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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鏢見夫人一心隻在兒子身上,已經顧不上其他,自己不覺有了一點點心冷,開始躲著夫人,夫人這裏整天見不到他的影子了。夫人於是找了個機會,告訴保鏢,孩子可能是他的。聽到這個消息,保鏢驚呆了,好半天他都覺得自己是在雲裏霧裏的。夫人走後方才醒悟過來——孩子是自己的。於是開始有事沒事去看孩子,給孩子買很多東西,去的特別勤,對孩子特別上心,大當家的一次見了笑道,“怎麽比我這個當爹的還像爹,你也成個家吧,要不就把夫人身邊的春梅娶了吧!”春梅就是夫人的丫環,保鏢紅著臉拿話支開去,“單身慣了,再說自己還沒什麽積蓄,以後再說吧。”丫環上下打量著,一個勁的直瞅著他,把保鏢瞅的反而不好意思,“光瞅著我幹啥,又不是生人!”“你長得好唄,我願意看,怎麽,怕看呢?”丫環倒也大方,就是嘴巴尖刻,夫人道,“這張嘴敢情是蒺藜做的——紮人呢?以後看誰敢娶你?”“哼,沒娶的正好,我自己過,等以後我也學會打槍,阿錚哥,你的槍法那麽好,幹脆你教我吧?”保鏢含混的答應了一聲,“我們女人家家的學那個幹什麽,舞刀弄槍的那是他們男人幹得事!我們女人不摻和!”夫人道。“憑什麽,我們女人又不比他們差,我願意學!”丫環歪著頭調皮的說道。


  保鏢見不到兒子心裏就急,見到了兒子就不想分開,有時候禁不住就想:自己和夫人、孩子才是一家子,光明正大的和和美美的守在一起多好,兒子那時就認了自己這個親爹。可轉念想想又覺得很對不起大當家的,心裏亂,開始酗酒。夫人不見他來,有些鬱悶,聽說他酗酒,又急又氣,生了氣就罵,“喝喝喝,好好的日子不過,幹脆喝死算了!”夫人自言自語的罵。丫環不知道她罵誰,心裏奇怪,“夫人,罵誰呢?生那麽大氣?”“你!”夫人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丫環不敢再問!隻是心裏納悶!

  孩子越長越討人喜歡,從會坐,到會爬,夫人瞅著兒子一天天長大,特別開心,大當家的每次出山回來後就是先來抱兒子,每次兒子都展現出新的本領,大當家的可高興了,有時候自己和弟兄們在一起議事的時候都能忽地走神想起兒子的小模樣,不禁笑出聲來!夫人讓人給孩子做了許多漂亮的小衣服,孩子越長越漂亮,一點也不像大當家的,一次,丫環道,“夫人,這孩子像你,大當家的黑,夫人白,孩子也白,大當家的長臉,你是圓臉,孩子圓臉,大當家的手大腳大,孩子腳小手小,大當家的嘴角下彎,孩子的嘴角上翹,這孩子淨是遺傳了好!”“娘好,孩子隨娘!”大當家的聽了也樂,“可有一點孩子最像我!”大當家的鄭重說

  道,夫人和丫環都好奇的瞪起眼來,“哪一點,你說?”“兒子隨我,也是個底下帶把的!”大當家的得意的哈哈大笑,“滾一邊去,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夫人罵道。


  大當家的看到孩子比自己長的出息,是個好娃子,心裏說話將來兒子指不定發個大芽子成個大人物,堅決不做這山上為匪刀頭舔血的買賣了。可是兒子不做土匪,那盤龍山將來誰來繼承?大當家的心裏想到這點,心裏隻是犯困難,迷迷糊糊的沒找出個答案!

  兒子最終還是接自己的班才好,山上才快活,不像山下的人那麽腹黑,再說了,老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生來會打洞。大當家的這樣一想,心裏頓時覺得安穩了,敞亮了許多,看看窗外,月光也似乎變得柔和了許多,像一塊綢布似的鋪展在天上,白生生的,滑溜溜的。


  這段時間馬家老爺體虛病重,食欲不振,夜間盜汗,渾身無力,請鎮上老中醫前來診治,這老中醫可是名醫,方圓百裏無人不曉,妙手回春救人無數。先前盤龍山土匪幾次請老中醫,請他上山坐診,老中醫不肯,山上傷病的土匪隻能下山診治,因此也有不少山匪因為耽誤了治療時機而撒手西去。所以山上土匪對老中醫是又敬又恨。


  老人家對鄉親們那是有求必應,馬家來人請了老中醫前去診治,一大早馬家就派了馬車前來,老中醫上車前去出診,臨走時交代兒子在家坐診。到了馬家,老中醫親自把脈,發現馬老爺體虛陽衰,詳問之下得知馬老爺先前曾被夜入馬家的蒙麵人打了兩掌,身體受了內傷,近段時間又操心過多,故此身體不振,血脈不暢,腎府虛虧,陽火過盛,老中醫又問日常飲食,太太道,“近來給老爺補身子,熬的人參鹿茸燕窩湯,這不正在廚下熬著呢,前兩天好了許多,這幾日不知為何又加重了。”老中醫眉頭緊蹙,囑咐馬老爺近段時間不可再操勞,不能吃大補之物,夫人給他熬的人參燕窩鹿茸之類的湯和泡了蛇的補酒,不可再吃,他解釋說道:“這些補的東西,平常人日常吃一點,沒什麽,補補身子,調節身體,增加元氣。但身體虛弱陽盛腎衰之人不可多吃,最好不吃。因為對他們來說,這些補品,藥力凶猛,反而成了奪命的東西,就好像冬日裏把一個空著的藥罐子架到火上猛烤,火力越足,罐子越容易燒裂,結果隻能是適的其反。再者。”老中醫話音頓了一下,“房中之事要謹慎,最好與太太們分開來住。”然後凝神思索了片刻,寫了一副藥方,囑咐要按時熬藥喝藥,不可過量服用,也不可耽誤!”


  正巧這幾日三太太身子不舒服,馬老爺讓老中醫一塊給看看。他親自陪著老中醫到了三太太內臥,三太


  太屋裏養著幾株蘭花,花長的精神,牆上掛著幾幅西洋畫,都是西洋風景,挺是雅致。梳妝台上除了許多化妝品還擺著幾冊畫報,夫人正歪坐在床上依著炕幾看一本畫冊,因身體連日犯困,畫冊也沒翻動幾頁,見老爺進來連忙起身欲下床施禮,馬老爺趕忙扶其躺下,拿起三太太一隻手搭在床邊,老中醫兩指搭脈,凝神靜診,良久,方緩了神情,低聲發問,“敢問夫人可是食欲不振,身體發困,茶飯不思,手腳冰涼,腹中滯漲?”夫人點頭。老中醫轉頭向老爺笑了,“給老爺賀喜,給夫人賀喜,三太太有了。”馬老爺身子一震,接著滿臉開花,喜的眉毛胡子都翹起來了。夫人的臉微微一紅,自是一種嬌羞。老中醫也很高興,當下給開了幾副安胎藥。


  付了出診費,老中醫走後,馬老爺獨自一人又悄悄來到夫人房中,麵帶喜色,坐下來關心的問了幾句,“夫人,這孩子來的還真是時候,給馬家添喜啊。”大太太知道了此事,晚餐時分,她剛剛坐到餐椅上,就滿麵含春的說道,“老爺,恭喜你啊,人老了都還那麽有精神,身體好著呢,三妹可是有福氣,過去我們幾年都沒開花,可她倒好,才來還不到一年就開了花,還是做小的好,最最招人疼。”“大姐,我可是一點都沒想到,托你們的福,也是馬家轉運,又要添丁,這老爺身子也會很快就好起來的。”兩人高興地談論著,老爺爺是喜出望外,今兒個晚飯比平日多吃了好多。


  老爺安排人去拿藥,兩副藥,一副給老爺的,調血活氣固根扶本;一副是給三太太的,保胎安神。可誰知,三太太喝過了藥,當天夜裏,忽然腹痛發作,一時間疼的死去活來,身體軟癱,腹疼如攪,臉無人色,冷汗如雨,結果孩子沒了。三太太知道孩子掉了,頓時背過氣去,不見還魂。老爺剛剛喝下熬好的藥才上床躺下,聽聞此變故,連忙起身,隻穿襯衣襯褲,長衫都未來得及披,大太太攙著老爺去到三太太房中。看著眼前慘疼一幕,老爺身體大慟,捶胸頓足,忽然,雙眼翻白,目光呆滯,嘴唇發紫,臉罩烏雲,緊跟著身子一歪,口吐白沫,軟趴趴歪倒在那裏。下人們忙上前攙扶,又掐人中又捶後背,但全然沒有作用,等中醫趕來,早已臉色烏青手腳冰涼。大太太抱著老爺的身體,又哭又笑,全然是瘋了的模樣,細看之下,原來受不了此等刺激,竟然得了失心瘋,一時半會怕是好不了。管家、二少爺等人一把揪住老中醫,嚷著讓他償命,因為藥是他開的,斷定是他做了手腳或是拿錯了藥。


  官府介入,馬家人披麻帶孝呈上了狀子。狀告老中醫誤診人命。


  一時間,偌大個馬家,呼啦啦如油燈熬盡,


  一時間陷入哀痛之中,可馬老爺的喪事耽誤不得,大太太又不見好轉,一時也找不到主心骨,無奈之下,商量由馬家三太太做主辦理喪事。


  正商議之中,好在馬老爺過世後的第五天,大太太方才清醒,於是急急地讓管家請人看宅地風水,風水大師來到之後,既不寒暄也沒耽誤,立馬要求去看地形,一行人走去,大師手拿羅盤和金珠鐵錠,來選擇好風水做“地穴”。“此地擁山蘊水,山脈風水絕佳之地,最佑子孫福地宜選麵山擁水之位。”大師叮囑。在一山坡路上,正行之間,夫人卻突然讓風水先生和管家停下腳步,莫走近山坡。


  夫人指著山坡說道,“那山坡向陽地方是家裏果園,鎮上的調皮孩子有時會去偷摘果子。剛剛我看到那邊有鳥兒飛起,可能是有孩子在偷果子。如果此時我們走過去,孩子緊張,萬一從樹上跌下來受傷,就不好了。”


  風水先生聞聽此言,深深作揖:“夫人,馬家有您這樣仁善的人不必看風水,您在哪裏,哪裏就是風水!”


  夫人悲道,“哪裏啊,慚愧。”大師手拈胡須,說道,“夫人,風水之好壞關鍵在人,人心即是風水,夫人如果非要選擇,果園東麵,麵對盤龍山,形若金盆,此為佳地,後世當有福報。”說完,收下謝禮飄然而去。


  大太太吩咐就把老爺葬在這裏,並且告訴家人自己死後也要葬在老爺的墓旁,說著,淚如雨下。


  大太太、三太太主持,劉管家具體操作,為馬老爺舉辦喪事,焚香、念經,燒靈峰戒牒(路引),為老爺“送終”。為亡人向陰司“報到”並祈禱。替死者沐浴、理發、剪指甲、更衣,將床席、褥草放路旁燒毀,名曰“每苫包”。著人手提燈籠,倒挾雨傘,遍赴近親家報訃音。


  馬家上下組織人手搭建靈堂,料理停當後,馬老爺屍身被移入靈堂。靈堂中點腳後燈,設靈牌,擺香燭供品。晚上由馬家人陪屍“入殮”,馬家親戚臨吊來送“重被”。到了大殯之日,二少爺和家人親自捧頭扛腳移屍入棺,棺材內放上許多陪葬品,然後蓋棺準備出殯。


  靈柩出門,奠酒於杠,指路人進行“醮杠”。前有引路幡,後麵二少爺頭戴孝巾,身著孝袍,懷抱靈位牌,儀仗及送喪隊伍長長一串,沿路放爆竹,撒紙錢,途中設祭,安葬後祭過土地神“關山”。送木主牌於宗祠。轉眼過了頭七,又過了五七,上過了五七墳。


  馬家起靈前,縣裏官家安排驗屍官驗過屍身,又把當日喝剩的藥渣提取了去,還反複提審傳喚兩家人問話,又特意詢問了後事安排及寶藏之傳言,警局探員又去親自探視大太太。大太太人已經清醒,但如果有誰提起馬老爺,她還是有點魔怔。鎮裏的人


  很是哀痛。官府的法醫鑒定馬老爺是因為藥物中藥量過大中毒身亡,中藥有些成分藥量合適是治病良藥,藥量不合適那是殺人毒藥。三太太也是因為藥劑量過大以致滑胎,因此官家推斷是老中醫診所疏忽大意,藥的劑量弄錯。聞聽此信,老中醫泣不成聲連聲喊冤,還未等官府判決便趁人不備吞金自殺。


  老中醫死後不久,他的兒子小中醫找馬家報仇,苦於無法,自己冥思苦想,偷偷準備了點火之物,夜裏潛入馬家,趁人不備放了一把火,點了馬家柴房,柴房又引燃了牛棚和長廊及偏房,火燒了大半個馬家,然後小中醫隻身一人外逃,無處可去,最終投奔了盤龍山,做了一個小土匪。


  大火中,三太太跑到柴房,親自提水救火,自己忽然一跤跌倒,爬起來後身體無恙,隻是腦袋磕碰了一下,誰知腦子竟然變得木木呆呆,整日傻待著不言不語,有時見了熟人也一語不發。


  府裏的喪事辦完之後。一天,大太太吩咐二少爺到老爺書房,夫人坐在老爺生前坐的椅子上,讓兒子在自己身邊坐下,看著他說道:“兒啊,你爹走了,偌大的馬府少了頂梁柱。以後,什麽事情都要靠我們娘倆自己了。為娘今天把你叫來,是想有幾句話囑咐。你也老大不小了,看看馬家的先祖們,個個都奮發有為,你雖說有父輩的蔭蔽,吃喝無憂,但如果隻是天天飽食終日,既不能博取功名為國家效力,又沒有振興家業的本領。終日悠哉遊哉,將來如何是好呢?為娘本不該責備,但是你長大以後,總要讓別人看得起呀!不算是光宗耀祖,最起碼也得做個男子漢啊。所以為娘把你送進省城的學堂,希望你能用心讀書,考個功名。”


  二少聞言,羞得滿臉通紅,說:“娘,您所言極是,孩兒我一定要苦讀聖賢之書,考個功名,不令娘親失望”。


  看著兒子懂事的樣子,大太太心裏不由得一陣高興,隨即拿出幾塊大洋,對兒子說:“你這樣想,娘很高興。這些你拿去買書!記住,在城裏的學堂可不能隻是貪玩,荒廢時光。”


  二少點頭答應,認真說道,“娘,買書用不了這麽多錢,拿這一半的大洋就可以了。”太太囑咐道:“兒啊,為娘不怕你花錢,就怕你把錢打了水漂,不務正業。錢花了咱們再掙,但大好年華荒廢了可就沒處再尋啊。娘怕你成了扶不起的阿鬥,被別人瞧不起呀!”


  二少斬釘截鐵的回答,“娘,你放心,我不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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