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現身一見
赤雲道人心頭狂跳,卻不知該如何作答?腦子裏那中年影人的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揮之不去,又覺一陣頭昏目眩,額角冷汗直冒。反觀那中年影人,一語言罷竟是掉頭便走,絲毫不去理會赤雲道人。那些站在一旁的影人也跟著離去,隻留赤雲道人一人。
赤雲道人倒抽一口涼氣,騰的一聲彈立而起,也不知哪裏來的氣力,三兩步便跨到中年影人身後,一掌拍出勢如風雷,便是想一擊將對方斃命,豈料那中年影人躲也不躲,硬生生挨了赤雲道人一擊,卻是半點反應也無,連停都沒停,兀自向前走去。赤雲道人見一擊不成,接著又起一腳,這一腳更是用盡周身氣力,哪知這一腳踹出,耳聽得“鎊鐺”一聲,那中年影人背後竟出現一道赤色屏障,這屏障自己再熟悉不過,正是不動如山心法。
就在赤雲道人遲疑之時,那中年男子不緊不慢轉過身來,反問一句:“你當真不見?”
赤雲道人胸中如擂鼓一般,一顆心都快跳出了腔子,口中兀自罵道:“哪裏來的鬼玩意兒,在這裝神弄鬼,我師父已仙化多年,端得在這受你們編排!”
那中年影人仍是半點表情也無,一雙眼睛瞧了瞧赤雲道人,隨即便是一抬手,身旁影人一擁而上將赤雲道人複又圍住。赤雲道人一腔怒火早就忘了懼怕,大喝一聲蕩出赤色真氣屏障,周遭影人完全無視,一雙雙發著幽光的手伸來,將赤雲道人死死按住,中年影人這才開口:“赤雲,若不是瞧著他的麵子,你怕是早就死在這裏,勸你還是識相一點,乖乖跟我們走。”
赤雲道人哪裏還能動彈,自己引以為傲的不動如山真氣,在這些影人麵前好似紙糊一般,莫說影人眾多,怕是光光麵前的中年影人,自己就完全不是他的敵手,自知不敵,赤雲道人也不再掙紮,隻是言道:“我怎知裏頭有沒有詐?”
那中年影人仍是毫無半點表情,可說出的話卻是極盡諷刺:“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倒是這身肥肉打些秤,似你這等廢物,若不是他點名要見你,我們怕是連殺都懶的殺你,還犯不著對你使詐。”
赤雲道人哪裏受過如此侮辱,登時道:“你可知這裏是哪?竟在這裏撒野!”
影人道:“不過是公輸派建下的練兵之處,哪裏有什麽稀奇?哦,你是說天機閣?也不過是欺世盜名罷了。”
赤雲道人徹底慌神,哪裏摸得清對方來頭?更是深覺大事不妙,這些影人武功強的不是一星半點,硬拚根本毫無勝算,赤雲道人心思暗動,隻得走一步看一步,權且跟過去瞧瞧,就算是陷阱,自己也好先蹚一蹚,即便要死,也好找機會給公孫憶他們提醒。赤雲道人打定主意,朗聲便道:“罷了!我隨你們去便是,你們鬆開我!”
中年影人點了點頭,示意手下鬆開,那些影人齊刷刷地鬆開手來,赤雲道人也不多言,跟著中年影人抬腳便走,隻見那影人走了幾步忽而站定,赤雲道人不明就裏,正遲疑間,那甬道忽而從中斷開,赤雲道人這才發覺,這甬道外竟是一片虛無所在,向上瞧不見天,向下望不見底,不等赤雲道人反應,那中年影人一把拽住赤雲道人的胳膊,拉著赤雲道人便向下躍去,直嚇得赤雲道人汗毛豎起,這眼都不眨往下跳,豈不是自尋死路?
下墜速度越來越快,赤雲道人哪裏還能鎮定的了?想使出雲憩鬆心法讓身子變輕,卻越是著急越使不出來,忽然一道火光閃過,眨眼間這火光便越來越亮,火柱蜿蜒盤旋,竟聚成了巨大風旋,熱浪升騰,將赤雲道人和一眾影人的身子穩穩拖住。
待得赤雲道人雙腳沾地,腿肚子仍是轉筋,不過赤雲道人此時已顧不得自己還能不能站的穩,因為眼前火光散去,正當中一紅衣女子出現在麵前,正是六道龍火使蘇紅木。
如臨大敵的赤雲道人趕忙向後退了兩步,卻見原本那些半點表情也沒有的影人,紛紛跪倒在蘇紅木麵前,口中道:“參見龍火使。”
蘇紅木笑臉盈盈,一隻手輕輕抬起,指尖朝著赤雲道人緩緩一勾,連語氣都帶著笑意:“小道長別來無恙啊。”
赤雲道人沉聲問道:“妖女,你怎麽會在這裏?”
蘇紅木玉手掩麵,咯咯笑道:“小道長管的也忒寬了些,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我如何不能來?就算是小道長家裏的,我就來不得了嗎?”
赤雲道人早就領教過蘇紅木這股子輕佻,換做旁人見著蘇紅木如此媚態,怕是骨頭也酥了,索性別過臉去:“妖女,你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蘇紅木笑意更甚,口中言道:“你側過臉去,莫不是動了凡心?人常說出家人六根清淨,恐怕小道士道行還不夠,這會兒心裏頭癢癢著,要不要我來給你撓一撓?”
赤雲道人大怒,正過臉來怒道:“要殺便殺,休要謗我!”一語言罷,更是趕緊閉上眼睛,隻因那蘇紅木已然朝前走了兩步,一邊走一邊將一身紅衣悉數褪去,隻留一見赤紅的褻衣,一身肌膚晶瑩似雪,怕是連白玉也不及其三分,映襯著那一小片紅色,更顯得誘人。
蘇紅木見赤雲道人麵紅耳赤,笑得更是花枝亂顫,一步步靠近赤雲道人,忽而空中傳來人聲:“紅木休要再戲耍他。”
赤雲道人一聽此聲,整個人好似被人使了定身之術,木頭樁子似的立在那裏。那聲音複又傳來:“徒兒,一別數十年,你過得可好?”
赤雲道人眼窩瞬間紅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中哭道:“師父,徒兒想你想得好苦。”
那聲音道:“瞧你這一身胖肉,莫不是沒人管你,胡吃海塞才有了如今模樣?”
赤雲道人麵皮一紅,思緒瞬間回到當初。書吧
那是一年寒冬,赤雲道人跟著師父雲遊至一處荒山,三日未進水米,赤雲道人早就餓的頭昏眼花,終是跟著師父找到了山中一處廢棄的木屋,師徒倆進了屋子,發現是山中獵戶的居所,隻是那獵戶不知害了什麽病,竟是死在屋中,師徒倆不忍這獵戶暴屍,便在屋後挖了個坑將其埋了,而後師徒倆便在屋中歇腳,赤雲道人餓得實在厲害,息鬆道人無奈,便將獵戶晾下的過冬肉取了,給赤雲道人燒了一頓,那一頓赤雲道人吃的實在太香,息鬆道人見狀,便笑罵徒弟不顧吃相,若是頓頓如此,怕不是早晚要成個胖子。
赤雲道人也不知為何會想到這件事,更是激起心中對師父的思念之情:“師父,你在哪裏?”
一語問出,那聲音卻不再響起,跪在一旁的中年影人此時道:“如今你還不相信他老人家想見你嗎?”
赤雲道人急道:“六道妖邪,你們到底對我師父做了什麽?莫不是你們操控了我師父!”
蘇紅木笑道:“我們哪敢對你師父不敬?隻是有些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而且有些事由我來告訴你,怕是你也不信,你若是想見你師父,大可以跟我們走,就怕你沒這個膽子。”
赤雲道人立馬起身,也不言語,蘇紅木穿好衣服,玉手一揮,那些影人紛紛起身,當先前行,饒是周遭一片昏暗,那些影人走的也是奇快,有些地方的機關赤雲道人甚至都沒有瞧清楚,便被影人破解開來,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停下腳步,赤雲道人四周觀瞧,周遭全是一根根巨大的石柱,不禁抬頭望去,卻看不清上頭有什麽?
此時一名影人突然走出,拉著赤雲道人的手朝著石柱一拍,之後便閃身回到人群之中,赤雲道人不明就裏趕忙縮手,卻聽蘇紅木笑道:“你莫要如此緊張,隻不過是給你的朋友們留些小玩意兒,讓他們在這裏頭不至於沒事可做,也好讓你和你師父好好相處一番。”
赤雲道人此時心中已是複雜到極致,既有對蘇紅木和這一眾影人的敵意,也有對師父息鬆道人的渴望,對公孫憶一行的擔憂,雖然不知那影人為何會拉過自己的手去觸碰那石柱,但一定不是什麽好事,正遲疑間,一人從石柱後麵閃身而出,此人一身黑袍罩身,連頭臉也給裹住,哪裏瞧的見是誰?不過這身打扮赤雲道人倒也眼熟,正是忘川地宮裏頭,帶走蘇紅木的神秘人。
那神秘人撤下罩帽,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露了出來,那張臉形似枯槁,隻是那一雙眼睛不過還是被赤雲道人一眼認出:“師父!真的真的是您。”
那神秘人笑道:“為師這般模樣你還認得?”
赤雲道人哭道:“師父視我如子,我又豈能忘卻師父容貌,徒兒無能,沒法保護師父,當年眼睜睜瞧著師父毒發,卻沒有半點法子”赤雲道人還要再說,卻被那神秘人打斷:“赤雲,你如今見我,可有什麽想問的?”
赤雲道人登時一愣,心裏怕是有無數個問題想要問清楚,可當師父就在自己麵前時,有些話反而問不出口。
息鬆道人伸手扶起赤雲道人,溫言道:“徒兒,當年的事你莫要再提了,那是為師的劫,你有那份心,師父已經很欣慰了,倒不用自責。”
赤雲道人仍是內疚:“師父,當年徒兒親手將您將您”
息鬆道人笑道:“羽化坐缸也是劫數,為師躲過那一劫之後,已是如今這般模樣,再和你見麵,一來是怕嚇著你,二來師父劫數為盡,若是再和你在一起,怕是連你也要受到波及,方才你也說了,為師視你如子,又怎能看你遭難,好在你這麽多年也過來了,想必許多事也看開了,你隻要不怪為師狠心不去見你,師父便能心安了。”
赤雲道人忙道:“徒兒怎能埋怨師父,隻是”赤雲道人心中敬畏師父,並不敢直接問出,而是轉頭瞧了瞧蘇紅木,息鬆道人便明白過來,張口道:“哦,你問的是紅木啊,這件事說清楚怕是不易,此間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且隨我來吧。”
息鬆道人言罷,便轉身前行,赤雲道人垂手立在後頭,一步一步跟著師父,蘇紅木旋即帶著一眾影人也跟上步伐。一行人複又行進半個時辰,便來到一處石室,息鬆道人命蘇紅木和影人在遠處守護,不許聽師徒倆的談話,之後便帶著赤雲道人進了石室之中。
直到兩三個時辰之後,赤雲道人這才和息鬆道人出了石室:“師父,如此說來,您也是為了徹底除去六道,才會隱忍這麽多年?”
息鬆道人點了點頭,沉聲道:“那滅輪回武功高深莫測,熟稔六道神功,莫說為師一人,怕是全武林的高手同仇敵愾,也在他手上過不了幾合,師父倘若不這麽做,怕是天下蒼生要蒙大難。至於蘇紅木嘛,她不過是性格使然,本意也是為了除去滅輪回,她身旁那些人,其實也都是六道弟子,如今棄暗投明,和咱們都有共同的目標,先前他們對你著實粗魯了一些,倘若不這樣,怕是你這個倔小子不會輕易跟來。”
赤雲道人歎了口氣道:“六道棺槨全空,徒兒還當是四刹門所為,原來是師父。”
息鬆道人也歎了口氣:“六道實力遠勝於我等,若不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怕是也沒多少勝算,方才你不也說了,龍雀使熬桀也跟你們站到了一起,這便是好事一樁。”
蘇紅木見二人出來,便湊上前來,剛要開口卻被息鬆道人打斷:“紅木,我這徒兒之前和你打過交道,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今後若是再見麵,蘇聖使看在老道的麵子上,可要手下留情。”
蘇紅木咯咯笑道:“您這說的是哪裏話?既然”
息鬆道人始終不讓蘇紅木開口,複又打斷:“紅木,如今還在這試煉之地,赤雲還有事要辦,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就莫要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