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求婚

  宛如洲瞅著那扇桐色房門,默默咽了口口水。


  直到小廝的腳步聲遠去消失,她終於鼓足勇氣,邁開步子走去。


  推開房門,是間寬敞的客堂。右手邊通往臥室,左手邊是一扇巨大的翡翠屏風,有白色的水霧從屏風背後冒出,想必是浴室的入口了。


  宛如洲向左手邊走去。路過屏風旁邊案幾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上麵放著兩張朱紅色的紙封。


  現在的軍機報告都用這麽喜慶的顏色了?宛如洲納悶,打眼一掃,其中一張寫著“辛卯年六月初五”的字樣,另一張則是空白。


  這時,趙瑄低沉的聲音從屏風內側傳來:“洲兒,到這來。”


  宛如洲沒有再去細思這紙封中的玄機,脫掉鞋襪,繞過屏風,進到大理石鋪就的浴室。


  熱騰騰的水氣撲麵而來,迷蒙水霧之中,隱約可見一座四方浴池。


  宛如洲有些生氣道:“你寒症未愈,為什麽還親自奔波回樂陽?太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了。”


  趙瑄卻不做聲。


  宛如洲更加生氣,走到浴池邊,重重將盤子放下:“玩捉迷藏是吧,別以為不說話就可以蒙混過關了。”


  突然,趙瑄“嘩啦”從水中站起,出現在她跟前。


  宛如洲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已經被趙瑄攔腰抱起,拖進了浴湯之中。


  “啊!”宛如洲猝不及防被熱水濕透,頓時陣腳大亂,驚叫一聲。


  隔著濕衣,與身體緊貼的,是趙瑄透發著熱力的裸露胸膛。


  意識到趙瑄什麽都沒穿,宛如洲臉紅爆炸,一手捂住臉,一手朝前麵亂打。


  趙瑄扣住她那隻手,在她耳邊笑道:“洲兒,你閉著眼睛,打不準的。”


  “你是暴露狂嗎!被女孩子盯著看裸體都不害羞的?”宛如洲恨得牙癢癢,卻不得不承認,她的心也在被看不見的手抓得癢癢的。


  趙瑄打趣:“我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再說,若我當了皇帝,沐浴更衣都有宮女伺候,還有的被看呢。”


  宛如洲突然停止掙紮,放下手,深深低著頭,仍是閉著眼,雙唇緊咬。


  趙瑄曉得這玩笑讓她傷心了,捧起她的臉,柔聲道歉:“你要是不喜歡我被她們看,就不許她們在旁伺候。”


  宛如洲睜開雙目,橫了他一眼,冷哼道:“那你這個皇帝當得該多無趣?”


  “難道有宮女伺候才是有趣?”趙瑄輕輕吻住她,“我隻要有你,就足夠了。”


  他吻技高超,宛如洲險些又被他誘惑進漩渦,緊急懸崖勒馬,喘息著道:“別轉移話題……說要認真想補償我的方法,想好了麽?”


  趙瑄朝屏風外側一揚下巴,薄潤的嘴唇輕挑:“你看到了吧,案幾上的紙封。”


  “那是什麽?”


  “聘書。”


  宛如洲震驚,雙目圓瞪。聘聘……聘書?!


  趙瑄輕輕一笑,美得動人心魄,如流雲映日光:“東越娶妻,有三書六禮,聘書上會寫雙方的生辰年月,拿去問名。若是八字相合,就可成親。”他又補充,“我的已經寫好了,不管你是什麽生辰八字,我都娶定你了。”


  “……”


  她好像,剛跟趙爍吹過牛,說趙瑄要下聘書給她,娶她為妻,居然就成了真事?她是什麽言靈錦鯉麽?


  見宛如洲半天不說話,趙瑄忙道:“嚇到你了?我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


  宛如洲好容易才消化了震驚,恢複平靜,問:“你是不是算好了我今晚會到你房間找你?”


  趙瑄真誠地說:“我隻是猜測你會去院子散步,打算更衣後去找你。院中已經擺好了燭火和花瓣,我想給你個驚喜,再求婚的。但……並未算到是現在這個時機。”


  不過,歪打正著,也不賴。


  宛如洲再問:“你不是因為我吹下了牛,怕我沒麵子,所以做個聘書給我吧?”


  趙瑄嘴角抽搐,瞪她:“怎麽可能,吹牛說我要娶她們的女子多了,我難道挨個下聘書娶回來?”


  大言不慚。宛如洲默默吐槽。


  她能想到唯一的惡作劇的可能性被排除了,那麽,趙瑄是來真的?

  “記得你讓我認真想怎麽補償你麽。”趙瑄的聲音如同呼吸一般細致,“我想用往後餘生,來補償你。做我的妻子,好嗎,小洲。”


  他的目光透過白蒙水霧,也變得濕漉漉的,星光盈然流轉。


  偌大的浴室,隻有湯湯水聲,和兩個人克製到極致的呼吸。


  往後餘生……這四個字所承載的重量,是她能擔得起的麽?宛如洲恍惚遲疑,腦中浮現的,是趙瑄身披龍袍,走向金鑾寶座的背影。


  他在前呼後擁之中登上萬人之巔,轉過身來,似乎是笑著,可她離他太遠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知道你的正妻,是未來要做皇後的對吧?可是,東越從未有過異族皇後,你是在明白這一點的前提下,才向我求婚的麽?”


  趙瑄的舉動太過石破天驚,宛如洲還是不敢相信。


  “那又如何?”趙瑄不以為然,“從未有過,便由我們做第一例,有何不可。”


  “我真的可以勝任皇後這個母儀天下的身份麽?”宛如洲深深懷疑,“我自小長在北境雪國,過慣了天高地闊無拘無束的日子,我怕我做不好,落人口實。”


  趙瑄立刻說:“有我在,就不會容許你被別人詆毀。你就是你自己,遵從你的內心做事便好。是否答應做我的求婚,旁的都不需要考慮,全看你是否想做我的妻子。”


  許是怕宛如洲拒絕,趙瑄有些緊張地眨著眼,眸光明滅動蕩,隻定定凝視著她,仿佛青澀少年,卻是平日難見的可愛一麵。


  幾次欲言又止,他終於輕聲說:“洲兒,別拒絕我。”


  “……”


  這個男人,一定是算準了她對他這種表情毫無招架之力,才這麽看著她的吧。宛如洲心中忽然冒出這個念頭。


  雖然顧慮並未就此打消,但是宛如洲明白,從第一次,她直視趙瑄這雙星河般的眼睛開始,就始終在心動、遲疑、憧憬與退卻之間徘徊。她是那麽強烈地想留住這雙眼,留住眼睛的主人,隻有讓他屬於自己這一個辦法。


  所以她下定決心了。


  “看在你還算誠懇的份上,那好吧。”宛如洲清清嗓子。


  趙瑄瞬時睜大雙目,充滿期待。


  宛如洲麵如桃花,略帶羞赧,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宛如洲,乙未年四月初十生人,願意做你趙瑄的妻子。”


  星河震蕩,滿世花開,從此就是新的世界,新的人生。


  趙瑄被狂喜衝昏了頭,抱起宛如洲,在水中轉了幾個圈。


  他眼底嘴角全都盛滿了笑,高興得忘乎所以:“太好了,太好了,洲兒,你答應我了。”


  宛如洲也露齒歡笑,環住趙瑄的背脊,與他緊緊相貼。


  是啊,她答應了,往後餘生,都想常伴他左右。


  掌心滑過粗糙的痕跡,宛如洲摸到趙瑄的背上有了新增的創傷。想到這些日子他又吃了怎樣的苦,她便心驚肉跳,潸然落下淚來:“是作戰受傷的麽,疼不疼?”


  趙瑄吻去她的淚珠,溫柔安慰:“戰場無情,刀劍無眼,我這點小傷不算什麽。隻要有了你,受再多傷我也心甘情願。”


  “你每次都隻會花言巧語……”宛如洲撇嘴。


  趙瑄笑道:“我句句真心實意,怎會是花言巧語。認識這麽久了,你對我還是偏見很深啊。”他忽然壓低聲音,“我覺得,你應該更深層次地了解一下我。”


  宛如洲頓時想到了些少兒不宜的畫麵,慌忙退開三尺,卻腳下一滑,整個人摔進水中。


  “你這是做什麽?”趙瑄被她弄懵了,伸手要抓她起來。


  這下宛如洲的頭發臉頰全都濕透,滴答著水珠,狼狽中透著少女嬌羞。她的衣裙下擺泡在水中,飄開成一朵盛開的花,在霧氣騰騰的浴池中,迤邐誘人。


  趙瑄唇角輕抿,微微眯起眼睛,不覺間漸漸向她靠去。


  感覺到趙瑄的身體透著熱力,散發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危險信號,宛如洲心如擂鼓,臉燙如燒,結結巴巴道:“沒事了……那個,你慢慢泡澡,我先回房……”


  趙瑄薄潤的嘴唇挑起一朵極盡曖昧的笑,和顏悅色道:“你的衣服濕透了,這樣出去會著涼的。”


  分明是寬大的浴池,可他的目光仿佛玫瑰色的鎖鏈,捆縛她動彈不得,無處可逃。


  宛如洲反問:“那你說怎麽辦?”


  趙瑄凝視她的目光突然燙熱起來,仿佛兩團燃燒的火球。


  不由分說地,他動手解開了她的裙帶,露出少女雪白姣好的肌膚。


  宛如洲渾身猛地一顫。


  浴池有出水與進水口,因此池水是流動的,散開的衣裙很快順水飄走。


  “趙瑄!……”


  頭一次裸裎相見,她陡然緊張,渾身僵直:“你……”


  趙瑄勾過她的脖頸,落吻在頸側,呼吸急促熱烈:“我想要你,洲兒。我也把我的一切,身心都交給你。”


  氣血方剛的身體早已燥熱,躍躍欲試,這份熱切,自然透過相貼的肌膚,傳達給了宛如洲。


  接著他的腦袋上挨了重重一爆栗。


  趙瑄被迫退開,呲牙咧嘴地揉著腦門,瞪起眼:“你下手怎麽這麽重?”


  宛如洲冷笑:“不這樣你怎麽清醒!”


  趙瑄竟然有點委屈:“你不是都答應嫁給我了?”


  “答應是答應,但沒有成親之前,一切都不作數。你們東越人不是最講規矩的嗎?”宛如洲邊義正言辭,邊揀回了自己的衣服,複又穿好。


  “那好,要到婚禮之後是吧,我等著。”趙瑄咬牙切齒。


  隨後卻失語了。隻見宛如洲走出浴池,濕透的衣裙緊貼在身上,如同出水芙蓉,盛開在氤氳的水霧裏。


  難道是自己太沒有魅力了,氣氛這麽好,她都不願意跟自己……趙瑄陷入了焦躁的消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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