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回宮
是日浮兒煎好了藥端過來,見我倚在他的床前小憩,關心道:“公主,你一夜沒睡了,不如先休息休息,奴婢幫你照顧世子。”
我揉了揉眉心,端過藥道:“無事,你先下去吧。”
“公主……”
“我想等他醒過來。”湯勺在藥碗中攪了攪,浮兒踟躕著退下,順道還替我們關上了門,我執起勺子,輕輕吹了吹,待湯藥涼了才往他的唇邊送去,一勺喂下,湯藥順著他的喉頭滾下去,我繼續舀起一勺子湯藥喂他,餘光瞥見他的眼皮動了動,看來是要醒過來了,我放下湯藥,晃了晃他的胳膊,“重錦,重錦。”
他總算是睜開了眼睛,目光清澈而又明亮,我欣喜,眼前氤氳的不顧一切撲了上去,抱住他的身子道:“你醒了,終於醒了。”
他任由我這樣抱著他,許久許久,他才握住我的胳膊將我推出懷,麵色寒冷道:“公主,請自重。”
公主這二字重重砸在我的心頭,我一時呆住,神魂恍惚道:“重錦,我不是有意要欺騙你,我……”
小王爺聞聲趕了過來,見我站在一旁呆呆的解釋,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宮中來迎接你的人已經到了,你先回去吧,這裏就交給我。”
我傻站在他的麵前,忽然覺得甚是委屈,眼眶裏蓄滿了淚水。怔怔看了他一陣,轉身離開。
要先回去同父皇複命,這樣才能保住重錦,讓張家得到應有的懲罰。
小王爺目送我離開後深深一歎。
父皇派人來迎接我回去,常年伺候在我父皇身邊的太監劉公公親自前來,一見我出門便揚起拂塵俯身迎接道:“老奴見過公主。”
我抬袖輕聲道:“劉公公不必多禮。”
劉公公和藹的直起脊背,笑意滿麵道:“老奴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請公主回宮的。公主身子不好,慕容貴妃近日從江南請到一名神醫,說是可治百病,陛下特意命老奴即刻帶公主回去麵聖,給公主治病。”
慕容貴妃請的神醫,怕也是居心叵測。
我頷首道:“既然是這樣,我們便快些回宮吧,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稟報父皇。”
浮兒扶我上了馬車,皇家的儀仗向來招搖過市,單是前來迎接的大內侍衛便有數百名,宮女幾十名,聲勢浩大。我是第一次這樣招搖的出現在百姓麵前,撩開簾子見外麵的百姓紛紛跪倒在地,這樣的場景,我著實不喜歡。
——
“放肆!”
皇宮內父皇的一聲冷喝嚇得浮兒和我皆是一抖,父皇那廂背對著我站在勤政殿上,單手握著鎏金龍椅,身形欣長,威嚴莊重道:“堂堂一個公主竟然去劫獄!傳出去可是丟盡皇家的臉!朕不責怪你欺君之罪也就罷了,你竟然還來求朕赦免寧王府,嚴懲張侍郎,你可知你的身份是公主,凡事都要三思而行!”
我俯身朝著父皇的背影一叩首,“父皇,兒臣沒有胡說,兒臣隻是希望父皇能夠還寧王府一個公道,寧王府再不濟也是姑姑的府邸,寧王與父皇也是姻親,如果縱容寧王府被張家欺淩,不僅會丟姑母的臉,還會丟父皇這個陛下的臉,父皇,還望您看在姑姑的麵子上赦免重錦的罪過,嚴懲張家。”
“蓮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犯了國法在先,朕若嚴懲張侍郎,豈不是要讓滿朝文武詬病!”
“父皇,國法上雲毆打朝廷命官是大罪,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亦是大罪,是張侍郎冒犯重錦世子在先,重錦就算毆打了張侍郎也是他咎由自取,況且張侍郎這些年仗著慕容家的勢力為非作歹,父皇身居高堂充耳不聞,長此以往百姓苦不堪言,父皇難道不怕天下人詬病麽!”
“放肆!蓮華你……”
我捂著自己的胸口猛地咳了起來,浮兒慌忙扶住我,“公主,公主你怎麽了。”
父皇再也繃不住自己一張老臉了,大步流星走過來,扶住我的身子關懷道:“丫頭,你哪裏不舒服,告訴父皇,來人啊,宣太醫!”
我將手搭在父皇的胳膊上,搖頭道:“沒事,我沒事。”
父皇一見我手掌心的血溢出綢緞,立馬鐵青了容顏,“公主手上的傷是從哪兒來的!”
“陛下……”
我倚在父皇的懷中,艱難道:“父皇,張顯要殺我,他要殺了兒臣。”
父皇的臉青的更厲害了。
宮中太醫前來給我把脈,父皇與慕容貴妃端坐在屏風外,太醫把過我的脈後不解的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說,太醫與我相熟,頓時明白了我的意思。收拾了東西前去同父皇與慕容貴妃道:“啟稟陛下,公主無礙,隻是受了些許驚嚇,導致心脈不穩才會咳嗽昏厥,下臣這就去開兩幅安神的房子,給公主服用。”
屏風外的父皇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一盞茶應聲落案,父皇冷哼了一聲,驚的慕容貴妃手上茶盞哐當作響,慕容貴妃放下茶盞,提裙跪下:“陛下息怒,是張顯那個混賬驚嚇到了公主,妾身回頭一定好好管束懲罰。”
“你教出來的好侄子,竟敢連蓮華都傷,朕之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為了給你們慕容家留麵子,張顯如此放肆,朕不會再縱容他,傳旨下去,革去張顯戶部侍郎一職,收押天牢!”
“陛下,陛下恕罪,張顯已經知道錯了,還請陛下看在張大人在朝為官忠心耿耿的份上饒張顯一命,就當臣妾求陛下了。”
我平日裏最受不住吵吵鬧鬧,外麵的女人如此喧嘩,吵得我腦殼疼。我頹廢揉了揉額頭,“父皇……”
父皇聞聲,拂袖令道:“退下。”
起身徑直朝我而來,宮女撩開了簾子,父皇大步走來,坐在我的床前擰眉責怪道:“受了驚嚇怎麽也不和父皇說,是父皇不好,這些年來對你要求太過苛責,你放心,公道父皇會替你討回來,你這幾日哪也不許去,隻準在皇宮給朕好好的養傷。”
“父皇我……”
“就這樣說定了,父皇還有公務要處置,晚些時辰父皇再來看你,聽話。”
本來還想離宮去看重錦來著,誰知父皇竟然給我下了禁令,隻準我在長梨殿養著手上的傷。
“公主,小王爺傳來消息,說寧王府一切安好,請公主不用擔心。”浮兒接到了大哥的傳信後就來同我說,我倚在窗前看一束梨花,指腹搭在花瓣之上,這個時節的梨花已經不好尋了。
“父皇讓我在長梨殿養傷,不許我去任何地方,我想出宮,我想……”
“想去見小世子?”浮兒一語言重,我懨懨的看著窗外,“是啊,我想見他,可眼下我卻沒辦法去見他,皇宮那麽大,我怎麽出去才好呢。”
“皇宮那麽大,總會有辦法出去的。”
我恍神,聽著她話裏有話,我頓悟道:“莫非,你有辦法?”
“公主且先不要著急,等午後慕容貴妃請的那位神醫來給公主把完脈之後奴婢再告訴公主方法。”
是了,我怎麽會忘記還有個慕容貴妃呢。
聽說貴妃為了張顯的事情求了父皇許久才得父皇應允,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隻命人打他幾十板子,雖說命是保住了,但這幾十板子撂下,差些將他給打殘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便宜他了,他敢對重錦下那麽重的手,也應該讓他嚐一嚐被打的滋味才好。
貴妃前些時日為對父皇投其所好特意從江南請了名醫來給我看病,聽說這個名醫醫術高超,有沒有病他一眼便能瞧出來,此次看病明著是為了待我好,實際上卻是為了探探我的虛實,看看我究竟有沒有病。
我的病三年前的確很是嚴重,但三年的調養,我早便已經身子恢複大好,這件事連太醫都看不出來,每次把脈之前浮兒都會給我紮幾根銀針,銀針入體,能讓脈搏探起來虛弱無力,但這次,似乎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我褪下衣衫讓浮兒紮針,浮兒猶豫著將銀針紮進我的穴位,“這次來的似乎就是鼎鼎有名的江南第一人,他醫術高超,我怕我這等小把戲在他的眼裏不過兩刻鍾就識破了,公主,要不奴婢再替你拖一拖?”
我拒絕道:“不能,不能再拖了,我一日不讓那個宋一刀給我看病,慕容雲幻就一日容不下我。”
“萬一公主的身體被他察覺已經大好,那該怎麽辦?”
這幾年我一直在裝病,雖時不時的總愛得風寒,可比起三年前已是天壤之別,慕容雲幻想要我死,我隻有先欺騙過她了。“浮兒,你盡管下手就好,我不怕疼,不能讓她查到半點破綻。”
浮兒嗯了聲,點頭道:“公主,您先忍一忍,針下去後您的身子會格外虛弱,至少要養半個月。”
“我知道了。”
一根銀針猛地刺下,我疼的悶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