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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罪殺局

  趙最雖是敵將,但他這一身錚錚鐵骨卻是讓薑鳴與林寒不得不敬佩與動容,千百甲兵圍而難攻,對於趙最的險境起不到幫助,如今楚泓與環子魚騰出手來,隻要對趙最展開圍攻,這甲兵之圍全部形同虛設,趙最之勢危矣。


  林寒愣了愣,停住了再次攻殺趙最的銀白刹螭槍,道“趙最,你帶著你的人離開吧!我們如今各為其主,今日之敗勢不在你無謀,不在你無勇,而在於營將懦弱。殺你無用,若是你識趣,便速速撤去兵馬送我們出城,待來日戰場上再決高低。 ”


  薑鳴也收回方轅戟,任何甲兵將他們兩人圍住,沒有再做攻勢,但他清楚若是自己想要出手,這些甲兵跟不上自己的速度。


  趙最聽完林寒的話,沒有因此鬆懈,他反而仰頭大笑,道“世傳臥華山六統領林寒,為人正直頗有風骨,行事從義殺伐有道,縱世俗工巧卻執理不行失道之事,即便是對待自己的敵人仍然恪守自己的道,被人稱之為‘白麵君子’,可謂是名聲在外。前時聽聞你幫助交趾柳其敦出城逃走,本來頗為質疑,今日一看卻是深信無疑。”


  “隻是,我既然身為秦王朝皇帝陛下親封剿匪大軍總督龐路部下,隻可拚死為戰,哪能貪生而逃?我自己隻是微末將領,但我出軍所代表的事龐路總督大人的顏麵,是理可逃,我不能逃。你縱是白麵君子,但卻隻是山匪而已,今日本將奉令剿殺,若無寸功,怎敢返營?”


  “龐路總督待我不薄,總督將小雍城的防守交托於我,我既不能驅除山匪創立功勳,又怎能無功而逃敗壞總督的名聲?今日,我趙最於此,戰臥華山四名賊匪,即便身死,也可笑傲於沙場。若能將你們四人困死在城中,等到援軍來到,鏟除你們這些禍亂國家的害蟲,我也將有追諡之功。”


  林寒見趙最此般模樣,勸降不可為,勸退不可為,便隻剩下死戰決生死,但是這般結局,非他所願,隻是趙最執意,他也不能勉強。


  “薑鳴,以往援兵來到,你我聯手動用最強殺招除掉他吧,給予他作為將領應有的尊嚴!”林寒出聲道,話語中含著惋惜。


  薑鳴點了點頭。


  隻見趙最猛地擲出長刀以作佯攻,然後又迅速搶過一旁甲兵的長槍,身如毒龍鑽地向著薑鳴刺去,薑鳴反應也是極為敏捷,以方轅戟支地,在趙最刺來的一瞬間橫掃一擊。趙最以槍杆卡住薑鳴的戟刃,想要以霸力推開,卻發現這槍杆並不是鋼鐵所製,被薑鳴輕而易舉地折斷,沒有了武器的趙最四下躲避,林寒也出槍連刺四五招,直刺得趙最失去了平衡,滾倒在地。


  趙最抓起一把黃土,向著空中殺去,借此擋住兩人的視線數秒,然後又搶過甲兵的短戟握在手中,執守先發製人之道,就要再次劈向薑鳴之時,一支羽箭咻然飛來,不偏不倚地刺傷了趙最的右肘,短戟也隨之落地。卻見那千甲之中,楚泓與環子魚已然找到了馬匹坐著,環子魚圍在身邊以長劍斬殺來犯者,楚泓則粘箭上弦,正瞄準著趙最。


  趙最大喊一聲“弓箭手現身,不顧任何代價,將那一男一女射殺!”


  隨著趙最話音落下,從城牆上、高台前出現數十名手持弓箭的甲兵,他們潛藏在參與圍攻的甲兵之中適時而動,足以見到趙最的心思之縝密。箭如雨非,此時的數十名弓箭手雖然瞄準著楚泓與環子魚,但其實是在進行無差別射箭,圍攻楚泓與環子魚的上百名甲兵頓時騷亂起來,他們分明看到那些箭矢射入了自己人的胸膛,殺敵箭亦是殺自己人的箭。


  “咻咻咻!”


  楚泓與環子魚連忙揮動武器抵擋,在他們這種武學修為,隻要是反應稍微靈敏一些,便可以感知箭矢的方向並作出迅速應對,箭矢雖多,但卻傷不得兩人,反而射殺了許多甲兵。


  楚泓道“我在尋找這些弓箭手的指揮者,隻要將那指揮者射殺,他們就會失去進攻的章法,即便弓箭手再多我們也不用擔心。”


  薑鳴與林寒再次向著趙最發起猛攻,因為隻有製服趙最,他們才能掌握住局麵,那些弓箭手才能停下手,這樣的攻殺之中,無數甲兵成了城門之魚,被薑鳴與林寒意外刺殺,但趙最卻仍然頑強地與兩人又戰了十數個回答,雖然他身上已經留下了薑鳴與林寒的槍戟傷勢,但卻好像完全沒有收手逃走的意思。


  趙最又喊道“弓箭手,射殺我麵前的兩人,不必管顧我,隻要射中,便能得到豐厚賞銀!”


  那弓箭手再次改變了射箭目標,在猶豫了片刻之後,那弓箭手中有一名拿著小旗的甲兵現了身,向著薑鳴與林寒二人揮旗,示意放箭射殺。


  薑鳴怒喝道“我倒要看你的弓箭手射箭快,還是我的方轅戟快!”


  這一刹那,薑鳴翻身一戟向著趙最砸去,趙最搶來一柄


  短刀來擋,但竟被薑鳴一戟劈開刀刃,好在趙最反應及時,不然定會被薑鳴劈成兩半。


  也在這一刹那,箭雨再次飛來,林寒雖然有心為薑鳴格擋飛來的箭矢,但那弓箭手中的執旗者顯然也是一名箭術卓越的武者,趁著林寒前後不能兼顧的時候,射出了一支鐵箭,那支箭遙遙飛來,瞬間穿透薑鳴的臂膀,薑鳴失力,方轅戟也因此脫手。


  楚泓看見這一幕,冷笑道“敢在我麵前放冷箭,以為我真的看不見你嗎?”他取箭上弦,連瞄準的步驟都沒有經過,羽箭便穿過兵群,瞬間穿透了那位執旗者的弓箭手的咽喉。弓箭手的領隊既死,弓箭手便隻是一群亂兵,再無威脅。


  楚泓卻不甘心,再次射出一箭,他這次的目標是趙最。


  趙最卻早有警覺,在箭矢射來的瞬息閃躲一旁,楚泓卻不放棄,手指竟粘起三箭,搭弦齊射,三箭連珠,趙最一一躲避。楚泓見不中目標,再次取出三支箭矢,向著趙最射去。這一射,趙最無法躲避,被射穿膝蓋,瘸腿躲避。


  林寒抓住機會,頓時一損漩握於槍尖,飛身一躍,刺向趙最。趙最反應不及,盡管雙手已經試圖抓住那銀白長槍,但林寒的這一招卻是雙重速度與力量,趙最失手沒有抓住,槍尖瞬間刺穿了趙最的咽喉,隻見他口吐血沫,雙眼怒睜,十數秒後雙手無力地垂落,這個征戰多年的將領終於身死沙場。


  林寒抽出銀白刹螭槍,眼中有一絲惋惜,薑鳴敏銳地注意到了林寒的神色變化,道“對於一名老將來說,戰死沙場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林寒道“我隻是有些厭倦這些了,他隻是為了各自的信仰而戰,在他眼中,我們就是作惡多端的山匪,但我們自己卻認為,我們是與山匪不同的人。這種矛盾也許會讓人有所感慨,但我卻是沒辦法因為又擊殺了一名敵軍將領而興奮。”


  薑鳴在這時看到了林寒眼中的世界,他之所以與自己相似,可能便是因為他的心會為了這些東西而動容。為了夜泉與林詩,為了葵姒,為了申夷憂,他都選擇了挺身而出,這種理由也是林寒收手的理由,他沒有多想,撿起了掉落的方轅戟,道“我明白。”


  林寒知道,他真的明白。


  兄弟情誼,大抵也是在這種簡單的明白之中最為強烈。


  “趙最已死,爾等還不休兵!”


  隨著薑鳴振臂一呼,那千百甲兵四散而逃,薑鳴四人立即逃出城去。


  交趾城主府中這日隻有羊塔風一人,府中不進閑人,這是他立下的規矩,他的整支護衛親兵都沒有一個人進去過,府中一如以往的冷清。


  羊塔風走進了府中,就在剛才他收到了消息,臥華山山匪侵入了小雍城,似是為了尋找一個人,而控製了小雍城主簿家的少爺,並且殺死了一名退役的叫做楊雄惴的老兵,現小雍城的守城將領趙最與狄浪正在帶領甲兵圍殺,龐路一方的軍隊也在蠢蠢欲動。


  羊塔風仍然習慣麵對著臥室中的窗戶,因為府中無人,他可以盡意訴說自己的心思,而聆聽者有時會是祝禍,但更多時候隻是自己的影子,與窗外的風浪。


  “楊雄惴?真是可惜了,跟了我這些年了,好不容易活下來挨到了和平時期,眼看著我就要讓交趾的百姓過上好日子了,你卻又死了。可是,他們既然要找人,殺你幹什麽?我與臥華山打交道這麽久了,可從來不知道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死一名普通老人,你似乎被卷入什麽局中了,真是悲哀!”


  “小雍嗎?不過臥華山這麽一鬧,我便是能將自己的手再次伸過去了,對於我實施新的改革政策倒是好的機會,便這樣做,等將小雍的百姓安置好了,接下來便是其他兩座附屬城池,想來也花費不了多少工夫。”


  “我讓龐路進入交趾城,目的在於結交他並且讓他給予都城的人以暗示,使得我能坐穩這交趾城主的地位,如今看來大軍入城雖然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騷亂,但還是利大於弊的,至少隻要有龐路大軍在此,不管是勝是敗,交趾城都是安全的。”


  “時間應該是足夠的,在我就任交趾城主的時期,我會極力將交趾城建設地剛好,尤其是這些受苦的百姓,那些豪紳霸族欺壓這麽多年了,好不容易喘口氣兒,哪能這麽快就讓這種閑適日子離去?我會讓你們過得更好。”


  羊塔風緩緩坐下,斟了一杯白水,將飲之時,他突然注意到一道杯中有光芒閃動,他大喝道“什麽人?”


  羊塔風頓時立起身子,但卻已經遲了,身後一道黑影突然出現,盡管羊塔風急忙躲避,但還是沒有讓開那刀刃刺入自己的胸膛,隻不過因為羊塔風的敏捷反應,致使刀刃並沒有刺入心髒要害之處,不然他一定身死當場。


  羊塔風忍著劇痛,雙手捂住胸口,背

  對著床榻,死死地盯著黑影,道“你到底是什麽人?誰派你前來殺我的?”


  黑影沒有說話,再次舉起短刀向著羊塔風刺來,就在羊塔風覺得性命休矣之時,又是一道黑影擋住了那柄刀刃,後來者正是祝禍。


  祝禍道“你沒事吧?”


  羊塔風道“沒事,抓住他,問出他的身份。”


  卻見那黑影向後退了數步,刀刃卻已經被對方奪去,他眼神中一陣恍惚,驚叫道“九段宗師?”


  祝禍道“你能在交手一招之後察覺出我的實力,你應該也在七段或者八段水平,說吧,我可以不殺你。”


  那黑影眼神凝重,道“竟然能在這裏遇到一名九段束靈之境的武學宗師,還以為隻是一個很簡單的任務,不過想要留下我,你還需要付出代價。”


  卻見那黑影黑袍一揮,從腿下彈射出數枚飛刀,而他竟直接躍出窗外,慌慌而逃。祝禍隨手捉住飛刀,還來不及叮囑羊塔風幾句,便也躍出窗戶,追擊而去。


  羊塔風忍痛沒有叫人幫忙,而是從榻前的匣子中翻找出繃帶與上藥,自己用白水清洗之後,緩緩撒藥包紮,而後躺到了床上,大口喘著氣,等待著祝禍回來。


  約莫半刻鍾之後,祝禍拿著一麵黑巾回到了屋中,簡單察看了一下羊塔風的傷勢,便做到了桌前,道“那人八段人位,武藝並不是很強,但極其擅長暗殺與逃避,我追了他幾裏地,還是被他跑走了。不過他中了我一掌,我動用全力打在了他的脊柱上,估計也是很難活下來了。”


  羊塔風頓了頓,急喘道“那你看到了他的相貌?”


  祝禍道“看到了,不過是個江湖中的新麵孔,也有可能被麵具掩蓋了,我無法從相貌看中他的來曆。”


  羊塔風道“雖然你不知道,但剛在我細細琢磨了一番,大概知道是誰要殺我了。”


  祝禍道“誰?莫非是龐路那老匹夫?”


  羊塔風道“不是龐路,他雖然可能有這想法,想要借此掌握交趾城,作為他穩固圖謀臥華山的基礎陣地,但是他手下卻沒有這麽強的殺手。那名殺手不肯多言一字,也沒有在他將要得逞之際說什麽話,足以說明他的針對性很強,他應該是專門培養出來的殺手,當然也可以稱之為死士。”


  祝禍問道“能擁有這等死士的人確實不多,除了在朱天野都極有凶名的天罡門,在秦王朝境內便隻有皇帝與幾位皇子才有這種下屬,你莫非是懷疑那些皇子?”


  羊塔風道“沒什麽懷疑的,我幾乎可以肯定了,幾位皇子之中,大皇子秋嶺的手長在都城,不見得會冒險來殺我這個不相幹的人,七皇子秋垣野心雖大,但卻沒有殺我的緣由,九皇子、十一皇子就更不用說,有能力殺我,而且覺得殺我對於大局有利的隻可能是四皇子秋絕。”


  祝禍道“秋絕?他為什麽殺你?”


  羊塔風道“可能隻是一種戲耍,也可能是一種試探,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自從他幫助我平息血紅瑪瑙與新城主身死的事情,我便在表麵成為了他的人,隻是我卻沒有能聽他的話,當初我要殺柳其敦之時,秋絕也傳信給我留下柳其敦的命,但是我沒有聽,這就像是一種背叛,足以引起他的殺意。而且,自從血紅瑪瑙之案開始,你就時常告知我府中有著暗諜,我以往猜測很多,但現在終於明白了,那血紅瑪瑙便是秋絕設的局,那些暗處的人正是前來監視我的。”


  祝禍道“你倒是有些高看自己,秋絕是能夠角逐秦王朝皇位的人物,怎會管顧你一個小城之中的城主?”


  羊塔風道“我原先也不能肯定,但這次暗殺讓我想到了很多東西,你不覺得自從秋絕敬獻血紅瑪瑙之時,這後麵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好像早已經有人預知了嗎?血紅瑪瑙出現,誰透露出去的絕密消息?新城主身死,龐路領兵南伐,又是誰參與的抉擇?龐路的手下部將都是幾大皇子的人,但是秋絕的眼睛又是安插在何處?龐路兵敗,徐聰逃走,然後大軍進駐交趾城,這又是誰在掌控這大戰的進程?所有線索都沒有看到秋絕的影子,但所有事件秋絕似乎都能發而先謀,除了他絕代智謀的猜測,那麽便有另一個解釋,他便是布局者。”


  祝禍難以置信地皺了皺眉,道“雖然很難相信,雖然你的說法中有著許多的疑點,但是經過你這一番點撥,整條線路竟是清楚了許多,看來秋絕布局的可能性極大。”


  羊塔風道“局勢越發迷離,我也難以看清楚究竟是誰在擺弄手段,隻想著能守住這一城百姓,完成我未完成的心願。”


  祝禍臉色凝重,道“那名殺手的逃走,意味著我身份的暴露,你想要繼續守下去,可是不容易了。”


  窗外風如驟,吹發如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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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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