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暗流(9)
玉沁從玉琢這兒出去,自尋了一處無人的角落稍作了發泄,才裝作沒事兒人一般走到了大道上。
深秋時節,冷風呼嘯,沒有冬日的幹澀,卻多了幾分蕭索。
擷蓉閣建在玉府的西邊,和采芙樓近在咫尺對視而立,玉沁往擷蓉閣走去,避免不了經過采芙樓。
她駐足往裏看了一眼。
美輪美奐的建築布局無一不表示布置之人的用心,試問玉琢當時親手準備院子裏那些花草樹木會是怎樣一種心態呢?
玉沁沒來由地就是一股子的火氣升騰而起。
以往在家時覺得賞心悅目的樓閣景致,如今看來卻叫人覺得有些刺眼。
元宵她們也是跟著玉沁一塊兒回來“省親”的,這會子自然寸步不離跟在玉沁身邊。
元宵自以為知道玉沁心思,出聲道:“…娘子還未出閣的時候最是喜歡這兒的景色了。”
玉沁被她這一聲喊回了神,下意識看了看元宵,然後抬腳朝著擷蓉閣走了過去。
一邊兒像是自言自語似的道:“…世人常說‘物是人非事事休’,人的心境不同,看在眼裏的景致也大不相同,如今的我已經不喜歡這采芙樓了,叫人把正對著采芙樓的那幾個窗戶給合起來吧。”
元宵雖然不明其意,但還是應聲答下,亦步亦趨地跟著玉沁回去了擷蓉閣。
擷蓉閣和玉沁離府嫁去燕王府的時候的擺設布置無甚差別,要說哪兒不同,便也隻是鄭氏因為玉沁回來小住,做了灑掃,顯得格外幹淨。
玉沁梳了個象征未婚女子的發髻,穿了一件象牙白色的襖裙,走到往日她在府裏的時候午睡的地方,回憶最初見到曲錦枝的情景。
年少情竇初開,碰見一個俊俏的郎君輕浮,不但不厭惡,反而將一顆少女真心捧了出去,誰知對方還半點兒不在乎。
玉沁不由覺得譏諷。
也不知這種譏諷的笑,是給曲錦枝的,還是給自己的了。
也不知曲錦枝這會兒在做什麽?
玉沁想著。
前一日他陪明華進宮,這一日如非意外,應當是在京府營地裏……
而事實上,玉沁猜錯了。
入了秋,曲氏太夫人受了寒涼,病情有些反複,這兩日額上熱得厲害,已是昏睡了過去。
曲錦枝作為郭氏親自拉扯長大的孫子,一得了消息,便不顧半夜三更的,起了床榻就往東陽侯府走。
明華作為他的妻子,理所當然也立馬吩咐丫頭收拾了簡單的行囊,說是要到東陽侯府小住幾日,以便床前侍疾。
她能有這份心意,叫孫緒很是感動,一番推讓,孫緒同意她在邊上幫著做些不太勞累的瑣事。
忙活了有一陣子,郭氏用了湯藥,高熱已是消退下去一些,明華好說歹說,將魏樂和孫緒皆勸了出去,和曲家另外兩個兒媳婦一道,輪流看護郭氏。
中途,曲家兄弟也都進來看過郭氏,明華看見曲家年紀最小的曲四郎,恍然才想起來他和唐韻宜的妹妹是定下了親事的。
明華將吳氏她們替換下來,在屋子裏待著,她一舉一動皆被郭氏屋子裏的仆婦看在眼裏,諸人見她沒有分毫怠慢,不由地很是動容。
郭氏生病,曲錦枝便和京府裏請了一日的假,到了明日,便不可再不去點卯了。
到了夜裏夫妻倆躺下來,明華勸道:“…家中有伯娘、阿娘兩位長輩看著,還有你兩個嫂嫂,你不必擔心,隻管去。”
曲錦枝和郭氏祖孫感情深厚,哪兒就是說不擔心,便不擔心,不過聽見明華這般安慰,仍是裝出放心的樣子來,竭力笑道:“…咱們的曲三少夫人也是個能幹賢惠的,我自然是放心的!”
明華臉上不禁微紅。
但也猜得出來丈夫是在強顏歡笑,因而也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旖旎心思來。
身邊的男人是從小被祖母養著的,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也知道兩人的情分一定不同平常,若不是郭氏聽說曲錦枝為了她連著請假動了怒,曲錦枝怕是會為了留下照顧祖母,再將京府那邊耽擱上幾日的。
明華想到傍晚時郭氏說的話:“…你成婚時已是為了媳婦耽擱了將近一月,現在難不成還要再為我這個半截入土的糟老婆子在家裏待上一月?你當那營地是秦樓楚館,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郭氏也是在意孫子前程,說的話急了一些。曲錦枝不忍違逆,於是當場便應下了。
這時曲錦枝想到當時郭氏急火攻心說出來的話,道:“…祖母當時說話沒有埋汰你的意思,就隻是……”
明華先是沒有反應過來,到反應了過來,趕忙打斷了道:“…你又胡說什麽,你不說,我都沒去在意的。”
京府給了曲錦枝近一月的婚假本是看在明華有個“皇女”的身份,但長久不去點卯,營地之中又哪裏沒有那麽點兒閑言碎語了。
說到這個,明華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道:“說起來,表兄也被調去了城防衛了?”
曲錦枝聽了,應答道:“…他和姚家小娘子的婚事定了下來,他的準嶽父當然會為了女兒,不遺餘力幫忙。”要知道,京府十八衛當中,城防衛所擁有的權柄和含金量,並非其他衛所能夠比擬的。
明華聽他說了其中經過,便點了點頭,像是不再感興趣了似的。
明華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曲錦枝怕吵醒了她,便不敢動彈,直躺得身子都有些麻了才渾渾噩噩地跟著睡著了。
臨睡去前,他想到的最後一樁事情是:
阮靖良得罪的將官太多,平日裏大家公私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也能相安無事,偏偏下了衙門,阮靖良還要上趕著得罪人,兩邊人一言不合,阮靖良手頭各處可是掛了一點彩……
曲錦枝睡了過去,並不知道同一個時候在阮家裏,姚氏心疼地看著郎中給寶貝兒子上藥,可是將兒子受傷的事,全算在了曲錦枝和明華的頭上。
“…定是那浪蕩子指使他們打的你!你那算什麽表妹?就任由她男人欺負親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