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脈相承
裴書白愣了一下,若在外人看來,顧寧不停地變換說話的語調和表情,不是瘋了就是傻了,這會兒顧寧冷不丁把手指抽出,不用想也知道是熬桀又控製了身子,倒把一旁的王擒虎看的大氣也不敢出。
裴書白詫異道“熬桀前輩,怎麽?這東西還有講究?”
熬桀搖了搖頭“早年間滅輪回在用引魂燈時,也不是一口氣將裏頭的胎光吸納完,便是怕自己身子受不住,寧兒身子弱,方才那雷澤之力已經十分強勁,讓她稍稍緩一緩。”
裴書白聽完心裏那叫一個無語,心道“寧兒身子弱,不能一蹴而就,方才讓我一口氣把胎光吸入身體的時候,不也是這老妖怪,怎麽到我那裏就根本不提?”
熬桀瞧出裴書白心中所想,嘿嘿笑道“你和寧兒不一樣,你這身子裏頭裝著的可是滅輪回的混沌舍利,就是把這引魂燈咬碎了嚼進肚子裏也無妨。”
裴書白也不想和熬桀鬥嘴,隻是問道“熬桀前輩,寧兒現下感覺如何?可有什麽不適?”
“沒有什麽,反倒是暢快的緊,這麽多真氣納入身體為己所用,就算比不過她師祖,比她師父恐怕還要強上不少,等三才陣裏頭的真氣全部吸收了,便是我在鼎盛時期,千招之內也奈何不了她。”熬桀美滋滋地言道,儼然一副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滿足。
裴書白這才放下心來,低頭去瞧引魂燈,此時燈中的驚雷種已沒了紫光,和尋常石子已然沒有區別,裴書白還是將驚雷種磕出來,收好了放懷裏,接著又拿出玄冰核,將其放入引魂燈中,那引魂燈寒光乍現,映的洞中一片幽光,裴書白心中慨歎“說起來自己在三才陣中取此物之時,已然耗去這玄冰核不少真氣,饒是如此還能在燈中發出光芒,可見其中能量還是不少,如此一來便有了疑惑,當初陸閣主也隻是將驚蟬珠帶在身邊,並不像自己這樣人珠合一,就算陸閣主天賦異稟,是武林第一奇才,可終歸是凡胎,哪裏能存的下這麽多真氣?”剛要開口去問熬桀,卻見顧寧已經盤膝打坐,閉目不言,裴書白也不好去打擾,回頭瞧了瞧抖若篩糠的王擒虎,見王擒虎三魂沒了七魄的模樣,也懶得去理會,繼續去瞧陸淩雪書信上的內容。
“世人隻當為師武學登峰造極,卻不知一山更有一山高,隻可惜為師大道將至,隻在此時頓悟,不能將其傳授於你,實為憾事,天下修氣者,皆為求真氣精純、龐多,卻不知已之力相較於萬物,實在是石子較之巫行,水滴較之江海,我派三脈真氣,皆取之天地之間,寒冰一脈以冰雪為尊,可哪裏比之天地之間冬月飛雪之寒?烈火一脈以炙炎為聖,又豈能和天火熊熊相提並論?修氣之人窮盡一生所得,也不過是扁舟一葉。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木,馳騁畋獵令人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故極盡之所能以求修氣者,卻是本末倒置。
須知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複命。複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是故為師散盡周身真氣,寄於這三顆陣眼之中,然則相較於自然大道,不過爾爾。待得你悟透為師這番,便是青出於藍,日後必定遠勝為師。”
裴書白看到此處,心中非常不解,書信前麵陸閣主交代諸多事宜,說的還都淺顯易懂,可到了這關鍵的地方,裴書白卻是半點也看不明白,隻恨自己之前貪玩,沒有跟爹爹伯伯好好習字,而自己隻顧得跟師父學神鋒四式,也忽略了這些。想到此處,裴書白免不了有些懊惱,於是便喊王擒虎“喂,你過來瞧瞧,這上麵寫的是什麽?”
王擒虎戰戰兢兢,伸頭過來瞧了瞧,裴書白也沒有讓王擒虎看別處,隻讓他瞧了一段,王擒虎也是瞧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擔心自己說不懂惹了裴書白,隻好硬著頭皮解釋“繽紛的色彩,使人眼花繚亂;嘈雜的音調,使人聽覺失靈;豐盛的食物,讓人舌不知味;縱情狩獵,使人心情放蕩發狂;稀有的物品,使人行為不軌,所以用盡辦法修煉真氣的人,都是本末倒置弄錯了方向,正確的法子便是盡力使心靈的虛寂達到極點,清靜堅守不變。察覺萬物一齊蓬勃生長。紛紛芸芸,各自返回它的本根。返回到它的本根就叫做清靜,清靜就叫做複歸於生命。複歸於生命就叫自然,認識了自然才算識得大道,不認識自然的輕妄舉止,往往會出亂子和災凶。認識自然的人是無所不包的,無所不包就會坦然,才能符合自然的“道”,符合自然的道才能長久,終身不會遭到危險。”
裴書白皺著眉頭“這就完了?”
王擒虎大氣也不敢出,輕輕點點頭,眼神裏滿是懼色,先前裴書白一人破陣,王擒虎看得明明白白,哪裏還是當年躲在紙人裏頭的那個少年人?
裴書白知道這些都是陸淩雪臨終之前頓悟出的道理,可謂是字字珠璣,但又和師父傳授給自己的武功全然相悖,師父在傳授自己武功之時曾約法三章,其中之一便是不能修習旁門武功,雖說現如今自己已經徹底沒按照師父約定的來,但實在是情非得已,而自己心中始終記得師父所言,習得真氣匣之法後,專門在氣海正中的位置給無鋒劍氣留下位置,為的便是今後將無鋒劍氣越練越純,以求極致之功,可陸閣主留下的這些,竟是讓自己回歸自然,放棄所有的追求,卻不知到底是何意?
王擒虎見裴書白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擾,悄悄退到一旁,眼下雖說被困在這洞中,好在已經沒什麽危險,又困又乏昏昏睡了過去。
待得王擒虎醒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卻見裴書白仍是那副沉思模樣,顧寧亦是盤膝打坐,好似自己睡了個假覺。
裴書白沉思一夜,始終沒能明白陸淩雪留下的這段話有什麽深意,萬物歸於自然,那自己修煉真氣又有什麽意義?想得久了,裴書白一陣頭痛,恰好此事顧寧也睜開了眼睛,索性也就不去多想,開口問道“寧兒,感覺如何?”
顧寧微微一笑“師祖的真氣真的很強大,說不定我也能使出雷澤這樣的招式了。”
裴書白騰的一聲站起,伸出手來去拉顧寧,口中道“那你就試一試!”
顧寧也不遲疑,站起身來朝著空地雙手一揮,果然地上閃過道道電光,不過也就這麽一下,顧寧就收了招式,裴書白還當顧寧隻能化出這一小片,當即勸慰道“別著急,慢慢來,畢竟是你們雪仙閣驚雷一脈最強力的招式,哪能這麽容易就使出來?”
顧寧微笑搖頭道“實在是威力太大,我怕把這洞給弄塌了,再說這都是我師祖的真氣,哪裏能這麽浪費?”
裴書白這才明白,原來顧寧是這個原因收招,心中更是開心不已,隨後也不遲疑,用了兩天時間,將玄冰核,赤煉石裏頭的真氣全都納入體內,一來是因為玄冰核、赤煉石裏頭的真氣沒有驚雷種裏頭的真氣龐大,二來顧寧已經從裴書白那裏學會了真氣匣之法,是故這麽多真氣入體,還是能承受的住,隻不過也像裴書白一樣,再也沒法吸入多一點真氣了。
裴書白見顧寧當真隻用了三天,便把陸淩雪留下的真氣吸納,心中又驚又喜,其實顧寧心中更是開心,自己武功突飛猛進倒是其次,自己終於不會給裴書白拖後腿,還能憑自己的力量替裴書白分憂,光是這一點,就已是十分欣喜。
裴書白笑道“你武功大成,怎麽熬桀前輩這時候倒沒話了?”
顧寧輕歎道“在我吸納赤煉石裏頭的真氣時,爺爺的意識傳了過來,之前我太弱,爺爺的元神出竅便能在我身子裏暫居,可現如今我身上的真氣已經十分強大,爺爺的元神出竅已經抵抗不住我身體裏的真氣,我本想用真氣匣將爺爺的元神放在裏頭,可是他不願意,說是困了一百年了,不願意再困著,這會兒我正犯愁。”
裴書白一聽也有些愕然,自己雖說不是很喜歡這個老妖怪,但也說不上討厭,再加上有顧寧這一層關係,對熬桀多少還有些敬意,忽然聽到熬桀的元神已經支撐不了太久,心中竟有些酸楚,抬眼瞧見王擒虎,立即言道“熬前輩,不知你可否聽到,咱們臉麵前不就有個法子嗎?”
王擒虎一看裴書白瞧向自己,就算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麽,多年來的經驗告訴自己絕對沒什麽好事,於是連連告饒,裴書白哪裏理會,仍是對著顧寧道“熬桀前輩,這廝不是什麽好人,用他身子你正好可以教訓教訓他。”
顧寧連連搖頭“書白,爺爺已經在苦苦支撐,這會兒怕是連意識都傳不到我這裏了。”說完眼中帶淚,“況且爺爺之前就說過了,在忘川禁地地宮中,是他強撐著使出來幾次元神出竅,到我身體裏之後就再難使出來了,他的元神隻能在我這裏待著,在北鬥封印陣中困了一百年,靈力已經不夠再次施展。隻能回到他自己的身子裏去。”
裴書白也著了急,在這洞中來回踱步,一下子踢到了地上的引魂燈,頓時有了主意“寧兒,你試著問問他,能不能將元神寄在引魂燈裏頭,由咱們帶著,找他的身子不就成了!反正他身子就在天機閣,索性殺回去便是!”
顧寧一聽也覺可行,連忙將意識傳給熬桀,此時熬桀的元神已經瀕臨破散,強撐著讓顧寧試一試這個法子“寧丫頭,乖孫女,那兔崽子兔崽子的法子你大膽的用用,反正都是是賭我就賭這麽一下六道早就在一百年前滅絕我熬桀還能還能有個孫女有個這麽好的孫女,已經是賺了隻可惜爺爺瞧不見你倆走到一起那小子人不錯可以托”
終究那個付字沒說出來,顧寧眼淚橫流,哪裏還有半點遲疑,卻不知那引魂燈怎麽使用,情急之下,便將引魂燈抱在手中不住搖晃,忽然一道光從自己頭頂冒出,呼的一聲鑽進了引魂燈之中,原本空無一物的燈體,竟有了微弱的光亮。
裴書白和顧寧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這個法子到底有沒有作用?顧寧言道“書白,咱們從大漠出去以後,就去天機閣行嗎?”
裴書白點頭勸慰道“那是一定的,也不知四刹門用了什麽法子,竟然操控了熬桀前輩的身子,先前我就想和他交交手,隻是你們在那難免受製,如今你已得了陸閣主親傳,咱倆聯手不愁奪不回來熬桀前輩!”
顧寧擦去眼淚,輕聲道“可別傷了熬爺爺的身子。”
裴書白笑道“依咱倆現在的武功,這句話可真得主意了,”說完便掏出陸淩雪留下的書信,把先前自己沒看明白的地方也指了出來,顧寧也是一知半解,裴書白便道“罷了,這些以後慢慢鑽研吧,事不宜遲咱們就此動身。”
顧寧嗯了一聲,隨即跪倒在陸淩雪靈軀前“師祖在上,弟子承蒙師祖傳道,勢必謹遵師祖教誨,立誓將雪仙發揚光大!”言罷又是跪拜一番。
裴書白讓顧寧把極樂圖殘片和引魂燈收好,顧寧卻道“師祖說了,這極樂圖殘片是給傳信人的獎勵,你就收了吧。”
裴書白也不推辭,放在自己身上和放在顧寧身上也沒什麽大區別,於是便不再多言,轉身朝著王擒虎言道“我們從這裏出去,折返天機閣,要和四刹門的人決一死戰,你跟是不跟?”
王擒虎一聽,頭立馬搖了起來,裴書白笑道“好,既然你不跟我也不強求,不過我得交給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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