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豪
他是有資格自豪的。
寸斷,瑞麟。
現世五年,折於其下的甚至包括湛盧,大夏龍雀這樣的神兵。這一刀一劍,出於他趙天行之手。
於是,他就被江湖中人尊為匠神。
於是,朝廷下詔任命他為工部侍郎,專司天下兵器。
於是……
太多太多的理所當然,他成了江湖中又一個神話。然,這卻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在門前擺下了一個陣法,以阻擋來訪者。
主人既如此,來訪者也不好意思硬闖。況且,那陣法實在厲害。
這天,卻有人破陣而來。
他看了一眼來人,繼續淬煉手中的劍。
來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李芷水。西夏大宋延州之戰西夏主帥。
他雖是個匠人,對於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他知道的,卻比大多數人要多。
數刻後,叮叮當當的敲打聲終於停止了,他手中的劍已淬煉好。順著李芷水的目光,他看到了自己的雙手。
那是一雙白玉般的手,手指修長有力。那或許是撫琴之手,奏出絕世的樂曲;或許,是丹青畫手,妙筆生花。甚或是帝王之手,合攏,天下盡在手中。然,這絕不會是鐵匠的手。
“應該更黑更粗糙?”他輕笑,“你要知道,幫我取得匠神這個稱號的那一刀一劍,不過是我即興之作。興不在此,花在其上的時間,少啊。”
“說吧,找我有何事。我還欠你你師傅一個人情。”
“我想請先生打造一把鋒利遠勝寸斷的刀。”
他卻不應話,隻是拿起剛淬煉好的劍端詳著,冷不防一劍刺向李芷水。
他的手極快,劍已在途中化為一片劍影。
她卻不動。
隻是輕抬手,向前一迎。
同樣白玉般的手,就這樣迎向那一片劍影。那一刻,他也不禁大感錯愕。
“鏘”的一聲,刀劍相交,各退一步。
原來如此,她手中還藏著寸斷。可是,那份勇氣依然令他佩服。
李芷水也是一陣驚歎:又一把不輸於寸斷的劍。
隻是她不解,他用意何在。若隻為了比較劍的鋒利,何需用上那手劍法?若換了一個武功稍弱的人,早已命喪劍下了。
“這把劍,我花的材料要比寸斷好多了。可二者鋒利卻是相差無幾。”
“若要製一把能斬斷寸斷的劍,除非我以身鑄劍。”
“但你的目的是擊敗宋元帥吧。我另有辦法。”
(二)
秋風蕭殺,帶給人的冰冷,不僅是肌膚的,還有內心的。
那重鎧之下微微顫抖的人嗬,不同的臉,呈現的同是對故鄉的思念。
那遙遠的,不知道還能否回去的家。
脫下了軍裝,洗刷了血腥。原來,我們都是一樣的。
看著冷得發抖的宋軍,李芷水心裏一酸。
“給宋軍送去羊皮。”
一旁的副將大驚,但仍應道:“是。”
“他們可是你的敵人。”一旁的趙天行也大感錯愕。
“也許吧。但他們,真的想要戰爭嗎?”
“嗯?”
“所謂要趁亂而起,拚搏軍功的人,不過是爭取絕境中那一絲希望罷了。若能安居樂業,誰還會拿命去搏?真想打的,隻是那寥寥數人罷了。我的敵人,隻有那宋仁宗一個。”
夕陽之下,一片金黃。灑在她身上,卻甘作陪襯;秋風過後,一片蕭瑟。卻吹不熄,她心頭熾烈的火。
在城牆之上,在他的身邊。麵對著千軍萬馬,指揮著千軍萬馬。原來,竟是這樣一個女子。
他想大聲附和,卻說不出口。他終究是擔當著一份責任的。良久,他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你實在不應該參與到這場戰爭。
城門大開,這次來的,並非死亡。
西夏士兵手裏拿的不再是武器,而是一卷卷羊皮。
“元帥命我送羊皮給你們禦寒!”為首一名西夏軍官道。
宋軍一陣騷亂。他們沒想到這一戰相持了這麽久,禦寒的衣物更是沒有。這些羊皮,無疑是雪中送炭。可是,敵人之物,能接受麽?
宋陣中走出一人。披著一件單薄的布袍,臉戴白玉麵具,正是宋軍元帥趙極。
“這一手,高明啊。即使沒準備大批禦寒衣物,至少元帥還是有的。但他隻批一件布袍,遭受一時的冰冷,卻可換來軍心大定。”趙天行道。
趙極沒答話,卻望向趙天行:“匠神?”
趙天行點了點頭。
趙極轉而望向李芷水:“那就多謝元帥美意。”
望著趙極遠去的身影,李芷水忽道:“先生認識他?”
“有所了解。”
“那麽,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城府極深的野心家?抑或是個真的能和普通士兵同甘共苦的將軍?”
“……都不是。他,可算是一個俠吧”
“俠。那麽,何謂俠?”
“中原有句話,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於國於民,他都當得起一個俠字。”
“隻是於宋於漢人……他亦隻是漢人的俠罷了。算不得真正的俠。”
“或許吧。或許,連漢人的俠都算不上。”
“可他終究心中有俠。多承他,被攻占的地方還算安定,延州他也隻圍不攻,傷亡也少了很多。那麽,他算的上一個半俠吧。”
“半俠?”趙天行微微一笑,“若他知能得李元帥稱讚一聲半俠,想必能以此為豪吧。”
“可是,這世上啊,本就沒有你心裏的那種俠。沒有任何分界,一眾平等……太完美,太單純,也太不真實了。”
“可你,不就是嗎?身為漢人卻在危難之時幫助西夏。”李芷水側頭看著他。
“我?”他聞言微微一愣,“且不說這是還你師傅人情,我來幫你,也……”
“阿芷,且容我這樣稱呼你吧。漢人人心險惡,而你太單純了。很多事並不如你所想,不要輕易信人啊。”他微微歎氣。
“也包括,你?”她眉頭微皺。
“當然。”
(三)
狼牙月,夜茫茫。
黃河曲旁,燈火通明,宛若白晝。卻是那數萬西夏、大宋之軍手中的火把。
兩軍中的空地,兩人默然無語。
兩軍也是寂然無聲。沒人料到,勝負那麽快已分。
李芷水的寸斷已抵在趙極頸邊,而趙極的劍,卻垂落一旁。
她放下刀,往軍中走去。
“為何不殺我?殺了我,延州城之圍必破。”趙極在身後喊道。
“我求的是和平,又為何要挑起事端?何況,”她回身看向趙極,“趙元帥,你是他稱讚的,也是我敬佩的,俠。”
“抱歉了。擊敗你,隻是因為有人告知我破敵之招。但我背負族人生死,這一步,絕不能退,請你原諒。你武功實在我之上。”
“是那個他麽?其實,你不必說出來,徒然動搖軍心。”
“良心,過意不去。”
良心麽?自己曾經也是有的。但身處軍中,早已被蒙蔽了吧?
“是我不如你。你的繞指柔真氣根本沒使出。”趙極不禁喊道。
看著她漸漸被遮掩的身影,趙極不禁感歎。
你真的是一個奇女子啊。
她卻是直到日上中天方看到趙天行。
“先生,你?”她的目光落在趙天行衣服上。
眼前的趙天行卻是一反常態,即使打鐵時也保持潔淨的白袍上點點泥濘,連雙手也滿是泥漿。
“沒事沒事。幫你布了個小陣。”他卻一臉輕鬆,似乎放下了重擔。
“啊?”
“贏了一場就大意了?兩天後就該鬥陣了。可這陣,”他轉身走向營外,“隻能困人,而且我不能幫你破趙極的陣。”
“我終究不是你心中的俠。我,隻是個,漢人。”
李芷水也跟著走了出來,“那麽,先生是要走了?”
“是。既然人情也還了……”他點了點頭。
兩人牽著馬就這樣默默走著,走出營外,走進草原,……走著走著,卻是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那是,草原中的草原,仙境中的仙境。翠綠的碧草幾與人齊高,清風拂動,宛若人狀。
“總以為西夏都是窮山惡水的,總想著什麽時候能去一趟中原,遊覽山水。卻是,身在仙境徒羨他人了。”看到眼前的美景,李芷水卻也似放下了什麽,忽地跑入草叢。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美人。
此時的她,才是她。
撥弄著青草,追逐著蝴蝶。放棄一切責任,丟棄一切身份。在那無邊的草原裏,榮譽,挫折……一切都是虛無的,一切都被毀滅了,最後剩下的,唯有最真實的自己。
是的,就是這種氣息。趙天行從包裹裏拿出一幅畫,畫的便是眼前的李芷水。隻是,卻缺了一股靈動之氣,缺了一段生命。
他提筆,並沒作多大修改,隻是在眼角處描出些些淚影,嘴角處透出淡淡笑意,一如現在的她,整幅畫已是活了。
“很久沒這麽玩過呢。”李芷水微微喘息地走到他麵前,“在畫什麽?”
她看了看畫,卻愕然:“這畫的,是我麽?”
“是,也不是。至少不是現在的你。”他抬頭看著她。
她亦是知道的,可是,她能改變嗎。
“好了,回去吧。這幅畫就給你了。”他收拾好包袱,騎上馬,“希望你能多像今天這樣,也許,能活得快樂點。你也該,為自己而活了。”
她默默站在那裏,抱著那幅畫,緊咬著下唇。
趙天行心中一痛,她該是不舍的,自己難道就舍得麽?可又能怎樣?大家都是,過路人啊。
“等你事畢,來桃花林找我。”不知為何,這句深埋心底的話卻脫口而出。
說出這句話,卻是已放棄了另一些事。
“桃花林?”李芷水一臉疑問,看著他遠去的身影。
“我屋後有一片桃花林啊。”遠處傳來他的聲音。
(四)
這一場,終究沒有戰成。
在趙天行離開後的第三天,宋軍派人送來停戰信。
擺在李芷水麵前的,是追尋已久的和平。
可她,卻不敢伸出手。
她一直記得,趙天行讓她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尤其是漢人。
她也不明白,宋軍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為何要停戰。
陰謀,詭計?她是管不了那麽多了,隻要有一絲希望,即使是地獄她也要去闖一闖。
“請回吧。我答應停戰。”
在信使回去後,宋軍就啟程了。
黑色的長龍,翻騰著,十萬雙腳是整齊的,急切的,迫不及待的,向著東邊邁去,直衝雲霄,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那裏,是他們的故鄉。
他們急著回去,是為了早日見到家人吧。那為何又要掀起戰爭?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在王昌齡心裏,國在家前。可在那些軍人心裏,終究是以家為重的。
終日盤旋在上的死神去了嗎?
城裏的人瘋了一般大喊大笑。那一刻的笑聲,上通於天,下抵黃泉,卻分明帶著幾分悲涼,令人心酸。
月圓,皎潔。
上天終於眷顧西夏,這夜月色明亮得似也要參加城中的慶典。
“喂喂,至少你們城防軍要留下吧。”一個親衛對著欲要離開的士兵說。
“算了,都去參加慶典吧,你們六個也去。難得有機會輕鬆一次。”
李芷水望著城內喜樂的人們,淡淡喜悅浮上心頭。
真好,真好。
戰後的延州城,幸福的種子已發芽。人們格外珍惜戰後的和平,是因為,失去了,才懂得珍貴吧。
忽地一陣震天的轟聲,夜空綻放朵朵煙花,燦若星辰。
那是商人胡洛珍而重之的煙花吧。想不到,那吝嗇鬼也會拿出來。
抬頭望天,她不禁會意一笑。
那麽平凡的東西啊,卻那麽美麗,讓人那麽欣喜。
“啊……”她忽地扶著牆頭,對著那無邊的大漠大喊。
空曠的天地,回響著少女的聲音,嬌美中透著幾分豪氣,久久不息。
那一聲,喊出她作為西夏人的喜。
那一聲,喊出她作為西夏人的豪。
她是西夏人。
不管她收多少漢文化的影響,她骨子裏還是西夏人。
那麽,身後的,歡喜,悲傷……一切,就由她來守護。即使前途再艱難,她依然要走下去。
看著明月,她眼前忽地浮起趙天行的臉。
他,該會守護自己的吧。
桃花林之約,真讓人期待呢。
三百裏之外,他卻幾乎陷入困境。
“狄青,你造反麽!”看著親衛一個個被殺,趙極對來人大怒。
那就是大宋名將,和他並稱雙壁的狄青了。
“天行,是你要造反吧。”
“宋軍占盡優勢,你卻議和退兵。而你以匠神身份出現時,有多少次可以把李芷水殺了?”
“我行事不需向你解釋。”聽到李芷水的名字,他的眼神微微一黯。
趙極,趙天行,本就是一個人。若阿芷知道了,她一定會很傷心。
況且這場戰,實在毫無意義啊。大宋稍複國力便掀起戰爭,卻是將大宋往火裏推。
“即使你真的是在布局殺她,時間也不夠了……”狄青抬手,“拿下。”
趙天行拔劍,騰空而起,務必一擊製住狄青。
狄家軍雖厲害,狄青自身武功卻遠比不上他。
可他卻狠狠摔倒在地。
出手的,卻是自己最信任的兩個親衛。
其中一人,甚至是自己不在時,帶上白玉麵具扮演趙極的人。
狄青道:“出乎意料?他們是狄家軍左右統領。”
“你卻是計劃得周全。那麽,下一步你怎樣走?”看著遠方飛花滿天,他心裏一急。
“現在攻打延州?固然可大勝,但卻不一定能夠殺了李芷水。她一日不死,西夏一日不亡。”
幸好,還有你在手中。
(五)
桃花已開了一林,也落了一地。卻是無人。
她走向草廬,輕輕一敲。
吱呀一聲,門應聲而開。
那火爐卻是熄滅已久,屋裏的一切,蒙上了淡淡的塵。
來遲了麽。她心裏一黯。
她緩緩走出門,帶著幾分不舍。
可她很快又回來了。她的目光落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白玉麵具。
那是趙極的白玉麵具,為何出現在這裏?
難道……
李芷水策馬而回。卻沒注意,這條路已不是來時之路。
路的盡頭,卻是駐紮著宋軍,應該早已離開的宋軍。
她下馬,潛行到主營旁。隨手一刺,便是一探洞。
“趙元帥,我軍已盡起攻打延州。估計李芷水返回時,延州城已被攻下。”
透過探洞,她看到帥位上的人。
那人就是趙極了,可他臉上卻沒戴著白玉麵具。
那分明就是趙天行。
寸斷揮後,她已在主營裏。
再次揮起,卻是向著趙天行。
視線忽地一陣模糊,淚水已止不住地劃過臉頰。
可趙天行隻是坐在那裏看著自己,不閃也不避。
她看到,他的眼神很複雜。
有超脫,有釋然……還有,對她的關心。
這一刀,已至他頸邊,卻是砍不下去了。
此時,鬼麵人方大喊:“有刺客!”
撕拉一聲,帳篷被撕成碎片。
包圍她和他的,是早已埋伏的三百鉤鐮手,皆頭戴鬼麵。
這些人,是大宋最驍勇的狄家軍吧。
剛才說話的鬼頭人,是狄青吧。
那麽,一動不動的他,該是受人所製,身不由己。
即使,他還是騙了自己。
她心中忽地就釋然了。
五十把鉤鐮槍斬下,她卻收起寸斷。迎著趙天行關心的目光,淺淺一笑。
卻是以雙手連點十數把槍。看似一拂而過,已帶上了繞指柔真氣。
被點中的鉤鐮手感覺雙手血脈運轉方向已大變,不由自主便將槍擋在她上,幫她隔開那致命的一擊。
“你們幾個幹什麽!”狄青見狀大怒。
我倒是忘記了她還有繞指柔真氣啊。看著在鉤鐮陣中出入自如的李芷水,趙天行心裏平靜下來,卻是帶著淡淡的喜,淡淡的……驕傲。
現在回去恐怕救援不及啊。
已突出重圍的李芷水,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雙眼一掃,目光落在離主營不遠處,一排沒有火光的帳篷裏。宋軍的火炮營。
她左手奪過一把火,對守衛在營前三個士兵道:“不想死就躲開。”
右手一揮寸斷,對火把一削而下,火光順勢撲向火炮營。
那三個士兵想攔下已然不及。但他們不愧是狄家軍,一轉身,依然追向火炮營,即使知道幾秒後自己便會粉身碎骨。
“真的想死麽?”李芷水沉吟,手更快,柔勁一運,三人已被拉回。
追隨而來的狄青隻來得及大喊:“糟糕!”
隨後,便是一條火龍衝天而起,伴著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遠在數十裏外的延州也感受到其震撼。
趙天行穴道被封,無法用真氣護體,被爆炸的氣息掀翻在地,隻覺雙耳欲聾。
他掙紮著衝破穴道,好去保護,他的阿芷。
那樣的爆炸,豈是人力能抵擋的?
穴道終於被解開了,但那卻不是他的努力奏效了。
“阿芷!”他不禁喊了出來。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但他相信,她是明白的。
李芷水半跪在他前,臉上,依然帶著淺淺笑意。可這已不隻是笑,他看到了很多……
他知道,這一生也不會把這笑聲忘掉。
那麽,要來的也該來了。
他的心裏是對生的眷戀和對死的平靜。
眷戀,是因為有她。
平靜,是因為能死在她手裏。
兩人就那麽靜靜對望,他的臉上,也浮起和她一樣的笑意。
她卻隻說了一句話,便走了。
他已是熱淚盈眶。
是的,他聽不到,但他分明看懂了她說的話。
“桃花林之約,依然有效哦。等我。”
(六)
那一戰,卻是宋軍大敗了。
本已必勝的局麵,在主營爆炸和李芷水的返回後,瞬間便已逆轉。
連狄青那樣的硬漢,也不禁頹然。
“天行,抱歉了。”狄青走向趙天行。
回答他的卻是一拳。
他吐出口中的血,重複道:“抱歉。”
“這一拳也就夠了。但,麵涅大俠,卻為何作出如此行為?”
“麵涅大俠?麵涅大俠?”他想大笑,卻隻能哽咽,“俠,已走到盡頭,俠,已窮途末路!”
“歐陽修,文彥博等人已上書奏請罷免我們。他們找不到證據,就將天災怪罪於你我,而皇上,居然就聽信了。”
“這樣的皇帝,他的官不做也罷。”
“不做也罷……可那之後呢?那之後該怎麽辦?”
那之後怎麽辦?趙天行也不知道。
“大宋人才濟濟,該有……”他歎了一口氣。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他無法說下去。
“你也很清楚,連對我們也這樣,朝廷又豈會提拔新人?”狄青無奈一歎,“這次征戰,我並無朝廷詔書。”
趙天行看著狄青,眼裏有著擔憂。
狄青看著不遠處的狄家軍,苦笑道:“回去後,恐怕就是一死了。原本想以我一死拚得攻下西夏,那樣大宋也可以自保,百姓的日子也許就好點了。但現在……隻盼不要連累到兄弟啊。”
趙天行也是心中一歎。
狄青,終究是俠啊。即使手段不夠光明,但那依舊是為俠而行。那份深入骨髓的俠,確實不會被任何黑暗遮掩。雖然,那隻是阿芷說的漢人之俠。
他轉身離去,腳步顯得很沉重。
“真羨慕你啊,能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李元帥是個好女子,好好珍惜。”
“不必羨慕。我和你所做,以和止殺,以殺止殺,殊途,但終會同歸。但你,更符合世人的要求。”而我選的,是一條更曲折的路,但我會走下去的。
他的腳步忽地加快了。
山下,他的阿芷正朝他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