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百孔
沒有經曆過千瘡百孔的痛,又怎會換來刀槍不入的忍?
但若有一人能護她周全,她都斷不會如此選擇。這個惡人他來做,隻要能換她無恙,惡人也好,被全世界唾棄又如何,他隻有這一個人能護著了。
或許自己早就該聽李長亭的話,早點帶長樂離開,這種是非之地隻會越陷越深。自己當初為何會優柔寡斷?這一點也不像曾經的二當家。
腳下已經掠過無數,身後顧致遠窮追不舍,突然麵前陡然出現一排人躍上了房梁,立在自己的麵前,而自己的右手正被長樂兩隻手抱著懷裏握在掌心。
中宮邊緣,再一步就躍出了中宮,而眼前人等衣衫不等,並非禁軍,男女皆有,或宮女裝或書生裝,就像是從大街上抓來的一把湊數人。
但僅一瞬間安木便想到了,李長亭。
這麽多年他對李長亭還算了解,李長亭在皇宮之中耳目眾多,中宮之內自然也不例外,如今許是李長亭早有囑咐,一旦發現自己挾人離宮便立馬堵截,這才會是現在場麵。
抽了抽手不得,安木開口,“長樂,鬆手。”
“我都想好了,你這樣救我同殺了我沒有區別。”長樂並不鬆手,這還是她頭一回與安木這樣親密的動作。
方才被安木握在手裏時,粗糲的繭子磨得她生疼時,她才發現,安木待她素來畢恭畢敬,從未有過這般逾矩的動作。
冷漠的人往往內心渴望著親近,她卻從來沒想著主動關心過安木。印象中安木總是一派自得模樣,好像周圍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但怎麽可能,誰都會活得艱難,隻是她不曾細問過。
現在關心還來不來得及,現在給予些自己僅能的幫助,還行不行?
安木眼下並沒有想那麽多時候,而對方也並沒有再多的動作,隻是站著攔著,似乎並不準備動手。可安木不待,他沒時間去等待,剛托著長樂將她放下,李長亭便來了。
“這是何為?”李長亭扇著扇子,翻身上梁的動作利索幹脆,就連朝安木邁步時都沒有猶豫。
安木反倒退了一步,將長樂一手護在身後,怒目而視來者,“李長亭,你不要攔我。裹挾長樂私逃出宮,這主意你可不止提過一次,今日卻要反悔?”
“今時不同往日,你可還曾記得同與我說過什麽?”李長亭偏眸,目光落在了安木與長樂交握的手上,隨即狹長一笑。
月光之下,迎著光的李長亭一舉一動清晰可見,安木仿若被針刺了一般,隨即甩開了長樂的手,強忍之下才沒跳起來離長樂遠一步。
自己說過什麽自己自然記得清楚,李長亭懷疑他待長樂的心思不止一日兩日,原本自己見怪不怪不想搭理,但那次開誠布公地一談後,在安木心裏始終落下了一道陰影,他堅信自己的說法,但卻不願再被李長亭這樣瞧著,尤其還是當著長樂的麵。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長樂送死,有何不妥?”
安木強作淡定,餘光想去瞧仔細長樂的神情,怕她多想些什麽,但又不敢用力,怕自己稍有不妥更惹長樂懷疑。
“我說過,你不必同我解釋,先把自己心底的那關過去再說吧。”李長亭笑得篤定,道回正經事,“雖然我不知皇上如何了,但聽人說皇上已經兩日未出屋子,而多請不願的總管今日竟然終於被懷親王請來了宮裏,我想著或許不是什麽好事。”
“送死?”李長亭麵上也露出了一絲緊張,“難不成此事事關皇上性命?否則怎會讓總管甘願送死?”
方才瞧見長樂被安木扛著,就猜到長樂並非所願,而是安木心急不忍才會如此。左右想了想,李長亭已經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不免氣到懷親王,懷親王將此事包裹的滴水不漏,就連他也難窺其中。
而既然事關皇上性命,長樂為救皇上,李長亭又怎會放她走?先前他勸安木帶長樂走,隻是為了讓長樂少在皇上左右影響,免得為君不專從政不嚴。
“今日如何,我也不會放長樂回去。李長亭,你若執意要攔,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意。”說著,安木握緊了扇柄,前端已然劍鋒出鞘。
別說一個李長亭,就是十個李長亭再加上身後的顧致遠,安木都不會放在眼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刀尖上走過多少路豈是這些從文從政的人能比的,他沒讀過四書五經,更沒學過治國之道,那些時間裏,他都是一個單子接一個單子,生死峭壁上走過來的,如今這般小場麵,他又怎會畏懼。
隻是,此刻身邊多了個人。
“安木.……”長樂的一隻手腕被安木握得生疼,看著安木挺身於那些人糾纏,長樂頓了頓,想說些什麽又怕惹安木分神受傷。
身後,顧致遠已經追了來,與長樂遙遙相視一眼,便再沒有走近一步,抱臂在一旁默默看著,看著那鈴蘭女子的身影左右不停。
在方才的變動裏,顧致遠不否認自己猶豫了片刻,雖然隻是須臾,但在那短暫的時間裏,他卻實實在在的希望先生能夠瞬間帶長樂離開。
這麽些年來遠遠近近,顧致遠雖然未曾見過長樂明麵上待皇上有多濃情蜜意,但她的每一次抉擇總是能讓顧致遠吃驚許久。
當初懸崖之上,長樂為保皇上,毅然決然跳下懸崖一事,是顧致遠頭一回對長樂的改觀,先前他不明白為何含王要對長樂言聽計從,甚至毫無為尊的態度,那次顧致遠明白,長樂確實值得含王那般待她。
後來長樂偷著關心皇上不願為其所知,甘願守在一隅角落看著皇上登基,冊封其他女子為後,她的心甘情願她的順從順遂出乎顧致遠意料,他本以為她會大膽追求自己所欲,依著她那樣剛烈的性子,再忍耐也不至於一聲不吭,最後還寧願做了總管還是默默守護著。
直到長樂被下了毒,性情那般狂躁,一次,皇上怒極奪門而出後沒多久,顧致遠路過窗外看見長樂掀開染血的袖口,露出猙獰的道道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