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抉擇（2）
大火燒得映紅了一整片的天空。
府裏也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可他們被宛如惡鬼一般的烹油烈火圍得水泄不通，又如何可能逃得出去？
“不，我們逃得出去的！”正當丫頭們哭爹喊娘地絕望成了一片，反倒是明華不知為何，最為冷靜。
明華也不浪費時間，立馬就吩咐了魏紫跑一趟春華院，看一眼之前為了去城外通知勤王援軍而開鑿出來的地道。
魏紫知道事情十萬火急，絲毫不拖拉，當即也是拔了腿就飛快跑了過去。
可惜的是，火勢太大，春華院又正好靠近府邸邊上。大火將地洞燒烤得悶熱無比。且地洞並不牢固，隨時有可能坍塌。就算是進去，也十分危險。
可這個時候，哪裏還有選擇的餘地？
明華叫人全部集中起來。
於是丫頭們又飛快地奔跑而去，喊人的喊人，潑水的潑水。
明華則是抱著兩個哭鬧不止的孩子，流著滿頭被大火烤出來的大汗淋漓，等在了地洞洞口。
等了不知多久，人才齊了。
正當碧秋院那邊最後一個被明華收留的老婦被人艱難地背了過來，明華才發現就連府裏的林子也燒了起來。
是廖江文滿身是血地救了老婦過來的。
明華也來不及多問，當即叫眾人各自帶上一些吃食飲水進了地洞。等到眾人在地洞之中亂成一團地勉強安頓了。明華才有工夫問起廖江文身上的血。
廖江文這才有功夫解釋。
他長話短說，三言兩語便把事情說明白了。
簡而言之，就是府裏出了內奸。
而廖江文身上的血，也並不是他的。
廖江文帶著幾個侍衛在府裏四處救人的時候，無意之中發現行蹤鬼祟的外院小子正往府裏那成片成片的大樹林澆灌濃油，放火燒林。
廖江文等人當即就上前去打殺了起來。
那年前剛被明華收留到府裏讀書認字的張五麻子良心不安，臨被廖江文砍死之前，與廖江文說了真相。
是宮裏的某位貴人答應他們若是事成，不單許之兄弟子侄以官位，他們的妹妹或是女兒也都能一步登天，去宮裏給皇帝做娘娘。
廖江文這時候餘怒未解，又罵罵咧咧地去了女眷人群之中，將張五麻子等三人的妻女妹妹拉扯出來，就要拿她們出氣。
而她們早就在廖江文說話的時候就臉色慘白了。
明華看了她們一眼。
有人眼中愧疚而驚恐，應當是真不知情。而走那麽兩個……眼神有點躲躲閃閃。
這時候仔細一點，府裏的確是少了那麽幾個心有鴻鵠之誌的。
可知他們是提前預知後事，這才紛紛出府“探親”去了。
明華眸光一冷。
那兩個眼神閃爍的，終是熬不過良心，在明華跟前跪了下來，不住地磕頭。
“我們原本想著殿下待咱們有恩，咱們的良心被狗吃了，知情而不報，便決定陪著殿下葬身火海，也算……也算彌補一二……”
明華聽了，一邊兒安撫哭喊得已經有些聲嘶力竭的孩子，一邊兒平靜地替她們接著往下說:“誰知，這府裏居然還有一條地道，我死不成，你們便也不用陪著一道死了？”
那兩個中年的媳婦子愧疚地把頭埋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明華卻也不想搭理她們了，卻是耐心下來，等著另外一處幾個男人挖鑿那被堵住了的地道。
一時之間，竟是再沒人說話，隻剩下地洞裏不住的刨土聲響，和頭頂上樹木房屋摧枯拉朽一般倒塌的劇烈噪音。
明華歎氣。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對於“死”之一字，並不陌生，倒不太有許多恐懼。但也是不甘。
她如今有夫婿有兒女，上有皇帝庇護，下有父弟憐惜，正是要過上平平淡淡好日子的時候。誰知，會在遠征得勝的丈夫就要回來的當口，再一次陷入了這樣的危機。
……
這個時候的明華並不知道京城之中另外一邊的玉府裏，接到了一封賜婚的懿旨。
魏丹賜玉沁給曲錦枝為平妻，隻待曲錦枝歸來之時，便可籌備完婚。
而魏丹給玉沁這一道旨意的交換條件便是叫玉沁將玉家父子拖住在府中，不叫他們得知明華公主府起火的消息。
因而，包括鄭氏在內，都沒有發覺玉府上的門房這一日有些鬼祟不對勁。
玉沁大晚上的接到這麽一道旨意，還來不及高興，便自然而然要被玉琢留下說話。
她得償所願，絲毫不加掩飾心中渴望。氣得玉琢扔了茶杯，便往她身上砸。
玉琢隻顧著盛怒，倒是未曾留意其中一些細節之處。並沒有去深思宮裏的太後為什麽會在這個當口送來這樣一道懿旨。
而玉沁，卻也不是不愧疚的。
她將家人全拖住在府裏，已經算是完成了對魏丹的承諾，至於到了明日會如何，她的父兄會否發現端倪，那並不是她眼下擔心的事。
新年將近，孩童時常玩弄炮竹，一時出了差錯走了水也並非全無可能。是以到了明日這個時候，塵埃落定，又沒有個物證人證的。不會有人懷疑到她頭上。
她臨睡前看了一眼采芙樓的方向。
吩咐元宵:“明日你設法去山上的法嚴寺捐它個一萬兩的香油錢吧。”
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她已經知道自己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了。可是為了嫁給她心中的那個男人，她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
而同一個時候，曲錦枝剛剛好便進了京城。
他從西麵而進，自然看見了公主府方位衝天的火光。
他一急，就要公器私用，叫手底下的人趕緊先去城防衛調兵來救人。
卻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傳來消息，說是魏氏在宮裏起事，直搗黃龍。皇宮之中廝殺震天，城裏的兵馬全在那兒自相殘殺了起來。有人突圍而出搬救兵，朝著四麵城門而來。往西來的這個，就正正好撞上了歸來的曲錦枝。
那士兵就跟沒看見公主府方向顏色詭異的天色似的，跪下便是道:“…還請將軍快些領人到皇宮救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