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下山 02

  二龍巷子張師傅的手藝就雖好，但脾性太差，不像那馬頭街對角的劉師傅，見人就是笑嗬嗬的。西街巷子那些師傅要價便宜，但喜歡不停念叨，走的時候不帶幾個首飾，都覺得過意不去。


  大姐一刻不停地說了一盞茶功夫，直到曉海過來才打斷了她。


  見她要走，大姐還滿臉的依依不舍“妹兒你聽我說，定要去劉師傅那兒！妹兒哎！”


  “好咧，知道了，謝謝姐姐！”


  “姐姐怎麽就跟人聊上了？現在在外頭可要當心，別讓太多人看見才是。”曉海背後的竹筐似乎變沉了，應當是裝了滿滿當當的物什，滿到上麵蓋著的布都突了起來，也不知裏麵裝了什麽寶貝。


  “這不是人生地不熟嘛，探探消息。”文雪之笑道。


  曉海撓了撓頭“雪之姐姐你到底是要辦什麽事，如果曉海能幫得上盡管說嘛，別不好意思。”


  “唉……其實，也沒有什麽。”並沒有必要瞞著曉海，看他那樣積極，文雪之也不好意思再遮掩，便說了要去找首飾匠人的事。


  曉海沒有嘲笑她，反倒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要找什麽人報仇雪恨呢。這事輕鬆，我帶你去就是了！”


  說罷又拽起文雪之的衣袖要走，背後的竹筐裏裝滿了布包的物什，壓在瘦小的曉海肩上看上去很沉的模樣，但這負重絲毫不影響曉海的熱情。


  “我幫你抱兩件吧？”


  “不必不必！趕緊去處理你的事要緊！”


  說著跟馬屁股抽了鞭一樣，嘚兒嘚兒地就衝了出去。


  樂縣不大，沒怎麽繞彎，兩人就找到了劉家首飾鋪。讓人失望的是，好巧不巧，劉師傅的媳婦鬧別扭，與他大吵一架，順帶著他的趁手工具也一並帶著離家出走了。


  劉師傅喪著腦袋，頭發好似被山雞的爪子撲騰過，臉上和脖頸間還有烏青和血紅的甲印。


  嗯……怕不是吵架那般簡單。


  “莫要難過嘛，我可以介紹張師傅給你，他手藝了不得哩。”這傷看得文雪之都覺著疼，劉師傅還能好聲好氣地安撫兩人。


  “張師傅……？”文雪之想起來，就是攤主大姐說的，脾氣不好的那位？


  她喉間一聲“唔……”卻是遲疑了。


  “是噻。他是個好人，就是脾氣臭了點兒，莫怕。”


  話雖如此，如文雪之所料想的那般，他們妥妥吃了張師傅一個閉門羹。


  “不得空不得空。找別個去。”


  傳說中的張師傅頭也不抬，低頭專注勾著珠釵上的金線，嘴裏咕叨著趕客。


  他一身粗布衫套著一個粗布圍兜，手上是粗糙的繭，他佝僂地坐在桌前，桌邊還有一隻非常胖的狸花在貓乖巧地舔著爪子。


  文雪之踟躕了半天，也隻得硬著頭皮懇求道。


  “張師傅，勞您先看看這個釵子……”她掏出懷裏絹帕包裹著的碎塊“聽說您手藝高超，修複這個對您來說一定不會耽誤什麽時間的！”她揭開絹帕，雙手捧到張師傅麵前，急得都要掉淚了。


  “哎你這個女娃兒，怎麽聽不懂別個講話？”張師傅抬起頭，雙眉挑起，擠出層層疊疊的額紋。


  “張師傅！求求您了，這個釵子對姐姐很重要！”曉海也在合著掌為文雪之懇求著。


  “走走走！”他厚厚的手掌一揮。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張師傅，您就幫幫姐姐吧，錢我們可以想辦法！”


  貓受了驚，跳起來往牆根躥去。張師傅不勝煩，把手上的活停了下來，直接過來上手把兩人推出店外。


  一股蕭瑟的風吹過，卷了他倆一臉沙。


  看到緊閉的店門，文雪之咳嗽不止。


  曉海連忙安慰道“沒事，姐姐。我們去看看別家，一定有能做的，才不求這糟老頭呢，那麽討人厭！”


  她是太心急了，若是平日，她也得舌燦蓮花多說些好話，現在心煩意亂，這般求人定是招人厭煩的。


  她隻有無奈地點頭，繼續往下一家去找。


  然而縣城畢竟是縣城，才稍走了幾條巷子就把全縣上的首飾匠全走遍了。也不是沒有師傅能修，但是無一例外都答複道，除非換去釵身，不然他們續接的不夠精妙，補丁會讓釵身格外紮眼。


  文雪之心下還是希望盡量修補回原先的模樣，並沒有把珠釵留下。


  “姐姐……這下怎麽辦？”曉海擔憂地看了一眼站在巷口垂頭喪氣的文雪之“不然，我們想想辦法，幫劉師傅借一套家夥什？”


  文雪之剛要開口，有一個人影從身邊緩緩地經過，把她的目光吸引住了。


  這人滿頭銀發，佝僂著瘦削的身子，應當是一名老人。他一身破布衫，抱著一隻插著草標的雞，左肩挎著一破舊的麻布兜子，步履蹣跚地向城外的方向走著。


  匆匆一瞥瞧見了他的側臉，文雪之盯著他的背影，不禁歪了歪頭回憶起來。


  這看似嬌小柔弱的雪之姐姐在這件事上那麽倔。


  曉海也是沒想到，正垂頭琢磨這事該如何是好呢，一抬眼見文雪之救自顧自地照著某處徑直走了去，他摸不著頭腦，一邊喚著“姐姐、姐姐你去哪兒？”一邊踮著步子快速跟了上去。


  “這老人家，我在剛上昇凰山的時候見過。”


  一邊跟在老人身後不遠處走著，文雪之一邊低聲跟曉海講述那老人是怎麽被肖公主欺負的。她當時就一直惦記著這個事，隻是後來發生的事讓她思緒繁亂，無暇顧及，隻能暫時拋諸腦後。


  如今竟然有緣，又讓她碰巧遇上了。


  “竟然有這麽巧的事，”曉海小小的吃驚了一番，隨後發現自己聲音太鬧也配合著壓低了嗓子“不過那事……姐姐可不能怪肖副堂主，驚羽閣隔三差五就有一些受了冤屈的老百姓上來求助，又拿不出賞金來，哭著跪著的都是常事。別說一一去幫了，就算隻幫一個，那也是開了先例，以後驚羽閣就更不得安生了。”


  曉海還記得肖笙抱著臂站在淩空幾丈的崖頭，抱著臂睥睨著下方那些淒厲的哭嚎，輕描淡寫說“曉海，三炷香或許能換來神佛菩薩的垂憐，但我們是驚羽閣，驚羽閣需要代價。”


  雖然肖笙脾性乖戾討嫌，對人也不見好臉色，曉海倒也言語間護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