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困苦之慟
瓊華繼續念道“七月十九日,交趾平原的臥華山軍營爆發大戰,隱藏在臥華山軍營中的大明窟暗諜幾乎全部出手,聯合南部蠻郡的蠻兵齊攻臥華山軍營,但疑似沒有取得什麽成果。臥華山二統領聯合軍中參謀慕涯早有謀略,不僅一舉擊敗了數千蠻兵,還將所有參與攪亂的暗諜殺了個幹淨,隻有寥寥幾人逃脫。”
秋絕聽此,臉色一頓,沉吟道“早先就察覺到了臥華山軍營中的亂局,隻不過是被人用計稍稍引誘,那些大明窟的暗諜便冒出頭來,雖然來勢洶洶,實際上沒有一點作用,怪不得這些年大明窟都被臥華山死死壓製。還有南部蠻郡也動手了,這證明那些蠻帥終於不再縮在蠻地了,這對於我們也是個機會,將蠻地附近的那幾座城池都占領了吧,方便我們進行下一步計劃。至於大明窟,我自有驅虎逐狼之計,他們和臥華山的恩怨,還要我來推動。”
瓊華又道“七月二十二日,龐路軍營中,金水宗的孫橈出手斬殺同門狄浪,無數軍士目睹,這個消息已經傳至金水宗,金水宗的高手很有可能會前來追究狄浪的死因,主事人孫橈與秦兵軍營管理者龐路恐難辭其咎。”
秋絕笑道“外人看不清楚,我卻是很明白,金水宗送去龐路軍營的孫橈三人及其他弟子,都隻不過是送死的棄子,金水宗曆來可沒有將宗內弟子送往凡俗沙場曆練的道理,估計是孫橈幾人與金水宗的那位宗主繼承人合不來,那些長老便要為金柝鋪路,所以才以這種名義將三人遠離金水宗,他們死了才是合了金水宗那些真正的掌權的人的心意。”
瓊華皺眉道“公子的眼光就是高於世人,僅僅憑借這些微末細節便能發現金水宗的巨大隱密,我等卻像是個癡者一般以為金水宗會找孫橈與龐路報複,那這樣看來這件事倒是沒有什麽影響了。”
秋絕道“當然是有影響的,金水宗又能借此機會向龐路要一些好處,同時警戒他做事謹慎,並且鼓勵他繼續為龐路征戰沙場,爭取早日死在戰場上,好遂了金水宗少宗主的意思。但龐路為將多年,智謀絲毫不必三大兵馬大元帥,應該也能發現這些隱密,以他的本事來看,金水宗應該占不了什麽便宜。”
白萍縮在秋絕懷中,好像在深嗅這難得的熟悉的味道,她沉迷地道“都道是我魔宗之人善用催眠之術,公子這智謀絕代的原來更有極大的魅力,白萍隻覺得不想離開你的懷,但深知公子是要包容天下的人,卻不敢貪戀。”
秋絕輕咳兩聲,白萍連忙站起遞上巾帕,卻見秋絕又是咳出一片殷紅出來,白萍先前的情迷神色驟變為恐懼,瓊華也來到榻前扶住秋絕,將他的身姿緩緩地放倒,蓋上被子之後兩人才稍稍鬆了口氣。
秋絕卻不以為然,道“先前寫那條消息的人不適合做暗諜,其中主觀想法太多,將之撤下來換上其他人吧,畢竟龐路軍營可是秦王朝與臥華山交戰的最前線,若是沒有個能力出眾的暗諜,恐怕難以成事。”
瓊華再次遞上水來,喂秋絕喝了幾口,秋絕便揮手不要了,又道“瓊華,繼續吧,我再聽聽還有沒有有用的消息。”
瓊華擔憂地瞥了一眼秋絕,但卻不敢違背他的意思,又念道“都城之中,七皇子仍然時不時地前往鸞來湖看望謫居之臣高新蒞,暗諜查不到什麽東西,但聽到了一些關於當今時事的對話。在這十幾日的時間裏,七皇子積極擴充自己的影響力,在已經可以在朝堂之上與大皇子分庭抗禮,而且在長久地拉攏之下,有許多的保持中立的大臣都暗中支持了七皇子,而今他正借助著對都城周邊山匪之地進行掃蕩,並暗中藏兵藏將,其意頗不平凡。”
“嗯,老七這些天還是幹得不錯,這麽快就能和老大扳手腕了,想來憑借著高新蒞那隻藏鷹的謀略,用不了多久就能將自己的勢力紮根入都城。”秋絕頓了頓,強忍著沒有再咳一聲,緩緩又道“我們不需要阻止老七做這些事,而且還要幫著他,隻有他橫掃了都城,我們才好有正大光明的身份去剿匪,到那時秦王朝的亂局便能消失。不過這高新蒞確實是個難得的謀士,想來若是讓他與臥華山軍營中那個新的參謀對弈,說不定會有好戲能看。”
瓊華道“公子,你前日裏也說過幾次,說著世上的聰明人並不多,戰場領軍與營中設謀其實是相同的意思,而鸞來湖的高新蒞,與臥華山軍營的參謀慕涯,似乎成了我們的大患,我們需要出手將之乘早擊殺嗎?”
秋絕道“不必,沒有了高新蒞老七不能成事,沒有了慕涯臥華山擋不住龐路的進攻,在我眼中他們雖然有些智謀,但不過隻是玩笑而已,我們不必出手殺他們,若是以後他們能活著,我會讓他們親眼見證真正的智謀。”
“公子高才,瓊華佩服。”
秋絕微微打了一個哈欠,道“算了,今日我有些疲累,不必念了。”
白萍道“那公子早些休息,我們就在外麵候著。”
秋絕道“不必了,留在這裏陪我吧。”
一夜無話。
卻說臥華山軍營中,廖之章與慕涯、尹婉在營帳中一晚未出來,陰德也在帳外候了一晚, 露水打濕了他的衣袍,但他全然沒有在意,見廖之章從營帳之中出來,便擦了擦眉毛上露水,走上前去,道“師尊辛苦,需不需要喝一杯熱茶,我親自去為你準備。”
廖之章抬眼打量了陰德一番,道“不必這麽見外,我在裏麵為她治療,你隻管回去休息便可,何必杵在原地等我一夜?”
陰德躬身道“這是做徒弟的本分,應該的。而且我已經達到地位層次,在外邊站立一晚並沒有什麽影響。”
廖之章道“那就走吧,人我治好了,交易也完成了,我們是時候該走了。若是讓那些人注意到我在這裏出現,定然會帶給他們許多的麻煩。”
“是,師尊。”陰德道。
“等等,前輩。”就在兩人就要離開的時候,慕涯也走出營帳,但他卻沒有阻攔,隻是瞬間便跪在了兩人的麵前,恭恭敬敬地扣了一個響頭,道“前輩,交易是交易,但這個響頭是對你的尊敬,感謝前輩不留遺力地救治我的妻子。”
廖之章停住腳步,道“麻煩小友給薑鳴帶個消息,讓他別忘了時間,若是明年三月見不到他,我就親自來提人。”
慕涯道“晚輩謹記。前輩不需要休息一會兒嗎?二統領他們應該很快就來了。”
廖之章道“我來是因為你,為了薑鳴,與其他人無關,不必再多叨擾了。”
慕涯站起身來,再次拱手道“恭送前輩與先生。”
隻見一道塵土揚起,廖之章與陰德瞬間消失在了原地,這等不為肉眼察覺的速度,令得慕涯暗暗吃驚。
“看來來的時候隻是因為有我在,不然按照這種速度,不消半日便能從那望蓮崗來到交趾城了。”
慕涯微歎了一聲,便再次走進營帳,這一夜中,白發醫廖之章對尹婉進行了一場無法形容的治療,他手中的刀一直在尹婉的雙眼中移動,不知道進行了多少繁瑣的處理,旁人簡直無法想象,但廖之章卻像是個閑人一樣,隨意地處理著,直到天明,他才將尹婉的雙眼包住,並說按照他留下來的藥服用,十日後必能恢複雙眼眼中的光明。
每一幕都是那麽驚心動魄,但尹婉卻是服用了可以麻痹全身的迷神散,這場治療都是在她昏睡之時進行的,所以她至今還在休眠狀態,不過按照廖之章的說法,她應該很快就會醒來了。
慕涯剛進營賬,便見尹婉的手指突然動了,他連忙走過去,便聽到她那虛弱的喚聲,他的心都要碎裂了。
“慕涯,慕涯……”
慕涯連忙握住尹婉的雙手,低聲將之擁入懷中,聲音顫抖地道“我在,我在啦。”
一如很多年前,他拚死救她時的場景,一句“我在”有著太多的淒苦。
“婉兒,白發醫前輩說不消十日你便能恢複視力了,你終於能再次看到這個世界了。”
尹婉低聲道“我現在似乎都能看到微弱的光,慕涯,我的雙眼好像真的好起來了,以前的那些大夫不都說我的眼睛廢了嗎?快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慕涯急切地回應道“當然是真的,是真的,你很快就要看見了。廖之章前輩是朱天野最厲害的神醫,他肯定不會騙我們的,你的眼睛就快要好了。”
兩人相擁而泣,不知道經曆多少苦難與折磨才能換來今日的幸福,尹婉失明數年後再次擁有了看見天地的機會,慕涯尋了數年再次讓妻子因為自己的眼睛而笑,這便是他們再也沒有遺憾的原因。
在營帳外,不知何時來到的林寒與薑鳴聽到兩人的聲音,都沒有選擇打擾,這一刻慕涯了結了多年的遺憾,他們也會為之歡喜。兩人相視一笑,望著遠處走去。
“昨晚不甚來我的營帳了,你知道嗎?”薑鳴隨意說道。
“那不甚什麽時候進去的我們都不知道,但他出來的時候卻是大大方方的,我也正為此吃驚啦,他到底同你說了什麽?”
薑鳴無奈地攤了攤手,道“你怎麽不擔心我被他挾持,或者刺殺?反而一來就問說了什麽,你這個人好像有些不太道義啊。”
林寒笑道“我有那麽思維不靈活嗎?不甚遠道而來,還在那種時候救了你,自然不是與你為敵。而且他在軍營中住了這幾日,一直都是在遵守規矩,沒有絲毫因為自己八段人位的身份而影響我們處理事務,可見他是有求於人,我隻是很好奇,你欠了他什麽?”
薑鳴道“我沒有欠他什麽,就是他腦袋有問題,一直纏著我跟他打一架,說著為了愛與和平的鬼話,反正就是
各種不服氣以前我打敗了他一次,便要求我為他正名。可是這種正名有誰能見到,這不是閑的發慌找出來的理由嗎?偏偏我還沒找到什麽話來反駁他,隻得用重傷未愈的理由先拖著。”
林寒道“那你可真是攤上麻煩了,那日我看過不甚的槍法,雖然算不是很高妙,但那凶狠氣勢卻是很不一般,即便是巔峰時期的我與之交戰,若是不用一損漩與橫掃千軍,隻怕也是占不了多少便宜。”
薑鳴眉頭輕蹙,道“這麽高的評價啊!之前與他鬥將的時候還沒有什麽壓力,他的槍法雖然凶猛,但是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我的占式一開,這些漏洞便一一擺在我眼前,所以我覺得戰勝他並不是很難。昨晚聽他說他遭遇了一些,還苦練了槍法,今日又聽到你這般肯定,我是直接不想跟他打了。”
林寒道“不過這恐怕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不甚如果想要逼你出手,我們還能一齊將他拿下不成?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怎麽戰勝他,並且處理你與他之間的事吧,這個更為重要一些。”
薑鳴無奈地聳了聳肩,沒有再說什麽。
梅雨柒的事情不是他能夠決定的,偏偏梅雨柒癡情,偏偏不甚也格外固執,偏偏他不能喜歡,這便是那江城中的差錯所帶來的最為令人歎息的問題。
就在這時,有兩名侍衛疾跑了過來,道“六統領,薑鳴將軍,二統領在營帳中有急事宣布,請速速前往。”
林寒與薑鳴相視一眼,皆是眼露驚疑,這種急事他們猜不出來,但是他們有著預感,絕對不是好事。
不到一會兒,營帳中便聚集了梁津、羅湖、楚泓、林寒等人,諸位副將也放下了各自事務紛紛來到,薑鳴雖然傷勢未愈,但還是跟著過來,他實在不放心現在的戰局。環子魚現在時常與楚泓黏在一起,眾人似乎也已經將他當做了自己看待,即便是這種秘會,也沒有讓她回避。
最後一個來的是慕涯,即便此時尹婉的情緒很激動,正需要人陪伴,但他還是來了。眾人急忙詢問醫治情況,慕涯以一句“尚好”應之,並以笑意答謝關心。
梁津突然正了正神色,道“慕涯先生請就坐,今日之事關聯甚大,所以我不顧你們夫妻談話,便將你叫來了這裏,還請見諒。”梁津說話從來都是這般滴水不漏,對於籠絡人心他極有天賦。
慕涯淡然笑著說了一聲沒事,便也沒有客氣地坐下了。
羅湖道“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這麽興師動眾,難道龐路又開始全麵反攻了?”
梁津道“全麵反攻還好,那樣會給我們壯大的機會,但是我接到的卻是一個十分不好的消息,五統領蒙閬在沿北部山林往交趾方向撤退之時,遭遇秦王朝兩大將領金林與朱蓋的大軍人馬,蒙閬及其五千兵馬被圍雲隼山,現孤軍無援,時刻麵臨著被全殲的危險。”
什麽!
這個消息如同悶雷般在人群中炸響,眾人皆是麵色凝重,統領被圍這是大事,而且是金林與朱蓋兩方大軍,總共兵馬已經超過了四萬人,即便是傾全營人馬也難營救,但這種大事又怎麽不救?
林寒緊蹙的眉頭動了動,他走到梁津身前,輕喝道“按照之前山主的安排,呼延伍應該也在南北邊界山林,他帶領著臥華山中僅次於第二營重騎兵的山林精甲兵,蒙閬被圍,他肯定能第一個收到消息,他為何不出手解救?”
梁津道“這件事卻與呼延伍無關,在不久前金輝城方向的秦軍首領朱蓋與北部山林方向的金林匯合撤軍,並計劃前往交趾城與龐路會軍,此事我接到消息不久,南部蠻郡便開始大舉入侵臥華山地域,呼延伍奉命前往南部鎮壓蠻人,所以並不能支援蒙閬。蒙閬被金林與朱蓋包圍,或許隻是一次湊巧遇到,兩方兵力差距過大,蒙閬因為行於山林並沒有防壘建築,所以才會被圍困在雲隼山。”
眾人思索片刻,確如梁津所言,這樣的狀況並不能怪罪到任何人,可是能不救蒙閬嗎?
楚泓道“老津,快些製定計劃吧,蒙子孤軍難守,很有可能會在短時間內被攻克雲隼山,我們應該盡快出手,以免蒙子出事。”
梁津不語。
一旁的羅湖卻道“這個消息龐路應該也已經知道了,而且因為是他的人將蒙子包圍了,所以他肯定能及早地作出安排,此刻的雲隼山就是陷阱,蒙子便是誘餌,隻要我們前去,有多少人馬去,說不定就有多少人馬死去。我們願意為自己耳朵兄弟拚命,但是我們手下的將士,卻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一個必死之人戰鬥。”
楚泓聽此,憤怒地長歎一聲,咬著牙低下了頭。
林寒思忖片刻,突然笑道“這本就沒有什麽猶豫的,老津你安排下,讓慕涯先生暫留軍營鎮守,我們去救蒙子吧。就算是死地,也不能讓他一個人扛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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