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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膽的想法

  擺在同仇敵愾和宏偉藍圖麵前的,卻是刻不容緩的現實。


  牆外的樹上傳來幾聲布穀鳥叫,細細長長,在一觸即發的氣氛中稍顯詭異。


  聽完趙瑄的全部故事,夏承先麵色凝峻:“太子一定不會留你和小洲姑娘活口,等密報傳到皇上耳朵裏,還會有更多殺手刺客源源不斷趕來。必須趁早離開這個客棧,你有沒有其他能藏身的地方?如果沒有……”


  “放心。”趙瑄應該多少消解了心中塊壘,坦言相告之後,精神也好了很多,“我有位親信,我們先躲到他那裏去。”


  在這裏多留一秒都是凶險,宛如洲卻擔心趙瑄的身體:“你的傷不要緊了麽?”


  趙瑄將觀芸劍纏好掛在腰間,挑起唇角:“一挑仨沒問題。我們走吧。”


  不管他是否逞強,宛如洲一顆心仍是懸著。不過,她總算將趙瑄從鬼門關拽了回來,還要同他一起,闖接下來的逃亡路。


  麵對未知險境,禍福難卜,但她並不害怕。


  忽然,夏承先伸手攔了趙瑄:“不行,現在城關守衛倍增,我們想出城恐怕難過登天。除非,城裏出現一場巨大的騷動,令守軍自顧不暇。”


  沒想到向來隻會插科打諢的夏承先,竟然有這般深謀遠慮,宛如洲不禁稀奇。


  可是現在,朝廷還會有什麽事,能緊急得過逮捕趙瑄呢?

  夏承先唇角一揚,不慌不忙:“昨日滿街官差,是在做什麽?”


  “……亂黨?”宛如洲恍悟,卻頓時揪起心來——差點忘了伏荒潛入錢塘的事!

  “對,不管那個被通緝的亂黨是誰,朝廷對他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這個時候能令官兵分神他顧,引發大騷亂,製造逃跑契機的關鍵,就是這個人了。”


  夏承先綻出一絲胸有成竹的笑容,“我想辦法,利用這個亂黨的名頭假造煙霧彈,迷惑官兵的視線。你們先藏身親信處,待情勢有變,抓準時機立刻出城。”


  夏承先第一次在溜門撬鎖、巧舌如簧之外,展現自己的智慧,信心滿滿的他卻不知道宛如洲正在一邊心神不寧。


  要逃走,這或許真的是最好甚至唯一的方法。


  伏荒豈是區區東越官兵抓得住的,夏承先頂多利用他的名頭,轉移追兵的注意罷了。但是話說回來,要是伏荒早已先行離開了錢塘,他們又該怎麽辦?

  矛盾的思緒在腦袋裏衝突擊撞,宛如洲難堪焦躁。


  腦海中突然電光一閃,她驚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原本趙瑄的身份,不過是個慕家官二代,但是現在卻搖身一變,成了流落民間的皇太孫,身份高大上而敏感。


  如今,趙瑄這邊要奪回皇位,而老爹那邊也早已不滿朝廷的吸血,這兩人有著共同的敵人,沒準……


  宛如洲靈光一閃,激動不已。


  要從窮兵黷武的皇帝手中奪回主權,隻能硬碰硬動用武力,趙瑄勢孤力弱,腹背受敵,如果由北崛出兵,同趙瑄的軍隊聯合的話,就可以同朝廷禦林軍抗衡了。


  如果趙瑄當了皇帝,一定不會像現在的皇帝這樣欺壓藩國百姓。


  她可以跟趙瑄合作!


  然而她轉念一想,北崛與東越素來麵和心不和,老爹對朝廷怨聲載道,會願意管皇族內部的閑事,給趙瑄賣命嗎?趙瑄的軍隊又是否願意跟北崛合作?

  她必須將這邊的情況傳達回北崛,說服老爹才行。


  這個大膽的想法在宛如洲腦中不斷發酵,她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心中為了即將成就一番大事而雀躍不已,忽然肩膀被一雙手扶住。


  趙瑄平靜而篤定地望著她,用寬慰的語氣說:“你在想什麽?別害怕,一定沒事。等我們安全出城,就把答應你的酬勞付給你,你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她現在還不能回家。


  宛如洲恍惚,趙瑄受重傷快死的時候,她那份慌亂的心情。他睜開眼睛再次對她笑的時候,她又是多麽的開心,他訴說那些過往的時候,她是多麽想要幫他報仇。


  如果北崛不同意聯盟,老爹甚至可能勃然大怒,將她抓回去,那她就再也沒有立場站在趙瑄身邊了,再也聽不到他對自己說這樣的話了。


  所以在有十足把握前,她決定先不將自己的身份告訴趙瑄。


  她對趙瑄點點頭:“我相信你。”


  而後,趙瑄又對夏承先歉疚道:“我何德何能,要承先你犯險至此。但我發誓,就算拚上性命,也一定不會牽累你。”


  夏承先信心滿滿地笑:“我相信瑄兄和宛姑娘必會吉人天相的。”


  眼前的這兩個人,不就是傳說中的兩肋插刀,肝膽相照?

  “又發什麽呆。”趙瑄輕拍一下她的肩,“還在擔心?你不是剛說過,會相信我的麽?”


  “沒什麽,被你們男子氣概的友情感動了而已。”宛如洲又望向夏承先,“可是等出了城,咱們要怎麽再見呢?”


  最重要的,他們都不確定有沒有命出去。


  夏承先倒是真真實實的樂觀:“當初在尚書行館各自狼狽逃散,不也一樣前途未卜嗎?雖是小難大難的區別,但咱們有緣,我相信今日絕不會是永別。喏,這個你拿著……”


  他探手摸向腰間,想把隨身的墨玉環佩送給宛如洲,做個護身符用,重逢時再還給他。結果摸了半天沒摸到,才想起玉佩被他押在品翠樓,抵宛如洲的酒菜錢了。


  夏承先不禁啞然失笑。罷了,這也算替她積了福祉吧。


  “什麽東西啊?”宛如洲好奇。


  “沒什麽……各自保重,城外再見!”


  這場隻有策略沒有規劃的逃亡,終究開始了。


  夜色點點滲透了天際。輕薄的天幕背後,似有看不見的暗雲,洶湧流動。


  隱蔽的街巷之內,一個保鏢模樣的男子單膝跪地,對身前的人畢恭畢敬:“世子。”


  見主人若有所思,保鏢抬頭,又喚了聲:“世子?”


  夏承先終於定下神來,笑著表揚道:“金釗,你學布穀鳥叫越來越像了。”


  “世子謬讚。小的接到您的信號就趕了來,您是打算繼續啟程,去北崛迎娶飛嵐郡主了?”


  夏承先揮揮袖子:“不,改變路線,一路往南。但我要護兩個人出城,你替我去調查一件事。”


  他附在金釗的耳邊仔細叮囑一番,“記住了?”


  保鏢不明白主子打的什麽主意,但拍著胸脯保證一字不忘。


  夏承先滿意地舒了舒眉頭,接著又想起什麽,趕緊補充了一句:“對了,你再拿兩錠銀子,去品翠樓把我的墨玉環佩贖回來。”


  “咦,世子最愛那玉佩,從不離身,怎麽……”


  “別問了,照做就是。”一聲苦笑。


  他要迎娶的“飛嵐郡主”,早就從北崛溜號不知多久了。要不是老天眷顧,他這一趟,可真是白跑了。


  城北的一片廢棄農舍,背後是及人深的草地。


  從草地間摸索一條小徑繼續向北十裏,則別有洞天,有一座寬敞的四合院。


  趙瑄帶宛如洲趕到那裏的時候,他帶傷長途奔襲的身體,卻因了這片刻的安心,驀地失掉了最後一點力氣,差點癱在地上。


  “少爺!”


  譚鶴鬆驚惶地從四合院內跑出來,一把推開宛如洲,攙扶住趙瑄:“您終於來了,我擔驚受怕了一天一夜,生怕您被他們找到。差點就要帶兵去劫獄。”


  趙瑄喘著粗氣調侃他:“你知道該劫哪座獄麽?”


  宛如洲站在一邊,打量這個高大威猛的“親信”將軍。


  為免在外暴露身份,趙瑄的手下都用“少爺”稱呼他。


  估計譚鶴鬆沒怎麽睡覺,黑眼圈很重,焦急又欣慰地對趙瑄問長問短,仿佛麵對征戰歸來的兒子。


  原來趙瑄並不是孤身一人,身邊還有這麽忠心的部下,宛如洲鬆了一口氣,感到幸運。


  趙瑄對譚鶴鬆也很親切,反複保證自己的傷真的不要緊,但仍然沒有讓譚鶴鬆放心,堅持了半天,才總算讓他放棄了攙扶自己的想法。


  這時候,譚鶴鬆終於將注意力放到了先前無視的宛如洲身上。他刺探的精銳目光瞬間“刷”地射過來,宛如洲被震懾地向後一凜。


  她硬著頭皮自我介紹:“小女宛如洲,與……”頓了一下,琢磨著在這位將軍麵前,是該稱呼趙瑄還是慕卓然?


  這個問題等同於,要不要向譚大將軍坦白,皇太孫殿下的秘密,自己已經知道了呢?雖然趙瑄信任她,但他的手下,就未必了。


  趙瑄接過話去:“如洲幫了我不少忙,不然我就沒有命來見你們了。我的事情她已經全都知道,日後何事都不必對她隱瞞。”


  “這這,少爺,怎可將這般重要的秘密隨便告予外人?”


  譚鶴鬆如受五雷轟頂,瞪住宛如洲,目光複雜,無法排除是否有殺人滅口的意思。


  “自然不是隨便告知的,如洲也不是‘外人’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待她也請像待我一樣。”


  趙瑄的態度很是坦然,語氣又不容置疑。他將自己與宛如洲不打不相識的故事,簡單明了地向譚鶴鬆講述了一遍。


  畢竟恩人的光環已經上了宛如洲的身,譚鶴鬆再怎麽糾結,也得接受她成為局內人的事實。


  雖然不情不願,但他對宛如洲表現得客氣了許多:“多謝宛姑娘搭救少爺。”


  “客氣客氣,應該的。”宛如洲虛了一把汗。


  看得出來,譚鶴鬆對趙瑄的要求全盤接受,也絕不置喙。但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這位將軍都會對她保持著高度警惕與冷冷鄙夷了。


  趙瑄又對宛如洲說:“這位譚鶴鬆將軍,從前是我父王的直屬。等取出晗靈劍中的詔書,我方軍隊就可以出兵,討伐二叔。”


  我方軍隊,具體是多少人馬呢?宛如洲心想,如果趙瑄已經有了足夠的士兵,就不需要北崛的結盟了。


  現在擔心這些也沒有用,隻好慢慢探聽虛實了。


  “少爺若對住處還有其他吩咐,請一定告訴我。”譚鶴鬆說。


  “哦。”趙瑄的目光盯住不遠處的小池塘,忽然陷入了沉默。


  幾株荷花正盛放,在日光裏嬌豔奪目。


  那清香送入他鼻翼之間,突然仿佛化為了血腥味,腰間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他不禁下意識抬手抵在鼻下,皺緊眉頭。


  “你不喜歡那些荷花?”


  宛如洲並不知道,趙瑄遇襲時,正是在西子湖荷花池邊。此情此景,在他心裏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趙瑄搖頭,輕鬆一笑:“怎麽會。我在想,池塘裏的蓮藕應該熟了,明天挖給你吃。”


  “少爺身上有傷,交給屬下便是。飯菜應該熱好了,屬下先去端上來,您同宛姑娘歇息片刻,可以到裏屋用餐。”


  譚鶴鬆抱拳告退,臨走之前,不忘再警覺地瞥宛如洲一眼。


  望著譚鶴鬆離去的背影,宛如洲歎口氣,諷刺趙瑄:“你呀明明是個聰明人,為什麽會像傻瓜一樣,被愛情衝昏頭腦呢。要是麵對楚杏棠,你能有你的部下一半多疑,就不會遭人暗算了。”


  “被誰的愛情衝昏頭腦?”趙瑄反問她。


  雖然是早就斷了幹淨的前緣,但宛如洲好像特別喜歡拿這個說事。


  趙瑄盯著宛如洲,直盯到她不好意思起來:“你看我幹嘛?”


  趙瑄舉起雙手,向她告降:“好,我承認被你拿住了,以後絕不再疏忽大意。但是……”


  “什麽?”


  “我總覺得,你好像很在意楚杏棠的樣子,是我的錯覺嗎?”


  “是錯覺。”宛如洲斬釘截鐵地回答。


  這時,譚鶴鬆也出現在門口,招呼他們:“少爺,宛姑娘,可以用餐了。”


  趙瑄開心地拍掌:“太好了。這可是大難過後的第一頓飯,我特地叫人從品翠樓點了你喜歡的北方菜,一起吃吧。”


  咕咕叫的肚子立刻響應了提議,宛如洲聽說有北方菜,已經一個健步衝進屋裏。


  酒肉菜香撲麵而來,佳肴珍饈衝入眼簾——瓜燉肚絲,鳳尾魚翅,宮保仔鴿,油燜龍蝦,竹蓀羹,女兒紅……


  宛如洲指著每道菜挨個叫菜名,這跟上次她獨自去品翠樓饕餮的時候,點過的那些菜幾乎一樣,趙瑄這家夥有品位。


  隻是,怎麽不記得當時付了多少錢來著?


  顧不得那麽多,宛如洲激動得口水直流:“怎麽不順便買一盤紅燒獅子頭?”


  趙瑄走到她身邊,笑道:“我說過要請你們去品翠樓吃獅子頭,就絕不屈就。這江南第一頭盤菜,怎麽能在除品翠樓風雅閣貴賓包廂之外的地方享用呢?”


  趙瑄在一些認定的問題上,固執的程度非比尋常,倒令宛如洲覺得有趣。


  她一邊讚同地大力點頭,一邊飽含深情道:“真是腐敗。”


  趙瑄舉起一杯泡開的龍井:“我有傷在身,以茶代酒敬二位,今後我們風雨同舟,禍福與共!”


  宛如洲終於嚐到了這錢塘最有名的茶葉。


  風雨同舟,禍福與共,此時宛如洲還沒想過,他們會將這八個字,體驗得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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