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劍

  整個世界都在下雨。黑暗的天穹，無盡的雨水，狂暴的季風，還有底下憤怒的波濤，從機艙裏向遠方望去，不時出現的閃電猶如銀色的毒蛇出沒的黑壓壓的雲層裏，真令人擔心它們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頭頂，朝著機身狠狠地咬一口。????“這絕對不是一個飛行的好時間。


  更何況，對於像您這樣高貴的客人。”卡特上校把目光從窗外挪了回來，對坐在對麵的將軍說道，“有什麽重要的事非得您親自來呢？”


  將軍還是沒有回答，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他保持著從登上飛機開始的那種坐姿，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卡特上校努了努嘴，又看了看手表，指示已經是晚上8點23分了。這趟旅行讓他很不舒服，不僅僅是因為天氣的糟糕，還來自於將軍令人疲倦萬分的姿勢。讓人麵對一尊石像一個小時是不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這尊石像其實是個大活人。


  “中國人就是這樣，通常情況下，他們都不擅長交際，也不喜歡交際。”卡特心想，“盡管地球上不再有國家之分，但是文化的原因讓他們保持了這種內斂的性格。好吧，卡特，別再抱怨了，再忍耐幾分鍾就可以結束這場噩夢般的旅行。”


  他再次看了看表，表盤顯示距離凱爾蓋朗島還有24.6公裏的直線距離。????“將軍，我們快到了，”卡特還想做一次努力，哪怕讓這個冷漠的家夥睜開眼睛看看也行，“您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將軍搖搖頭。


  “我不喜歡中國人，”卡特很想把這句話大聲說出來，“他們自以為是，連別人的橄欖枝向他們拋來也視而不見。哎，為什麽他們總不能像我們這麽樂觀呢？也許得讓他們吃吃蘋果派。”


  卡特站了起來，跟飛機乘務員吩咐了幾句。透過腳下的玻璃地板，他已經能夠看到那個島嶼的全貌了，就好像一隻可憐的雞蛋殼在汪洋中上下起伏。


  這本是個不起眼的小島，盡管處在南美，南極洲以及澳洲大陸構成的三角形的中心，但這裏一年四季是狂風的練兵場，隻是企鵝和海豹的天堂，所以一直以來無人居住。


  但是時代不同了，現在它成了人類的希望之島，在短短幾年之內就建造起來各種各樣的摩天大樓以及各個著名學府的科研機構。這裏居住著全世界的科技精英，或許在菜場上跟商人討價還價的就是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因為這個島上居民的智商普遍超過150，所以有人直接稱它為“150島”或者“天才島”。


  這裏最不容易見到的就是愚蠢的人，也正因為如此，盡管這個島無論從生態環境還是生活設施來看都是全世界頂級的，但極少有旅行者。天主教新一代教皇甚至宣稱這就是傳說中的伊甸園，這個騙子。????很快，卡特就感覺到了飛機在迅速下沉。不久，在絲絲的震動之後，飛機進入了滑行跑道，然後停了下來。他和將軍兩人一起走出機艙，下麵有一輛軍用吉普等在那，在瀑布一般的雨簾中，閃爍著黃色的車燈。


  兩人進車後，卡特詢問指示。老家夥總算開口了：“讓司機下去，你來開車。”????“對不起將軍，你說什麽？”卡特迷惑不解，但更多的是憤怒。????“你來開車。”將軍一字一頓道，“我一般不說第二遍。”


  軍人就得服從上級。卡特看了看吉普車司機，那是個低級下士，滿臉的興奮。他已經主動站了起來，給卡特讓位。


  卡特坐下去之後，開啟了油門問道：“我們去哪？將軍！”????將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小心磁卡，遞給卡特，說道：“把磁卡插入導航儀，它會帶我們去的。”????吉普車叫了起來，飛快轉動的輪胎在機場上留下了兩道水痕。


  這是輛普通的吉普車，車前燈射出的兩道黃光在一片漆黑中艱難探索。車裏的人隻能依靠閃電的照耀，才能依稀看到前方群山的輪廓。


  如同飛機中一樣，車內依舊死一般的寂靜。將軍坐在後排，背靠在墊子上，除了身體隨車身的動蕩之外，仿佛牢牢地固定起來。????因為設定了自動導航，所以連駕駛的樂趣也被剝奪了。這注定是個煩悶的夜晚。卡特不得不自己找些樂趣來放鬆自己的神經。


  他想起以前同事的一個笑話，那時候地球聯盟還沒成立，自己還在美軍航母上服役，也同樣行駛在印度洋上，當然沒這麽南。


  那家夥神秘兮兮地跟自己說，有一天他和女朋友上床完畢不知什麽事情突然吵了起來，因為氣憤之極，所以對著女人赤裸的身體大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誰知道竟然出現了回聲。


  卡特想到這突然笑了起來，這個笑話的確太有趣了。然後他從反光鏡裏看到中國老家夥嚴肅的神情，頓時興致大減。


  前方出現了一絲亮光，卡特眼神很好，不用雷達掃描就能分辨那是一戶人家裏的燈光。他連忙看了看導航儀，發現目的地正是那。


  老頭頂著狂風暴雨從北京趕到南半球就是要來這裏。從外表看來，那幢三層的木質房子怎麽看也隻是個普通的人家。


  車子到了，穩穩地停了下來。卡特能夠聽到從屋子裏傳出的悠揚的音樂聲和溫暖的黃色燈光。在這個陰冷的雨夜，再沒有比一個溫暖的家更讓人向往了。


  將軍鑽了出來，撐著一把老式的長柄黑雨傘。雨點打在上麵劈裏啪啦作響。他緩步走到屋子前，然後敲門，動作很輕。輕的跟他的軍服很不相稱，怕嚇倒了裏麵的什麽人。????一個約莫30歲的男人出來開門，見到將軍有些驚訝：“是你？請快進來！”


  卡特第一個感覺那男人真是英俊。一張漂亮的臉蛋上鑲嵌著一對迷人的褐色眼睛，閃爍著溫柔的光芒。


  身材修長，體格健康，讓人一見就產生了親近的念頭。????將軍微微一笑，回頭用眼神示意卡特，卡特似乎能夠聞到熱咖啡的香味了，於是連忙跑了過來。


  屋子裏是出人意料的幹淨與整潔，顯示著主人良好的生活習慣。卡特隨著男主人來到客廳，這裏雖然不大，但十分亮堂溫暖。


  正中間是一張烏黑發亮的奧地利蓓森朵芙鋼琴，牆壁上掛著幾幅風景油畫，卡特仔細一看其中兩幅是楊?凡?戈因的作品，還有一副竟是倫勃朗的。但是最讓卡特驚訝的是站在餐桌一旁的女主人。


  她有著一張絕色殊姿的臉龐，一頭烏黑的長發，白皙的皮膚，明顯是一個來自東方的美人。卡特從沒看過那麽美麗的女人，她站在那裏猶如一尊用潔白大理石雕刻的女神像，隻要讓人看上一眼就變得神聖起來。


  這時將軍給大家介紹道：“沃克斯，這位是聯盟軍印度洋防區的王牌飛行員，卡特.海斯上校。上校，這位是麻省理工大學的人工智能教授沃克斯.西佛。這位是他的夫人，麻省理工大學的考古專家車筱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