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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風波未平浪又起

  海若平看著自己心愛的墨兒被重重扔在地上,心中除了慌恐更是氣憤。


  船艙木板與雲成厚重的身子碰到一出,發出笨重的響聲,海若平顧不得身邊壯漢的要挾,憤然起身,將那人推倒後,又三兩步向前,將雲成抱在懷裏。


  背部受到重擊,雲成一時說不出話。海若平看著神色痛苦的娘子,心頭的疼痛一陣接過一陣,便是方才摔倒那名壯漢用刀柄重重撞擊他的後背,海若平也強硬地挺直腰杆,一聲不吭地守護在雲成的身邊。


  挾持天子本來就不是兒戲,加上開弓沒有回頭箭,死士們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盡快將天子壓到長安,否則事情一旦敗露,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盡管雲成不是敗壞朝綱的罪魁禍首,李家軍的死士們也絕對不能留她活口,而與雲成情深意長的海若平自然也成了他們必須鏟除的絆腳石。


  一直以來,凝如都知道海若平和李世民、淮占郴不是一路人,然而,即便政見不同,他也不曾淪為腐朽朝政的幫凶,更不應成為改朝換代的犧牲品。


  可世事無常,政局難定,加上生死懸於一線,死士們唯一能做的隻有保證原有計劃萬無一失,哪裏還有時間鑒別海若平是善是惡,是好是壞。


  血跡將深褐色的木製地板染得殷紅,海若平成了船艙裏以儆效尤的祭品。剛開始,眾人因為雲成的呐喊感受到了些許期望,可見海若平被打成這個樣子,誰又敢往岸邊張望。


  衣裳沾滿海若平的血漬,雲成從疼痛中緩過來,強撐著身子回抱著海若平的身軀,附在耳邊輕緩著他的名字。


  海若平雖沒力氣動彈,卻仍舊強撐著氣息,揚起嘴角笑著回了雲成一句:“不怕,我沒事。”


  若是尋常時候,見著這樣溫情的場麵,下手之人定然不會再舉刀的興致,可形勢緊迫,騎虎難下的壯漢們不得不將惻隱之心放在一旁,轉而用武力勉強將計劃繼續向前推進。


  看著這樣的兩個人,凝如的心疼得抽搐起來。


  對她來說,李家軍的計劃是值得支持的,但政治不能是冷冰冰的,便是方向相同、目標一致,她也不能容忍顛覆朝堂的猛士對自己的好友造成傷害。


  她顧不得身旁以禁錮為名保護著自己和阿娜瑰的壯漢,站起身子,徑直向艙板中央臥在地上的兩人行去。


  方才,壯漢拎著雲成行上閣樓的時候,凝如便緊隨其後地跟了上來。門口的阿娜瑰見她也出現在此處,趕忙將她拉到身邊,以此讓保護自己的壯漢同時護住凝如。


  看著一切按計劃行事,阿娜瑰覺得事情應該不會有太大的變故,所以,隻要將凝如牢牢拉在身邊,她便能保證凝如的安全。


  哪知,凝如卻比她想象的“魯莽”得多。


  方才,雲成和海若平的安危受脅,如今,凝如也陷入了重重包圍中。壯漢覺得這姑娘實在不識相,上前兩步,欲將她拎起來。凝如哪裏肯走,朝著壯漢的手背重重咬了一口,疼得那壯漢生生嗷了一嗓子。


  四周的壯漢被凝如“膽大”的舉動驚到,聚攏過來,掄起大刀,以此迫使凝如像海若平一樣屈服。


  隻是,凝如風風火火的性子本就和海若平相去甚遠,加上身邊無人需要顧及,她更是不顧一切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大刀,與壯漢相持而站。


  對凝如來說,這樣的對峙所為的是友人的性命不受威脅,可對於對麵的死士和阿娜瑰來說,這樣的對峙卻是捍衛舊王朝的腐朽、衰敗。


  不同的立場,不同的觀點,針鋒相對在所難免。


  阿娜瑰曉得凝如和自己,甚至和死士們是一夥的,可為了好友的安慰,生生把自己推向了死士們的對立麵,性命又如何擔保得住?

  她有些焦慮,更覺得擔憂,不能亮出身份的阿娜瑰隻能拚命使眼色,希望凝如能識相些,別把自己陷入困境中。


  可凝如卻一如既往地“頑固不化”。


  她握著手裏的大刀,死死盯著那幾個壯漢,壯漢們占了上風,自然不能容忍凝如攪亂剛剛製約住的場麵。


  壓迫一步步逼近,凝如咬緊牙關,時刻防備著。就在她打算狠狠發力,將麵前那個壯漢的臉砸個粉碎,船艙外的一聲吼叫非但驚嚇住了她,更把那幾名壯漢的注意力全然轉移了過去。


  “大膽叛賊!還不束手就擒!!”


  聲音傳到耳邊,凝如忽地想起一個熟人。


  她有些不可思議,可壯漢身形移開時,映入眼簾的麵孔,正是整日在她宮裏遊手好閑、打聽消息的宇文承趾!!

  這是怎麽一回事?宇文家的侍衛不是都在岸上嗎,船也到了江心,這些侍衛又是怎麽登上行船的?渾身濕漉漉的他們難道橫渡了半個運河?!可江麵明明寬闊至斯,便是遊過來也沒那麽快啊?


  一連串的疑問從凝如的腦海中閃過,來不及找出答案的她微微怔了一會兒,行船上的情勢已然顛倒!

  混戰的場麵裏,宮人和嬪妃們四處逃竄。凝如被來回搖晃的人群擠到窗邊。


  原本遙遠的河岸此時近在咫尺,船邊那幾根綿延到岸邊的鐵索在運河中激起陣陣水花。


  雙目觸到這些鏽跡斑斑的桎梏時,凝如忽地明白,突然出現的皇家侍衛從何而來,也明白了宇文承趾為何會隔三差五地到自己那裏獻殷勤。


  從行船離岸的那一刻起,這些懷揣夢想的勇士們連同阿娜瑰就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之中。


  鐵索將行船鎖在匠心,更加死士們回京的計劃鎖在了原地。行船無法回程,被劫持的天子注定到不了長安,那紙禪位的詔書也隻能在大興宮裏空等。


  表麵上看,這一切的轉機是雲成那一聲呼救帶來的,可是,就算沒有雲成的“告密”,拉著鐵索潛伏在運河裏的侍衛也會浮出水麵,岸上的宇文父子也會在行船被拉回的時候登上閣樓,勤王救駕,將“叛賊”一網打盡。


  如果說李家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計劃隻是一出淺嚐輒止折子戲,宇文家這一場“請君入甕”卻是一場處心積慮的戲碼。


  宮闈裏的算計她料到了,卻不想被被外朝的紛爭卷入,而她更是渾然不覺地成了他人前行的棋子。所謂的好友探望,不過宇文承趾探聽消息的渠道,而她對知心好友說的話,也成了今日這場敗局的伏筆。


  說不悔恨是假的,但舉事者敗局已定,身單力薄的凝如又怎麽可能逆轉乾坤?


  壯漢們身強力壯,無奈侍衛魚貫而入,雙方較量了許久,壯漢們終因寡不敵眾而敗落。


  當煬帝脫離了最後那兩名壯漢的捆綁,一場蓄謀已久的行動最終以壯漢的盡數隕滅而告終。連方才摔杯的阿娜瑰也因為告密者的檢舉,成了宇文承趾的階下囚。


  死裏逃生的宮人們為這場“逆轉”的勝利感到僥幸,雲成和海若平被宇文化及遣派的人送到岸上醫治,煬帝坐回龍椅,在宇文化及“救駕來遲”的愧疚中重新找回了帝王的尊嚴。


  花容失色了一整天的馬貴妃撲到煬帝懷中,嬌嗔地咒罵橫屍眼前的死士,拚了命要讓煬帝將這些人的屍首懸掛在城門上以儆效尤,以此彰顯皇家的威嚴。


  已然得勢的人想盡一切辦法將失敗者踩在腳下,凝如看著馬貴妃此刻囂張跋扈的模樣,再想想她方才躲在牆角邊哆哆嗦嗦的模樣,心中嘲笑其嘴臉變化之快,更感慨眼前無常的情勢變化。


  隻是,和馬貴妃及周圍人的安危相比,凝如此刻更關心的被宇文承趾押下去的阿娜瑰。


  盡管從頭到尾,阿娜瑰都不曾以武力與皇權為敵,但摔杯這一條,卻足夠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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