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羿玄
長戟用長,薑鳴充分利用長兵善於壓製急攻的特點,防守時拉開交手距離,使得雙刀刀雖快卻不能欺敵之身,雙刀雖利卻不能割裂防禦,雙刀雖猛卻在長戟的揮動下無可盡力而為。薑鳴屢次與長袍人交手,即使盡落下風,但依舊以專注的精神。來察辨對手招式中的漏洞,並且用盡心思來躲避長袍人的瘋狂進攻,每一步挪移都險之又險,每一次揮戟都極盡巧妙,薑鳴沒有察覺到,他的戟法用招在這般磨合下,漸漸融合圓潤,每一招式都在化腐朽為神奇,他曾經見到過的演武畫麵在不經意間成為自己的經驗。
作為對手的星月長袍人卻是更加惱怒,他能清楚察覺到薑鳴的招式沒有先前的生澀,甚至在交手之中獲得經驗使得他的武法更加完善,從一開始的完全被動,但如今已是能堪堪接住他的一次次進攻。這怎能不令他訝異?在戰鬥中成長,等同於這位不可貌相的青年擁有著極限反殺的潛質,說不定長袍人將成為強者路上第一塊磨刀石。“不能再任由他琢磨招式完善武法了”,長袍人冷哼一聲,向後猛退三,蓄力在腳尖上,在一秒鍾不到的時間中再次爆發起來,他的刀不再橫劈豎砍,而是平行於地麵旋轉起來,身隨刀動,宛如一股颶風,席卷風沙欲將對手一擊擊殺。
薑鳴的神情再次凝重起來,當他將要再次揮戟時,卻發現自己身邊立著一個人,不,是三個人,他警備的心竟然頓時安定下來。一人站在薑鳴麵前,和煦的目光掃過薑鳴,隨口說道“小子,你很不錯啊。”但見那人的劍出鞘,然後入鞘,薑鳴看不清其手法,隻覺得一股殺伐的風壓撲麵而來,令得他無法直視,然後等他再次凝聚注意力時,已然風止。而那雙刀長袍人竟已是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將他差點逼入死局的敵人在眼前男子的一劍之下身死道消,薑鳴驚駭地退後兩步,卻被一隻細膩的手掌拍在肩頭,嘻哈的調笑聲悠悠傳來“了不起的家夥,不過你要是再退,就要踩我腳了。”
薑鳴歉疚地向著邊上讓了讓步,這是才細細打量起這神秘三人一人懷抱著三尺碧青色長劍,麵相溫和,但眉宇間卻未掩飾那抹桀驁,舉止文雅有禮卻不能隱藏他步履開闔時的浩然正氣,再配上一副英俊的白皙麵龐,簡直可以認為是文人中的高尚士。當然,在見證了那樣恐怖的一劍之後,薑鳴無法將他歸結為高尚士一類。一人麵相調皮可愛,身形嬌小婀娜,是個實實在在的蘿莉身段,方才說話的也是此女,活潑稚嫩的動作,以及清脆如銀鈴的嗓音,她雖顯得語氣生硬蠻橫了些,卻讓人難以生厭。
當薑鳴轉頭看向最後一人時,眼眸瞬間怔住了,他心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淡定,卻不由得停下目光打量,不,是欣賞起來。
女子一身青衣,絲帶束纖腰一握,長發披拂雅致,身姿結合燕肥環瘦的恰到好處,立於風中,宛如汀上白蓮,不妖不躁,更多的是體統到自然的婉約。女子蒙紗,卻遮不住絕色輪廓,端正而靈動的五官勾勒姣好容顏,鼻挺玉宮,耳墜桂樹,目通洛水,由一麵輕紗掩之,時有美玉將藏欲蓋彌彰之趣。
多年後,薑鳴仍舊念著若如初見的小詩,因為一見傾心,所以無緣傾情。
“喂喂,看呆了吧,師姐是美得不可方物,但你也得先感謝下救命恩人吧?”懷抱青劍的男子苦惱地皺眉,夾著笑意道。薑鳴此時才反應過來,對著蒙紗女子歉意一笑,並依次抱拳致謝,禮節可謂是做到了極致,身份姿態也是放得極低。但那嬌小女子卻是不領情地撇撇嘴,怨懣地道“就說男人每一個好東西,看見師姐都沒魂兒了,還這麽虛偽。”
聽見此話,薑鳴也是略顯尷尬,隻得轉移話題“三位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可否留下姓名,日後……”“別了,就憑你這實力什麽時候能幫上我的忙,你還是進入地位境界了再說這話吧。”嬌小女子不放過絲毫挖苦薑鳴的機會,不過話語之中卻沒有半點惡意,聽者還是能聽出來。
“玲瓏師妹就是這麽心直口快的人,但是本意不壞,小兄弟可不要記仇。我叫司徒,她是宮玲瓏,這位是我們的師姐,她姓扈。”男子溫和地笑笑,禮節舉止體統多了。“姓扈?還是不願說出全名嗎?”薑鳴在心中這般想著,不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那名蒙紗女子,卻發現蒙紗女子也在看他,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打量。薑鳴覺得心下慌亂,欲要開口說話緩解尷尬,卻見沒有言語的扈姓女子向自己走過來了。
沒有別的舉動,女子纖直的雙指直指薑鳴額頭,一點晶白色的光猛地閃爍起來,說著女子指尖,似乎直接鑽進了薑鳴額頭中。
“這是……”薑鳴竟未有絲毫反抗的舉動,仿佛他對於未知事物的防備警覺都化為了驚奇,隻是他的身體並未有什麽不適,約莫兩三分鍾,女子收回了手指,轉身便邁開步履,並用溫善的語音道“以後莫要讓其他人查探你的身體與經脈,若是你能在四年內達到地位境界,可以來太微垣羿玄宗,你將有不同的境遇。”
“羿玄宗?太微垣?三垣之一的太微垣?他們是這個宗派的人嘛?”薑鳴暗想,當即便決定了以後的道路。名為司徒的男子笑道“小子,以後努力變強吧,垣野無盡,強者多的離譜,若是一輩子等著別人來救,隻能淪為強者的獵物。希望下次見麵的時候,你有能讓我們刮目相待的實力。”薑鳴頷首受教,道“多謝師姐師兄指教。”
“這小子,還真懂眼力!”司徒哈哈大笑起來,一旁的嬌小女子宮玲瓏不屑地擺了擺手,諷刺道“這是見風使舵好吧!”扈姓女子指著鎮中變換烏雲的天空,頓聲說道“走吧,那邊的東西終於出來了。”
“是。”司徒與宮玲瓏齊齊應聲,也不回看,與扈姓女子身法輕動,便是消失在了眼前,這等駭人聽聞的移形換影之法,令得薑鳴眼光再次火熱起來。
一塊黑色的物塊飛來,薑明抬手接時,其上迅猛的勁力之推得他擦地十多米方才停下,舉目看時一塊黑色令牌靜躺在手掌中間,觸感溫涼,其上隱隱露著嵌金紅漆的小字羿玄宗。此時一道飄渺的聲音悠悠傳來,薑鳴知道那是青劍男子司徒的聲音“記著,這東西能在關鍵時候保你性命,千萬不能丟了。”薑鳴望著遠去無蹤的人影,再次抱拳頷首。
此時山羊坳口風煙俱淨,薑鳴摸著自己的心口,嘴上卻癡癡念叨那名女子……
薑鳴將星月長袍人身上的銅鼎取出,並將三具屍體處理後,開始向著鎮東麵葵姒留下的小屋走去。他現在拿到了銅鼎,也算完成了與葵姒的交易,無論局勢怎樣,他都可以隨時與夥伴們逃離黃石了。
然而他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葵姒帶著十幾名下屬前來,木青嵐也在其中。薑鳴立刻問木青嵐道“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嗎?”
原來木青嵐為防止還有危險發生,便繞小路前往鎮東,卻遇到正在尋找兩人的葵姒,於是在她的引領下在此處相遇。葵姒道“還以為你帶著這女孩私奔了呢,鍾家覆滅這種大事你都不來,害得我白白喪失爭奪寶物的機會。不過也沒什麽,總好過丟了性命,此次隱藏的暗手強,甚至連朱天野的殺手組織天罡門都出動了,連我也不知道那件寶物到了誰的手裏。哎!”
看著葵姒那般哀歎惋惜的模樣,薑鳴卻是極為抱歉,但葵姒沒有因為寶物沒到手而責怪他,這至少看出葵姒是將他看成了朋友,而不僅僅是交易夥伴。薑鳴苦笑道“這你都能忍啊?不是說你們這些大勢力的子弟都是以利為重嗎,你這些天幫了我這麽多,不僅為我們安置居處,而且在我走後盡心盡力地保護木叔他們,這種恩情你要我怎麽還啊。”
葵姒妖媚地伸了伸懶腰,對著薑鳴遞過去一個不可言說的眼神,極有風致地抿著紅唇笑道“我想清楚了,既然是寶物,我得不到隻能說明我沒有擁有它的資格,若是讓你幫我得到了它,說不定還不知道怎麽擋住別人的紅眼呢?而且,本小姐發現了一件事,有你做朋友,可比一件發著金光的死物強的多了。”
葵姒最後一句話是貼到薑鳴耳邊說的,姿勢本來就極為曖昧,話語卻更加有隱秘難懂的意思,令得薑鳴十分尷尬。而且木青嵐也在旁邊,因為不想打擾他們二人,所以乖乖站在距離約五米的地方等候著,卻不料回頭時看見這一幕,瞬間她的小臉通紅成一片,好像是燃起了火燒雲一般,心下也是極為委屈,背過身去生起悶氣來。
木青嵐的小女兒姿態自然是被薑鳴與葵姒收在眼中,薑鳴大感困苦,而葵姒則像是得勝的母貓一樣玩味地笑著,笑容極為生趣妖嬈。薑鳴所知稱得上絕色的無非幾人,木青嵐是純真美好,葵姒是妖嬈有姿,但見過那名蒙紗女子之後,便覺得容顏可以超過容人指摘的水平,婉約如水是沒有形態的,步步生蓮是迷惑人眸的,至於這笑容,倒是無可比較了。
薑鳴取出包袱中的銅鼎,苦笑著道“你就別埋汰我了,這次就欠你一個人情,我會還給你這個朋友的。另外,這銅鼎我給你找回來了,保管好了,因為這東西我都殺了好幾條人命了。”葵姒聽見這話,激動地連忙接過銅鼎,拿在手中專注地打量起來,完全沒有了平日裏成熟妖嬈的模樣。她不可思議地問道“怎麽可能?真的是銅鼎?真的是鍾家的那隻啊,這裏麵是貨真價實的洛水青銅,你怎麽做到的?”
“我後來碰到的那幫人,就在爭搶這銅鼎,我害怕有所閃失,就讓青嵐先行離開,然後我就給一網打盡了。”薑鳴說道。
“怎麽可能?你從誰的手裏搶過來的?參與的人可都是狠角色,你怎麽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我想想,他們有四個人,秦王朝三皇子死了,天罡門的殺手也死了,隻有那金水宗的金柝活下來了,是我讓他離開的。”薑鳴沒有隱瞞他所為,因為他開始信任這個胸有誌向的聰明的女人,但也並不想將羿玄宗的出現抖露出去,這倒是他的私人心思了。
葵姒聽罷大驚失色,他開始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青年,盡管他已是用極大的猜測來估計他的實力,但仍是低估了,憋了半天,她才怒道“那你為什麽不把那金柝也殺了,萬一以後把你的事抖出去,你將遭受的是秦王朝與天罡門無盡的追殺。”
薑鳴一愣,旋即釋然一笑,他當時所為意在緩解自身壓力,況且那金柝並非真正觸犯他,他自然不想由著性子殺戮。他道“沒有什麽大礙,期間另有變故,即使殺掉金柝,也逃避不了。”
“你這人,平時都還挺聰明的,做得這事怎麽就這麽蠢呢?”葵姒是個聰明的女子,薑鳴不主動說起發生的事,她也不會沒有眼色地追問,於是她轉移話題道“不過昨日還發生了一件事,黃石鎮的大商沈芫向你拋出了橄欖枝。”
“哦?代表他自己嗎?我可沒有經商的天賦。”薑鳴調笑道。
“不,是代表黑衣捕牙。那世家項明似乎很維護沈芫的決定,當然也不能否認,加入黑衣捕牙你確實能得到極大的好處。”
“我想知道你什麽看法?”
“我能有什麽看法?我就是給代表談判的木父護鏢,決策還能看你自己。”
“我不都是要加入雁宗了嗎?哪有時間理會他們?”薑鳴輕笑,不過心下對於加入黑衣捕牙有著不小的狂熱,畢竟在戰亂之年能從戎征戰沙場,是無數男子都想要達成的夢想,但是他現下卻不能這般抉擇,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追尋的承諾。
葵姒蛾眉怒翹,諷嘲道“我雁宗哪有這種魅力,能讓你這尊大神屈身?況且就算你真的加入雁宗,也可以同時進入黑衣捕牙,兩者本就沒有多大的衝突。”
薑鳴對葵姒這個相識不久的朋友十分感激,不僅是她的細膩的情緒,而且是她能正大光明地向他表示圖謀與交好,薑鳴卻不得不辜負這番好心了“我現在不想加入任何勢力,你會明白的。”
葵姒的目光立即黯淡了一些,轉瞬卻又釋然地與薑鳴交代起鍾家覆滅的事。當薑鳴聽到黑衣捕牙圍捕鍾家父子,兩人卻被一神秘長袍人所殺時,眼中的激憤與痛快聚之將出,稱霸黃石三年有餘的惡終於被拔出,隻是遺憾他未能趕上親自將鍾家父子手刃。可以說,如今的薑鳴都是鍾家父子逼出來的,若不是鍾鐵鋒、鍾橋勾結焚鬆道人欲要加害木青嵐,他也不會不顧生死的挺身而出;若不是他們派人來追殺,薑鳴也不會在生死之際獲得夜泉前輩的幫助,重生之恩與傳授武學之德薑鳴今生將受用不盡。冥冥之中,命運與時局將人推至風口浪尖,可輾轉變化又豈是人心能揣測?薑鳴冷笑一聲“這般下場也算是為你們欺淩過的百姓贖罪了!”
“看,那邊的天空!”木青嵐驚叫。
但見那鎮子中部的地方,天空上烏雲迅速在凝聚,那仿佛是結合了數千朵烏雲的雲團,甚至將太陽都漸漸地遮蔽起來。突然,那雲團之中一道閃電直劈下來,鎮中方向響起炸裂般的巨響,又一道閃電又落下,再一道閃電劈落,在約莫幾分鍾的時間裏總共有超過五十道閃電奔瀉,而令人更加驚駭地是那雲團之中漸漸出現的一抹抹赤色紅霞,沒有任何征兆的,一道紫黑色的光柱自那赤色紅霞聚集之處緩緩落下,似要籠罩那片大地。
“禍之欲起,天生異象。”
薑鳴麵色凝重地又舉起那杆方轅長戟,似是壯士割腕般仰天長嘯,這一刻他不再束縛他的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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