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陣法之述
對於陣法,慕涯有些遠超常人的天賦,沒有任何人的引導,他便能通過一些方式獨自鑽研,薑鳴絲毫不懷疑,即便是他現在接受了白人傳承,對於陣法有些許多的了解,但卻仍然跟不上慕涯的學問。
慕涯的智謀,還有陣法的研究,似乎超過他太多,這幾個月時間未見,薑鳴猜想或許他已然達到了陣法大師的層次吧,隻是往後的路不再是國家爭伐,而是真正的強者之路了。
生於秦王朝,在那臥華山與秦王朝的交界處,鬆濤嶺上他一人執劍,攔擋住那殺伐的秦軍,似乎他那如同儒士的模樣早已深入人心。
約有百名手持彎刀的騎兵策馬在嶺上,麵對著幾間簡陋的茅屋與一群舉著鋤頭木棍的農夫對峙,騎兵並沒有衝殺,他們眼神凶狠地望著那茅屋前領頭的人,那人手執一柄青銅長劍,麵容暗黃與其他農夫無異,身著一身玄袍卻像個儒雅的教書先生,正是他護在百名農夫麵前,猶如鐵壁。
這支騎兵的隊長咽了一口口水,沙啞地嘶喊道“兄弟們,殺啊!”
隻有五名騎兵衝殺出去,他們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戰友並沒有跟在身後,隻是任著馬匹往前跑,那些農夫在他們眼裏與待宰的羔羊無異,當他們的彎刀舉起,就要割下那最前者的人頭,突然寒光爍動,一道劍鋒似乎劃過了身體最重要的部位。
這一瞬間,五人眼前一黑,齊齊跌下馬來。他們的咽喉處多了一道深長的口子,鮮血猶如噴泉湧出。
馬驚而嘶鳴,血色在鬆濤嶺上肆虐開來,煞是冷豔。
慕涯心靜如水,多年未用劍,劍鋒微鏽,自身的劍心倒是欲漸澄明,方才那一擊雖不完美,但令他驚訝的是,這身多年荒廢的劍術武道竟然已是達到了七段人位的水準,旁人若是天姿愚鈍些,隻怕是十餘年苦練都達不到這境界,他竟經過幾年砍柴摘菜的磨練後輕鬆得之,即便是自己都略感汗顏。
眾騎兵尚未看清招式,五位兄弟便在那玄袍人一劍之下飲血,頓時人馬俱驚,心生退意。
慕涯麵色陰寒,緩緩退向茅屋附近,關荒並不像之前的騎兵隊長好對付,本就勝算不大,若是還有這些騎兵時刻騷擾抵抗,慕涯就完全失去了贏的機會。
“大家聽好了,我們如果逃跑,這些騎兵能輕易追趕上,他們手中的刀劍無情,他們會將我們殺光。現在隻有一種辦法,所有青壯年留下,拿起武器阻擋他們,婦孺趕緊離開,走山路向著臥華山地域去,隻有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存活下來一部分人。”
村民也約有一百多人,但婦孺占了七八分,能舉棍棒的男子隻有不過三十幾人,這些村民稍稍猶豫,便有人喊道“聽先生的,我願意留下來,請活著的人幫忙照顧我的老婆孩子!”
一石激起千層浪,有了這一個人帶頭,便又有七八個男子舉起了手,婦人與孩子也掩麵哭泣,在這種悲壯的氛圍下,慕涯的心也開始顫動,他細細念叨著出世才能濟世。
短暫的告別,三十多名男子舉起鋤頭木棍站在了慕涯身後,慕涯叫來陳辛雪,道“帶著婉兒快走,她聽我的話,就說我很快就回來。你也走,那個騎兵隊長說小乙沒有死,應該是逃到臥華山地域的村莊去了,你到了那邊多打聽打聽應該是找得到的。”
“慕大哥,那你……”陳辛雪欲言又止,她豈會不知道那些騎兵的凶狠,留下的人十有都免不了死亡,即便慕涯武道高深,隻怕也是吉凶難測。
慕涯隻是一笑“我幫她找了好幾年的神醫,都沒能醫治好她的眼睛,若是我回不去,小雪,還請你看在陳家與慕家交好的份上,照顧好婉兒。行了,快走!快走啊!”
望著慕涯雙眼中的堅決,陳辛雪一咬牙便轉身離去,這是男人的戰爭,可能活著的都是女人。
“鬆濤嶺的男子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
當慕涯說出這句話,所有農夫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他們在平時可能都是自私的,可能為了柴米油鹽而爭吵,可能為了一句玩笑的話而打罵,但今日,他們將為了家人的生命而戰。
“哈哈哈,這樣有意義嗎?隻要將你斬殺,那些婦孺即便跑再遠,騎兵也能迅速將之追上。”關荒白虎大刀一揮,便向著慕涯砍去,他既然接手了這個任務,便做好了屠殺的準備,他的對手是,慕涯。
湛藍青天,一輪驕陽高懸,四方垣野編織成筐籃,聚熱於大地,宛如蒸籠,而這鬆濤嶺上,林木參天,卻掩蓋不住裸露的肅殺,炎光下,一抹血色升騰。
慕涯終究沒能敵得過,為了讓這裏的農夫多活下幾個,他冒死穿行在騎兵陣中,斬殺數十幾人後,被伺機而動的關荒一刀劈中,終於是無力倒地。
關荒自從斷了一臂之後,行事愈發謹慎小心,所以在一開始他並沒有攔截慕涯對騎兵的擊殺,而是借騎兵的數量來消耗他的體力,並暗暗觀察在最合適的時間給予對手致命一擊,他成功了。
慕涯在血泊中掙紮,但顯然已是沒有了反抗的餘地,此時即便是一個普通人都能輕易殺死他。
慕涯吐出一口鮮血,強撐起上身張望,那幾十個農夫在騎兵揮舞著的彎刀下,沒有半點還手之力,越來越多的人被屠殺,發出慘烈的嘶喊,他再也沒有能力阻止,因為即便是他,可能也活不過幾分鍾了。
臥華山中,慕涯卜居。
“慕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過會兒就讓那兩個小丫頭幫你把日常用品拿過來,正好你來了,我剛好也有些事給你說。”
慕涯道“想必你是想說,過幾日我們就得去交趾城參戰了?”
薑鳴一愣。
慕涯又道“外麵那些侍衛都在傳說的消息,幾位統領在交趾城敗了一仗,我早就聽聞你與他們的關係匪淺,想來對此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薑鳴緩了緩,指著石凳讓慕涯坐下,道“該幫的還是要幫的,剛好我去交趾城也有些事情,可一並完結了。就是考慮道你與那位陳家公子的傷勢,怕是不宜舟車勞頓,所以有些為難。”
慕涯道“陳家兄妹久有從軍之誌,現在有這個機會,隻怕是喜之不及,至於傷勢倒不是什麽大問題,去了再多休養就好了。我大概是清楚我的實力,堪堪七段人位,傷愈之後也大概是有些用的,從此地前往交趾城,隻需一日半夜的馬程,無甚顛簸。”
薑鳴笑道“這確實極好,有了慕兄加入,林寒他們倒是能減輕不少負擔。”
慕涯擺了擺手,道“這倒不必,如果去了那邊戰場,我與陳家兄妹都是你的下屬,換句話說,你將是我們的統領。”
薑鳴心中一驚,皺眉道“你的意思是……”
慕涯道“我看中的是你這雙指點天下的眼瞳,能許我慕涯天下居的機遇,能讓我踏足真正的三垣九野,也隻有你可以做到,這便是我信任你的原因。薑兄,慕涯請從!”
他來了。
駿馬崩騰,身後亂石滾滾,卷風塵。飛盧吧
卞道成陡然察覺到地麵在顫抖,抬眼一看,卻見慕涯向著一人一騎向著戰場衝來,似乎無數巨石便是他的兵馬,這一幕威風凜凜,即便是八段人位的薑鳴與卞道成都不免心神一怔。
“難以置信,他是怎麽做到的?”薑鳴此時眼中的慕涯,不再像是普通的人類,而像是一位領悟了駕馭天地之力的仙人,如何能不讓人吃驚。
“小乙、小雪、薑鳴,跟著我走過的路躲避,三尺一頓,九尺一轉,快!”
聽到慕涯的喊聲,薑鳴沒有任何遲疑騎馬而走,陳氏兄妹也趁機搶過兩匹馬,一齊朝著慕涯奔去。
“快,向邊上走,躲避巨石,退回密道。”
卞道成見狀不好,急忙喊動手下逃竄,可這麽多人慌亂而走,難免互相踐踏,不知有多少人被自己人馬踩死。卞道成原想跟隨薑鳴幾人逃走,可那些巨石竟好像生出靈性,生生將薑鳴幾人後麵的路堵得沒有縫隙,無奈之下隻能冒著被巨石砸中的風險,向另一側躲避。
巨石滾過山野,轟隆隆的響聲像是天崩裂了一般,煙塵似霧,十米內難見人影。
薑鳴四人勒馬於一座小丘,遙遙觀望著這造化的威能,薑鳴嘖嘖稱歎,道“慕涯,你可千萬不要騙我說,恰好遇到了這場山石滾落,還是老實說吧,你到底是不是地位境界強者?”
陳乙徹與陳辛雪也被先前一幕震驚得瞠目結舌,此時驚奇地望著慕涯,活像是在參觀什麽稀缺動物一般。
慕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我要是地位強者,要收拾這些嘍囉,那還用這麽麻煩?我隻是借助了那座遺址的固有陣法,激活了隱藏在山脈中的造化奇門而已。”
“造化奇門?”薑鳴三人再次驚呼出聲,以他們的見識竟然完全沒有聽說過這類奇能巧技。
慕涯解釋道“奇門,上古神流三式之一,合以三才,分以八門,主以地元,測以集事,應萬物而神鬼莫測,積三轉九宮,能宣造化之微。奇門之術分為風後奇門、星儀奇門、遁局奇門以及造化奇門,各引一方流派,傳承百年不息。”
陳乙徹道“慕兄,既然這奇門之術如此厲害,那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慕涯道“奇門之術確實無比強大,以三垣九野為基,強者能化無數奇門,映照星辰,蒼穹易舉。但奇門的傳承太過晦澀,非天姿極為聰穎者不能識一字,別說修行到師輩相同的高度,能傳承下來十之五六已是極為不易。”
“據秘籍記載,無數絕世的術法湮沒於曆史的塵埃中,現存的奇門之術隻剩下風後奇門與造化奇門,其他零星的術法全部歸算在風後奇門之中,現在世人習慣將之稱為‘陣術’。”
“從某種程度上講,修陣即是修奇門,但奇門之廣,遠非陣法二字所能述盡。造化奇門則是統稱隱藏在自然環境中的奇門陣法,大多數由古代驚才絕豔之人所創,剩下的則是當世修陣宗師布下,修陣通元,能化不朽。”
薑鳴三人恍然大悟,竟不知這修行中還有這些隱藏史說,自其偏僻之處觀之,可見慕涯學識之深。
“我還以為自己學了不少地理玄學、方域故事,與你一比倒是太過淺薄了。”薑鳴苦笑著說。
“言重了,我前些年雖修武道,實則主學兵謀與奇門,今日能將這道造化奇門引動,算是僥幸,說不上高深。”慕涯搖頭道。
陳乙徹狂熱地注視著慕涯,道“小弟早知慕兄乃是山中臥龍,但仍舊是低估了你的能耐,今日這一出滾石陣,弟實在佩服。”
慕涯道“我哪有這麽厲害,我今日可算不上布陣與馭陣,頂多就是借陣而已。原先我猜想這裏的山脈不凡,便查過這一帶的相關古籍,終於查到一條線索,千年前有名的離陽王朝的都城便建在這一帶,而之後百年,這片區域再也沒有其他龐大的建築。”
“於是我便猜測所謂的密道便是離陽王朝都城的一條紫陌,而這種山脈之下,便是那沉睡了千年的離陽王朝都城遺址。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作為一國之都,而且是離陽王朝那種稱霸了大半個野域的強大王朝,都城中肯定有強大的修陣者布下的奇門陣法,而且極有可能便是因為這個陣法的掩飾,導致這座遺址從未被人發現。”
正當交趾平原大戰激烈進展之時,在臥華山軍營主營帳中端坐的慕涯正觀察著地形沙盤,通過對模型的觀察可以接近現實地了解附近地形,因為他心中總歸是有一件堵在心口,那是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的人,但他記得。
卞道成。
之前薑鳴猜測在亂石滾落之際,卞道成攜著五六隨從通過密道逃回了龐路軍營,但經過了這數日的觀察,卞道成並沒有在敵營中出現,若他不是出了什麽意外,便一定是潛伏在暗處,等著獵物虛弱的時候,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當然慕涯也隻是猜測,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卞道成的蟄伏,他的失蹤可能另有隱情,但慕涯無法排除這樣的可能,於是卞道成的行蹤便讓慕涯感到如鯁在喉,十分不得舒適。
慕涯想,若他是卞道成,一定會采用最穩妥的生存方法,一早地退入密道撤回軍營;但若是薑鳴是卞道成,便一定會鋌而走險,反深入臥華山地域,直到幹一件足以彰揚功績的事。卞道成身為禦封的驍虎將軍,自然是有著自己的驕傲,如同無數征戰沙場的名將一樣,寧願玉碎死,不為苟且活。
所以……
慕涯正在沉思間,一名軍士進帳報道“將軍,今晨在糧倉中發現有老鼠食糧,糧官請問將軍是否打算今日搬移糧食,或是等待兩位統領歸來再做定奪?”
慕涯眼神突然一亮,他盯著那名軍士問道“糧倉現在哪個方位的第幾營帳?”
軍士應道“前日運送過來的新糧都囤集在南二十八營帳,舊糧則在南三十二營帳,所有數目賬本都在糧官手中,將軍是否需要叫糧官前來盤問。”統領離營時曾向所有人告知,在這一日時間內,營中所有事務都必須經過慕涯的盤查,若是慕涯想要管理軍營中的某些布置,除了營防與堡壘措施不能更變,其他一切包括梁津手下的重騎兵他都可調動。
慕涯清楚梁津如此深厚的信任並非是沒有原因,一來是出自對薑鳴的信任,二來是信服於他先前破陣時的智謀,三是在一定程度上用此表示對自己的拉攏。但是無論是哪種,慕涯都不會介意,他隻有自己的目的,建立軍功讓妻子榮華此生,完成她想要看自己指點江山的願望,其次便是輔佐薑鳴這個朋友,輔佐他幫助他的朋友。
慕涯從“軍糧”二字聽出了自己想聽的東西,便道“去將兩位拾實力達到七段人位的將軍叫來,我有秘事與之商議。”
此次破陣,幾乎軍營中全部主力將領都身赴戰場,另外帶走了超過一半的兵力,隻剩下那支善於防禦與強攻的重騎兵與兩位並不出名的七段人位將軍,一人姓左,一人右,營中其他將領常戲稱他們雙拳將軍。
左、右將軍入帳來,並未因為慕涯的代理身份而怠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才道“不知將軍叫我們來有何事商議。”
慕涯注視著這兩個魁梧將軍,竟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兩位將軍多禮了,在下將你們叫來隻是想要問你們幾個問題而已。兩位負責軍營的防備安全,我想問的是,今日營中出入哨探多少?內營守衛一隊幾人?多長時間換防?瞭望高台幾人監察?外防弓箭手在何處待命?”
左右將軍詫異相視,前者一人道“今日天明後共有十八名哨探出營,因為早先兩位統領忙於整理軍隊出戰,故沒有嚴格查探歸營哨探人數,但末將查驗過登記名單,歸營有十二名。內營守衛九人一隊,六隊一組互相換防,每兩個時辰換一次。瞭望高台三人監察,半日換防一次,按照時間再過半炷香時間將會換防,至於弓箭手一般有一半人在校場試射,一般分布在營防四周,以備敵襲。”
此中便可管中窺豹,知慕涯之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