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插翅難飛本宿命
自運河修成以來，煬帝在江都與長安之間的往來變成了天下人習以為常的事情。往年，煬帝帶著妃嬪們在大臣的簇擁下回京並沒有多少新鮮感可言，但這一次，宇文化及騎著高頭大馬與皇駕並行走入京城卻引來了百姓們異樣的眼光。
起初，人們隻以為是宇文化及榮升朝堂首輔的特殊待遇罷了，誰知，皇帝回京後，便憋在宮裏閉門不出，朝中大事全由宇文化及一人說了算，連他退為太上皇的決定也全是宇文化及的意見，他本人卻連一個“不”字都不曾說出口來。
當年，司馬昭奪權的心思路人皆知，如今，宇文化及改朝換代的打算更是昭然若揭。
盡管在四周軍閥的眼裏，這個腐朽的大隋王朝遲早是要被推翻的，但隻要不是亡在自己手裏，他們便理所當然地以勤王的名義論起兵器向皇城裏的宇文化及宣戰。
李家軍死士們的失敗讓李淵和李世民備受打擊，眼看著宇文化及就要把楊家的天下吞並，運籌帷幄多年的李家父子自然不會甘心。
加上李淵與楊廣本就有親緣關係，所以，無需推選，李家軍就首當其衝地成了天下起義軍的主心骨。
自從上次在大興宮與凝如別離後，淮占郴的心緒便再也沒有被兒女情長所左右，沒了需要顧及的人，他在戰場上也顯得比其他人灑脫得多。
從天水抽調死士之後，淮占郴又領了李世民的命，成為李家軍出征的統帥，率領起義軍主力，沿著洛水一路向東向隋朝軍隊發起進攻。
隋朝軍隊本還有些許抵抗力，待宇文化及謀權篡位的消息在軍中傳播後，將士們一下不知道自己該為誰賣命，躊躇間，戰鬥力也下降了許多。
淮占郴本就驍勇善戰，遇上軍心渙散的大隋軍隊後，他所率領的起義軍更是捷報連連。
李世民對這個異性兄弟的戰績感到高興，李淵也覺得這個年輕人是不可多得的將才，便將攻占洛陽的重任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盡管此時的都城是長安，洛陽不過是東都罷了，但後者儲備的官糧卻比長安高出幾十倍，連長安城無糧都得到此處運籌。因此，攻下洛陽，就等於切斷了長安的糧道，便是長安城裏的反抗者再強大，最終也會被饑餓弄得暈頭轉向，最終繳械投降，兵不血刃。
李淵能把這樣的重任放在淮占郴的身上，除了對這個年輕人充滿信任，更是希望能借此機會為李家培養一位良婿。而他將李秀寧派遣到淮占郴身邊，自然也是處於同樣的考慮，既希望女兒和淮占郴多學些本事，也希望兩人能相處得多一些，也好就此佳偶天成。
這番心思，李淵自然不好意思同下屬們講明白，軍中的將士們也從來不曾聽說淮占郴榮升為李家女婿候選人的傳聞。
隻是，大戰在即，德高望重、老謀深算的李帥將李秀寧放到淮占郴的身邊，還授意淮占郴住在李秀寧營帳邊上，如此安排，將士們想不想入非非恐怕都難。
最先意識到自己的兄弟能“鯉魚躍龍門”的不是向來聰慧的胡元，而是一直大大咧咧，說話從不把門的黎平。
盡管他對風花雪月的事情並沒有太多的研究，但那日路過李秀寧營帳的時候，身邊幾個小丫頭打趣她和淮占郴的話卻被他無意間全聽了去。
那一刻，他本能地為自己的兄弟感到高興。雖說他與凝如情投意合的事情他很清楚，但在京城被凝如重重“甩”回來後，淮占郴就一直沒開心過。
從前，因為凝如的緣故淮占郴看不上其他女子的事情黎平很是理解，但現在，凝如已經撒了手，淮占郴完全沒必要背著過去的包袱對其他女人敬而遠之，李秀寧的出現也成了雪中送炭的好機會。
隻是，不管黎平的竅開得多難得，當他把李秀寧“覬覦”他的消息告訴了淮占郴時，當事者的冷漠和平淡還是讓他挫敗感叢生。
他撓著那個不算太靈光的腦袋，看著麵無表情批閱文書的淮占郴，蹙眉直言道：“你說你這個榆木腦袋，人家不要你了，你還堅守著幹嘛？難道你還指望著凝如娘娘能從宮裏出來，重新做回你的小嬌妻？”
一旁的胡元本沒覺得黎平的操心有多大的不妥，但聽完他這一句“反問”，他的心卻咯噔一下，連聲旁淮占郴脊背猛然僵直的細節都被他捕捉得一清二楚。
平常人大多不願意在傷口上撒鹽，尤其是這種關乎個人心境的“私事兒”就更不好拿到明麵上評頭論足了。
可黎平的腦子向來缺跟筋，胡元好不容易才勸說淮占郴放下過去，他一開口，曾經的的傷疤一下被撕開，皮開肉綻的感覺，連胡元這個旁觀者都覺得疼痛，更不用說當事者本人。
要是閑暇時候，胡元定然要將黎平“請”出去，然後好好用拳頭給他講講道理，但眼下，淮占郴的傷口被揭開，安撫他顯然是更重要的事情。
“占郴，別聽黎平胡扯。他腦子不靈光，說話也笨，不中聽是難免的事。”
黎平覺得自己說的是大實話，被胡元貶得一無是處實在冤枉。才想反駁，一旁靜默許久的淮占郴卻意外的開口了。
“不是因為她。”
簡單一句，既回答了黎平的問題，又讓胡元安心了許多。曉得淮占郴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胡元心中安穩了許多，但黎平那個不吐不快的性子卻還是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既然不是因為凝如，你為何不同秀寧小姐好好相處。她千裏迢迢來到戰場上跟著你，你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誰見了不心寒？誰又忍心一個姑娘整天被你當兄弟看待，連半點溫存都看不到？”
說道動情處，黎平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連旁邊胡元連連遞給他的眼色也不曾看進去。
淮占郴知道，這些年李秀寧與巡防營的兄弟們早已打成一片，便是她有意的人是別人，黎平他們也會秉著戰友的情分，為李秀寧的女兒情分保駕護航。
隻是，有些事情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麽容易，有些情分也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凝如一去不複返的事實他無力改變，回頭看看，阻攬她向李秀寧邁開步子的理由又會是什麽呢？
淮占郴有些迷惘，提筆尋思了許久，才終於回答了黎平的問話。
“戰局太緊，實在沒心情想兒女情長的事情。再等等吧，等洛陽城攻下來了，我再好好捋一捋同秀寧之間的關係吧。”
話裏，淮占郴並沒有說清楚自己到底會不會同李秀寧好好相處，但和從前義正詞嚴的拒絕相比，淮占郴說話時神色的柔和與態度的平靜卻讓黎平看到了希望。
他相信自己的兄弟肯定能從陰霾中走出來，也相信他一定能成為李淵的好助手，李秀寧的好夫婿。所以，聽完淮占郴的答複，黎平沒再多說什麽，隻咧著嘴，高興地應了聲“嗯”，然後就把問題的答案交給了時間。
然而，淮占郴的心思終究讓他猜不透。
前腳，這廝才當著自己和胡元的麵說封鎖了心思不是因為凝如，也說會考慮捋一捋和李秀寧之間的關係，後腳，僥幸逃出宮的凝如重新闖入淮占郴的生活時，這個在淡定裏消沉了許久的少年，眼睛裏卻不自覺地升起熠熠的光彩。
把她留在身邊當伺候的丫頭是怎麽回事？丫鬟三餐的膳食都跟著主帥的夥食一同被抬進營帳又是怎麽回事？
還有，主帥為了丫鬟夜裏睡得舒坦些，搬著東西到他們兄弟幾個的帳篷裏過夜，這樣的事情難道也和凝如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