寵成啥樣呢?皇上如此不待見自己的兒子,又何必生下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