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衣帶漸寬終不悔(4)
"唐暖薇,好久不見了。"這是他回來以後第一次見唐暖薇,原本想著過幾天一起出來喝茶敘舊,但是現在他實在沒什麽心情。
唐暖薇毫不客氣地在對麵坐下,麵前的咖啡早已經沒了熱氣,她微微抿了一口,皺眉:"冷掉的咖啡果然不行,這口感,還不如喝白開水。"沈習聽出了畫外音,聲音疲憊嘶啞:"你想說什麽?"
唐暖薇揮手叫服務員,點了一杯雞尾酒,紫紅色的酒裏綴著一顆櫻桃,沒有夜店酒吧那般的絢爛奪目,看上去卻醇香宜人。她推給沈習,答非所問:"喝點吧,待會兒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覺。"
沈習和淩桃夭是她看著走過來的,她一直以為,沈習是淩桃夭的沈習,淩桃夭是沈習的淩桃夭。結果天意弄人,最後站在淩桃夭身邊的人卻不是沈習。
沈習沒有說話,他端起雞尾酒一飲而盡。他平時很少喝酒,這一次喝得又急又快,嗆得他一陣咳嗽,白皙的臉漲得通紅。
唐暖薇一臉嫌棄:"這裏麵可是加了40ml的雞尾酒,你以為是白開水啊!喝死沒人理的。"
"唐暖薇,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活該?"沈習斂眸,低聲問道,"三年前我不辭而別,她是不是恨死我了?"
唐暖薇歎了一口氣,她原本是想要好好羞辱沈習一番的,可是見他這般模樣,忽然就不忍心了。但是一想到淩桃夭當初受的苦,氣不打一處來,聲調高了不少:"妖桃為了你,幾乎把眼睛哭瞎了。同學問起,男朋友呢?她隻能強忍笑容說,去外麵做生意了。一年是這樣,兩年是這樣,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後怎麽說妖桃的?說她被男人騙了,還傻乎乎地等著!所有的傷痛她都一個人承受著,也不能對淩伯伯講,怕他生氣,你覺得她該不該恨你?"
沈習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把話給咽了回去。現在說出當初他離開的理由,還有什麽意思?無非是讓小夭更加痛苦和內疚罷了。
"是我的錯,是我把她弄丟了。"手指緊緊攥著酒杯,沈習無力地垂下頭,"她恨我是應該的,離開我,也是應該的。"他隻是後悔當初為了不讓淩桃夭擔心,一言不發地消失。如果他開口讓她等,現在的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
唐暖薇的心抽痛起來,沈習明明是那麽愛著淩桃夭,為什麽當初能夠狠心地丟下她不管?現在知道也沒有必要了。"沈習,相愛是兩個人的事,放棄卻是一個人的事。妖桃已經決定走出過去,你也該放下了。"
"嗬,"沈習輕笑出聲,"哪有那麽容易,唐暖薇,如果你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人,就知道,放棄那個人,是比剜心刮骨更痛苦的事。"
唐暖薇剛想說話,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才剛一接通,便傳來宮嶼清冷如月光的聲音:"唐暖薇,你在哪兒?"唐暖薇沒有察覺到宮嶼的不對勁,想也不想地回答:"咖啡館。"
"和誰?"
唐暖薇抬眼看一眼沈習,想著要是告訴他自己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估計又是一頓狂轟濫炸,為了耳根清淨,她撒了謊:"一個人。"
宮嶼拿著手機,靜靜地看著咖啡館裏的兩個人,身體有冷風灌進來。那三個字撞進他的耳膜時,他隻覺得像有三個炸彈在自己的耳邊爆炸,聽不見任何的聲音,隻能看見唐暖薇和一個男人相談甚歡,而且還撒謊欺騙自己。這樣的謊言,他沒有辦法容忍。
"唐暖薇,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和誰在一起?"
唐暖薇有些不耐煩,也不想深究什麽,隨口敷衍道:"都說是一個人了。"
對麵的沈習抬起頭看她,唐暖薇將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這樣的動作盡收宮嶼眼底,讓他的怒火更加旺盛。
"唐暖薇,為什麽騙我?"
唐暖薇意識到不對勁,偏頭往窗外看去,就看見鮮紅色跑車裏的宮嶼。就算隔著這麽遠,她也能感覺到他的怒氣。唐暖薇也不樂意了:"宮嶼,別這麽理所當然地跟我說話,我和誰在一起,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不過是我一個室友罷了,管得太多了吧。"
宮嶼被她說得啞口無言,拿著手機的手都快要把手機捏碎,他看著玻璃窗裏的唐暖薇,一字一頓地說道:"唐、暖、薇,你、沒、有、心、肝。"
他死皮賴臉地搬進她住的地方,各種明示暗示,為了她都學會了燒菜煮飯,他宮三少什麽時候為一個女人如此地費盡心力?她現在為了另一個男人對自己說,他沒有資格?那麽那些快樂的日子到底算什麽?!是他一廂情願?
唐暖薇那邊也火了:"宮嶼,你憑什麽說我沒有心肝?房租少你了還是我違反我們的合約了?你隻是我房東,我沒賣給你。我和男人吃飯喝咖啡跟你半毛錢關係沒有,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
宮嶼看著她,唐暖薇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然後就看見宮嶼將手機狠狠地往自己的方向砸過來,發動車子,揚長而去。唐暖薇幾乎都可以聽見手機碎裂的聲音,她的心也莫名其妙地被紮了一下。
"不打算解釋一下?"沈習看著那個人絕塵而去,心裏大概猜到了什麽。唐暖薇悶悶地喝著咖啡,"有什麽好解釋的,又不是我男朋友。"
沈習歎了口氣,不再說話。感情的事,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淩桃夭的事,她唐暖薇說得頭頭是道,分析準確,隻是一到自己身上,卻是一筆糊塗賬。
宮嶼二話不說進了娛樂會所,這裏的女人一向是C城裏質量最好的,技術也是一流。她唐暖薇能夠玩男人,難道他宮三少會輸給她麽?
才一進門,一個妖嬈的女人就纏住了宮嶼的胳膊:"喲,三少,好久都沒有看見你了,還以為你要從良了呢。"
宮嶼笑得風情萬種,他伸手捏了一把那個女人的臉,道:"憑你的技術,我怎麽能忘記你呢?隻不過最近工作忙了一些,沒有時間過來罷了。"宮嶼自然不會說,自己是因為追一個女人,追得忘記了尋歡作樂。
女人妖嬈地錘了一下宮嶼的胸口,嗔道:"討厭,盡說少兒不宜的話。"
宮嶼咬住她的耳朵,魅惑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怎麽,不喜歡?要不要我再下流一點?"他伸手就往女人的裙底下摸。女人嬌羞地叫了一聲,"三少,這麽多人呢。"
"那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聯絡聯絡感情?"
宮嶼把那個女人帶出了會所,原本想要回自己的別墅,但是心下一想,憑什麽唐暖薇就能明目張膽的,他就不能讓她看見?於是,他開車回到了和唐暖薇一起的出租公寓。
結果,才剛進門,宮嶼什麽興致都沒有了,他往沙發上一躺,隨手便甩了一疊鈔票給那個女人,轉身朝著沙發背,道:"走吧,我沒興趣了。"
女人一愣,房間都有了,結果男人臨陣退縮,這還是第一次。女人想了想,不行,好不容易逮到一隻肥的,哪能這麽輕易就放手。於是她顧自脫了衣服,蛇一般地纏上去。沒等宮嶼反應過來,門哢噠一聲開了,唐暖薇愣愣地站在了門前,看著裏麵的香豔情景。
宮嶼原本就想要給唐暖薇難堪,隻是當唐暖薇真的站在他麵前,而他如此狼狽的時候,他卻慌張起來。宮嶼猛地站起來,呢喃:"薇薇……"
"別叫我,也別碰我,"唐暖薇避開他的手,直直地看著他,"我嫌髒。"她繞過怔住的宮嶼,指著一旁的女人,聲音清冷,"請你把衣服穿上,我沒有興趣看你的裸體。"
然後她轉過頭,對著衣衫淩亂的宮嶼,"還有,如果你想和你的女人做些什麽,請你回自己房間,我不想弄髒客廳。我也沒有閑錢重新換沙發。"
女人看了看宮嶼的臉色,發現他的眼裏滿滿都是唐暖薇,聰明的她立刻套上衣服,從他們眼前消失。添油加醋是要看對象和時間的,很明顯,唐暖薇這個發飆的女人比她遠遠來得重要。
唐暖薇上前將沙發上的單子扯掉,狠狠地往地下扔,她的臉上,怒氣那麽明顯,仿佛是一頭暴怒的獅子。
"薇薇,我們沒有在沙發上做什麽。"宮嶼看她的樣子是想要把整張沙發都換掉,於是開口解釋。"我發誓,我一個手指頭都沒動她。"
"是,你沒動,你隻是坐在沙發上享受她給你的服務罷了。"
宮嶼的脾氣也上來了,沒好氣地回嘴:"是你先對我撒謊的,難道我連找個女人享受一下都不行了嗎?"
"宮嶼,我有說不讓你享受嗎?我隻是討厭你們把我的沙發弄髒而已!你想怎麽樣那是你的事,但是你能不能有點公德心,把女人帶回合租的房間,居然還不在床上,在沙發上?你急得連走進自己房間的力氣都沒有嗎?這麽迫不及待要在大廳裏解決?"
見唐暖薇氣得胸脯起伏,白皙的雙頰染上了紅暈,電光火石之間,經驗豐富的宮嶼忽然意識到,她是在吃醋啊!女王唐暖薇居然在吃自己和其他女人的醋!宮嶼癡癡地笑起來,拉住她的手,問:"你是在生氣我弄髒了沙發,還是在生氣我跟其他女人在一塊?"
唐暖薇絕美的臉上殺氣斐然,她恨不得將這個男人殺掉燉了,居然還有臉問她為什麽生氣?"我在你家的沙發上和男人做愛,你會覺得舒服嗎?"這個沙發是她最喜歡的,她平時喝咖啡都很小心,現在居然有女人在上麵和宮嶼做愛?髒死了!
"隻要在我的沙發上做愛的那個人不是你,是誰都不要緊,"宮嶼將像小孩子一樣鬧別扭的唐暖薇擁入懷中,"因為你隻能和我在一起。"唐暖薇還在氣頭上,什麽甜言蜜語都聽不進去,何況對方還是女人成打的宮三少。她推開宮嶼,撿起剛才扯下來的沙發墊子狠狠地砸在宮嶼的臉上。
"滿腦子都是些黃色廢料!宮嶼,如果你還想帶什麽亂七八糟的女人進屋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OK,我搬,不打擾你的雅興。"
宮嶼覺得太陽穴都突突地疼,這是個什麽女人,為什麽怎麽說都不聽呢?他好脾氣握住唐暖薇的手,聲音溫柔:"不要生氣了,我發誓,我沒碰她。是她自己脫光了衣服,跟我沒關係,我真的很冤枉。"
唐暖薇冷笑一聲:"剛才那個女人那麽識相,熟客來的吧?"
宮嶼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捉了奸一般難看,幹笑著:"哪裏,那家店就是這個服務態度,客人至上嘛。"
"哦,連服務風格你都一清二楚啊,看樣子沒少去啊。"
宮嶼真想狠狠撕爛自己的嘴巴,越描越黑,跳進黃河洗不清了。他連忙表忠心:"認識你以後,就沒再進去過。我對你一心一意,天地可鑒。"
唐暖薇盯著他,從鼻子裏發生輕蔑的冷哼,道:"今天就放過你。"然後甩手進了房間,狠狠地關上了門。
宮嶼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她都沒有解釋和那個男人的事情呢,怎麽變成自己一味地求和了?於是某人開始一個勁地敲唐暖薇的房門,"唐暖薇!你和那個男人是怎麽回事?他是誰?為什麽和你一起那麽開心地喝咖啡?給我說清楚啊!"
房門一開,宮嶼正想高興,一個枕頭就直直地砸過來,"宮嶼,你這個大笨蛋!"
唐暖薇被貼著房間門,心髒撲通撲通地直跳,嘴角卻微微上揚。她不是笨蛋,宮嶼跟那個女人一看就知道沒什麽事。但是如果今天他們沒有吵架,大概她直到現在都不會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對宮嶼動了心吧。
單修哲因為照顧淩桃夭,已經堆積了兩個星期的工作量。他正努力將公事提到正軌上。助手文森抱著一堆文件進來,過目簽字之後提醒道:"老板,待會兒還有新月影視公司的總裁要請您吃飯,商量您入股的事情。"
單修哲煩躁地扶住額頭,聲音疲憊:"都把這事兒給忘了,你幫我安排一下吧。"
"好的,老板。"
單修哲掏出手機,剛想給淩桃夭打電話,想到她有可能跟父親在吃飯,於是便發了短信,告訴她晚上會晚點回去。放下手機,單修哲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重重地舒了一口氣。以前他無論加班到多晚,回家總是冷冰冰的,沒有人氣。如今他隻要一想到家裏還有人在等著他,仿佛疲憊都會神奇地揮發掉一樣。
大概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夜。C城像一隻潛伏的貓咪一樣張開了那雙暗綠的眼睛,窺視著這個世界。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人們撕掉白晝的偽裝,卸下重重的包袱,在這夢幻之夜盡情地釋放著內心的壓力。單修哲坐在車內,閉上眼睛小憩。他最近真的太累了,可是卻累得很充實。
C城最高檔的酒店,金碧輝煌的大廳猶如皇宮,每個服務員臉上連嘴角彎起的角度都一樣。單修哲一路被帶到包廂之內,巨大的圓桌邊隻坐著寥寥幾個人,見他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單總,歡迎歡迎。"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略微發福的身材昭示著他平常生活的滋潤,看上去才四十幾歲卻已經謝了頂,這倒是混在生意場上的人的典型特征。單修哲也禮貌地回握了一下,便落座。
"單總您能抽出時間跟我們吃這頓飯,真是我們的榮幸。"謝頂男人笑得諂媚,說話也是巴結意味盡顯。
單修哲略微點點頭,道:"黃總說得太客氣了,我們是相互合作的關係,互利互惠。"他雖然不喜歡這種場合,但也無奈。
"那是那是,"黃總哈巴狗一樣地點頭,他心中清楚單修哲在C城的地位,隻要能夠拉攏他入股,他的影視公司一定如魚得水,"待會兒我還要給您介紹一個重要人物呢,是我們公司新簽下的女明星。"
"哦?"單修哲微微挑一下眉,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趣,心裏一直擔心著家中的淩桃夭,想著她有沒有吃飯,還是給她帶點消夜回去吧。
"說曹操,曹操到。"黃總站起來,笑著替單修哲介紹,"單總,這是剛從威尼斯電影節上回來的溫馨,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她來C城的。"
單修哲聽到名字,心髒猛然抽了一下,緩緩地回過頭,疼痛便跟著血液遍布全身。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他心心念念恨了三年,愛了三年的女人居然就這樣出現在了他麵前。身體就像被電棍襲擊了一般,每一寸皮膚都變得焦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