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複明之光
當不甚將那一番緣由全盤托出,即便那時的薑鳴再過決絕,此時也隻能任憑那份情感激蕩自己的心,不是因為自己對於梅雨柒尚有愧疚,而是梅雨柒對自己那份執意令人動容,而不甚這為一女子棄匪從良的故事也令人惜歎。隻可惜這遇到的人與物都不會因為一個人的主觀意識而隨意變化,要麽他也不會處於這種左右為難的困苦之中。
薑鳴望著不甚,問道“對於梅雨柒,你真的覺得自己是用了真心了嗎?”
不甚道“自然是真心,自從那日在淵流江灘一見,我便相信了一見鍾情,反叛三元山也是從那時打定的主意,之後我將三元山的計劃告知於她,希望她能在三元山的掀起的血雨中活下去。可你卻是個變數,不僅將我擊敗擒拿,還打算以一己之力硬扛來勢洶洶的三元山,我便決定與你結盟,讓她看清楚我的立場。自那之後我雖然剝除了山匪的稱呼,但仍然沒有得到其他人的正眼看待,而且因為你的存在,導致我做了什麽,她都看不見,我怒出江城來尋你,便是要擊敗你為我正名。”
薑鳴愣了愣,覺得這一番說辭無懈可擊,在愛情道德倫理的加持下,不甚起手的製高點可以完全壓製住他,但薑鳴卻沒有答應這一戰的理由,他沒有及時回應不甚的話,而是以一種古怪的目光瞪著不甚,似乎是在等待著說話。
不甚咽了一口口水,鄭重地問道“我很清楚,你與我的起點就不相同,一個行俠仗義的英雄永遠比一個作惡多端的山匪更容易讓人接受;你的風度也不是我能相比,同是八段人位,你卻能輕易勝我;你大義為公幫助江城抵禦外敵,我飽含仇恨雖然迷途知返,但卻不能完全掩飾以往為三元山做過的錯事。這些我都知道,也許即便你不出現,梅家小姐也不會看上我,也許自我踏上三元山便始終是一個錯誤,但我對梅家小姐卻是忘乎所以,而你薑鳴,你真的喜歡她嗎?”
薑鳴愣了愣,道“不瞞你說,自江城之後,我便找到了值得我這一輩子的人。”
不甚道“我是問,你喜歡她嗎?朱天野中並沒有禁止男子三妻四妾的打算,我想要的是你喜不喜歡,與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沒有任何關係。”
薑鳴在此一愣,道“我這一生,隻可能為一人動心,不會再以愛情的名義喜歡任何人。梅雨柒很招人喜歡,但我不會喜歡她,你可以放心。”
不甚喝斥道“那你既然不喜歡她,為何不與她說清楚?你倒是走得輕鬆,你心中可是過意得去?”
薑鳴又回憶起他離開江城的那夜,清影曼舞,青澀少女的追問,以及那一串令人心碎的眼淚,他雖然真的沒有對不起她,但始終覺得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場愧疚,不管他有意無意,他都難免被梅雨柒記住,並且為他而傷悲。他能做的很少,也隻有一聲拒絕,與苦飲一壇醉不了的老酒而已。
不甚見薑鳴沉默,冷哼道“果然多情者亦是無情者,隻憑你辜負梅家小姐這一遭,我便應該與你一戰,此時的我已不是當初的三元山三大王,自你離開之後我苦練槍法,並且修習了一類功法,我現在雖然隻是八段上等,但是我自信與你相差不多。我的挑戰,你可敢應?”
薑鳴聽到這語氣,便知道不甚是將自己認為是登徒子了,但他也為這件事煩躁,也不願解釋什麽,攤了攤手道“不甚,你想要動手就動手,我現在重傷未愈,即便是一般的武者我都沒有辦法戰勝,更別說一名八段人位的武學大師了。你若是想趁我傷勢未愈將我擊敗,便早早出手,即便是殺了我也能展現出你的能耐。”
不甚怒斥道“薑鳴,你當我是什麽人,你現在重傷在身,我再怎麽渴望勝利也不會做這種無恥之事。你也別想用這種方式激將,我並非鄉野莽夫可比,這些天我會一直留在臥華山軍營之中,等待你傷勢好轉,我自會再次發起挑戰,希望你不會再避而不戰。”
“哎哎哎……”薑鳴懊惱不已,他本不想答應這沒有意義的戰鬥,但不甚卻已經將話說完整了,這倒令他有些難以拒絕,平常時候的不甚都是挺正常的,但一旦接觸到梅雨柒的名字,他便像是智商瞬間降低了一倍,都能稱得上是一個真正的莽夫了。
不甚沒有聽到薑鳴說什麽,便已經帶著踏出了營帳,負責守衛薑鳴的兩個侍衛一臉呆滯,望著不甚離去,疑竇布滿臉龐。
“這誰啊?什麽 時候進去的?”
這日傍晚時分,便有著手下傳言慕涯回來了,還將在臥華山定居的妻子也接了過來,薑鳴耳力靈敏,聽到侍衛的談話之後,便要求侍衛將他帶到主營帳去看一眼。
薑鳴一腳踏進去,便見梁津一眾都在營帳之中,將慕涯及其妻子尹婉包圍在其中,廖之章與陰德也遲遲趕來,薑鳴迅速想到了一種
情況“難道是他的妻子……”
林寒與薑鳴碰過麵,道“你這要來也不跟我們提前說一聲,若是染了風寒又要麻煩醫師治療了。”
薑鳴與其他人一一示意,才道“哪有這麽嬌作?雖然傷勢未愈,但至少是一個身體結實的成年男子,怎麽這麽容易地感染風寒?而且慕涯要做的事似乎不是小事,我要是不來,才會要後悔。”
卻見慕涯走上前來,拍了拍薑鳴沒有受傷的肩膀,臉上沒有喜怒,道“還好,看起來已經能夠自己下榻了,不必我擔心,幾位統領已經向我說過你的情況了,要不是知道你身體無恙,說不定我就直接去見你了。”
慕涯的話雖然有些敷衍,但是薑鳴卻能聽到其中的真摯,他能拋下關注自己治傷的大事,自然是有著要事要做,薑鳴目光瞥了瞥尹婉,道“你是要為嫂子治眼睛?所以才在這兩日連夜去往臥華山將之接來?”
慕涯道“正是如此,以往我為婉兒的眼睛尋醫多年,但沒有一個大夫能夠讓她重見光明,好不容易尋找到了朱天野的神醫,自然要千般乞求,我並不想讓她一輩子在黑暗中度過。”
薑鳴神情微怔,道“需不需要我幫你求求情,我與那白發醫廖之章前輩有些淵源,說不定他會看在我的麵子上,便全力幫嫂子治療眼疾。”
慕涯卻道“不必了,我與前輩達成了交易,他已經答應為婉兒治療了,而且我給他的,他沒有辦法拒絕。”
薑鳴思忖片刻,臉色猛變,湊近慕涯道“你答應將龍骨石送出去了?”
慕涯卻是淡然一笑,道“都隻是身外之物,沒有東西能比她重要。”
薑鳴輕歎一聲,道“怎麽說?我既佩服你的處事瀟灑,又羨慕你的愛情,想來你們的下半輩子一定會無比幸福的。”
慕涯笑道“承你吉言。”
慕涯重新來到尹婉身邊,向著廖之章與陰德躬身行了禮,道“前輩,拜托了,若是能將我妻子的眼睛治好,我許諾的東西一定會雙手奉上。”
廖之章揮手示意陰德退下,看著慕涯的眼睛,道“你的眼睛中很堅定,用那麽珍貴的東西來換取她的眼睛,你不後悔嗎?”
慕涯道“隻不過是看起來好看一些的石頭而已,並不值得我珍惜,隻有枕邊人才是真實的,我相信這些。”
廖之章笑道“你這年輕人倒是看得透徹,雖然我被你的條件所吸引,但更多的是為你的深情而感動,今日我會親自出手診治,會盡我全力恢複她的眼睛。”
慕涯道“謝前輩。”
接著廖之章便以醫治不甚方便為由,將一眾閑人都請了出去,唯獨剩下慕涯陪伴其妻子,薑鳴也沒有豁免,陰德也很知趣了侍候在營帳外麵。
薑鳴向陰德問道“鬼醫先生,恕在下無禮,我想問一下白發醫前輩的醫術究竟高明到了什麽程度?”
陰德隨意道“師尊的醫術,在整片九野地域都是赫赫有名的,但因為地域的局限性,所以名聲隻是傳揚在朱天野境內。但毫不客氣地說,師尊現在六重地位,便能治盡垣野界境內天位以下任何頑疾,師尊的手段通天,即便是那些朱天野的管理者都對他恭敬三分。這種影響力朱天野內無一人可比。”
薑鳴道“鬼醫先生,你先前所說的話有兩個局限點,一個是在垣野界內,一個是在天位以下,在下倒是不太懂其中問題所在,可否為在下不吝解惑?”
陰德道“所謂垣野界內,便是指三垣九野的所有生靈,因為這些生靈而出現的病患傷症;所謂天位以下,是指天位以下生靈的手段製造出來的問題,因為天位強者特殊的元勢與道法,所以他們造成的傷勢匪常人所能解治,這便是師尊醫術的局限性。但是,想來用不了多久,師尊便能夠跨越天位的桎梏,將醫術更上一層樓,那個時候這朱天野也困不住他了。”
薑鳴嘖嘖稱歎,不由得心生神往,能達到這種境地,也算是不枉來這三垣九野一趟,一呼之間,千萬人隨影頷首附和,那種豪邁氣度僅僅是想象之中,仍然讓薑鳴熱血不已。
“那樣的話,慕涯妻子的眼睛不是有著百分百的幾率能治好了?”
“是這樣。”
鬼醫陰德對於其師廖之章的敬佩溢於言表,薑鳴雖然也是敬佩,但卻並未有這種狂熱,等了許久,未見慕涯出來,他便回營去了。
江城之中,秋絕自從上次在下染城現身被神女扈江離重傷之後,便回到了江城中修養,九重地位的憤怒一擊,飽含殺意的元勢瞬間擊碎了他身上的中品金屬的軟甲,使得他不得不臥榻養傷十餘日。
秋絕每日咳血,雖然經過了無數名醫救治,但麵對那種天人手段,凡俗醫者能做的極為有限,隻不過借用各種稀有藥材滋補,但
實際上並沒有什麽作用。這些日子裏,鄧興與孟降炎都回到了自己的領地,照看秋絕的白萍、瓊華卻從沒有離開半步,一直守在秋絕榻前。
秋絕虛弱地喚來白萍,命她倒水來喝,白萍親眼看著秋絕顫巍巍地抬手,在喝水的時候又咳了一陣,瓊華也走過來扶住秋絕,但眼淚卻是流了眼淚。
秋絕虛弱地笑道“瓊華,哭什麽?”
瓊華拂袖拭去眼淚,道“回稟公子,瓊華隻是看公子日日憔悴,心傷罷了。”
秋絕道“這有什麽好傷心的,受的傷總會好的,畢竟那是三垣之地有名的武道天才使出的一擊,沒有當場要了我的命已經算是手下留了情。這十幾日我雖然日日咳血,但經先前那位名醫開的方子,還有服下的十幾株五品藥材的藥力擴散,我已經感覺比之前要輕鬆很多了,料想再恢複幾日 應該也就能下榻活動了。”
瓊華一臉惡狠狠地道“那個賤女人不分黑白,竟然沒有一點地位強者的風範,竟然向公子出手,那日若不是公子,我就算是拚著這條性命也要砍她一刀,為公子報仇。”
球絕道“這天下之中,能這樣稱呼那位神女大人的恐怕也隻有你了,不過也不必說這些傻話,我們畢竟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管理者眼中隻是螻蟻,此次我計殺三名地位強者,已經觸犯了他們的權柄,那扈江離會向我出手也在意料之中。不過報仇之類的話還是不要說了,現在我們做不到,你若想對那扈江離出手,隻怕還未走至她身前,便已經被無處不在的元勢切成了碎片。”
白萍急切道“難道就任憑她傷了公子?她羿玄宗雖然是三垣之地上界宗派,但她自身實力總不過天位,若是能聯係我宗中長老將之刺殺,應該也並不難。此時隻要公子應允,我們怎般乞求都會得到長老的同意。”
秋絕揮手止住,道“不必了,現在時局已經穩定下來,那件事也因為我的重傷而落下帷幕,即便你們能殺了那扈江離,也與我們的計劃沒有半天好處,反而會引來更多的人關注。”
“公子,那你的傷……”
白萍與瓊華齊齊出聲,麵色悲戚,目光迷離。
秋絕伸出手撫摸過白萍與瓊華的臉頰,突然深情地道“你們不必為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我很清楚,我的這些手下雖然都很忠心,哪怕是新投靠我的孟降炎、鄧興等人都不會違背我的命令,但這都是建立在我活著的基礎上,若是我真的不幸死了,他們恐怕反戈地比任何人都快。我能真正相信的,也隻有你們兩個。”
瓊華雙手抱住秋絕的手臂,低聲哭泣道“公子,當初可是你將我們救回來的,那些人的追殺無休無止,我們雖然是魔宗之人,但幸得公子不嫌棄,不僅給了我們尊重與名分,還在這些年裏好自對待。公子大才,誌在天下,潛淵之龍,終有一日會讓這三垣九野的所有人為你頷首。在這幾年裏,我們沒有能幫得上公子什麽事情,所能回報公子的也隻有這副身體還有這顆被正派中人追之討之的心。”
白萍也道“可是公子現在的狀態,我們卻束手無策,聽聞那朱天野中的第一神醫廖之章可知世間萬般人,但我們派出了無數人手,卻也找不到他的蹤影,我害怕,公子若是沒有廖之章的救治,恐怕就再也好不起來了。”
秋絕笑道“哪有這麽容易好不起來?我並非常人,連地位強者我都能殺得,還有什麽困難能阻止我展翅天下?你們兩個不準再哭哭啼啼了,作為我的女人,怎麽可以不相信我?”
白萍道“我們自然是希望公子能早日好起來,隻是我們也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秋絕費力地將白萍拉至榻上擁入懷中,道“我秋絕自視甚高,若沒有縱橫這天下,我怎會這般死去?瓊華,將這些日子的消息與我說說,我好做安排。”
“是!”瓊華從懷中拿出一遝信紙,紙上記錄著各種各樣的消息,她擦去眼眶中的淚水,念道“七月十三日,我們派去的殺手刺殺交趾城主羊塔風,未果,被一名突然現身於城主府中的九段黑衣人重傷,逃回之後帶來了消息,但那名八段人位的武者卻經脈寸斷而亡。”
秋絕笑道“果然現身了,傳言中差點殺死薑鳴的黑衣人原來隱藏在羊塔風身邊,這樣一來,我也能猜到他的身份了。既然他選擇了暴露,那羊塔風與他的命也就活到頭了,損失了一名武學大師也不算太虧,是個好消息。繼續。”
瓊華又念道“孟降炎大元帥傳來消息,稱柳其敦已經開始布局複仇,而且向他索要了一批軍械,一支甲兵正在暗中訓練之中。”
秋絕道“交趾城的柳其敦?看來孟降炎跟他關係不淺,不過這不是關鍵,柳其敦倒是一顆好棋子,用他來敲開交趾城的大門再好不過,先暗中觀察著吧!繼續下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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