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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公孫亡故

  裴書白抬起頭來,望向熬桀,熬桀背著身子根本沒有回頭,已然後悔嘴快說出這樣的話,顧寧也問起熬桀,為何會這麽說?熬桀也沒再開口。


  公孫憶心下一聲長歎,卻也沒再繼續說引魂燈的事,當初病公子做局,硬生生扯下公孫憶一條手臂之時,公孫憶便預料到病公子要做什麽,劇痛中公孫憶故作驚慌,用另一隻手死死攥住手臂掙紮,實則使用無鋒劍氣在手臂上刻下文字,便是賭病公子不會再去看那條斷臂,事實上也正如公孫憶所料,斷下的手臂被汪震草草包好帶走。


  公孫憶痛極昏死過去,再度醒來之時,卻是在歸塵樓中,病公子已然在其身上繪出了橫豎血紋,公孫憶知道病公子要做什麽,卻是半點法子也沒有,趁著自己還清醒,想要再賭上一把,告訴病公子自己已經想通了許多事,彼時病公子早就被恨意衝昏了頭,並且極度自負自己的計策能夠得逞,隻要裴書白瞧見這條斷臂,勢必要找息鬆道人報仇,故而連給公孫憶說話的機會也不留,便用千裏經絡圖控製住。公孫憶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此時公孫憶再度醒來,心裏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上天還給自己一個機會,讓自己能夠把想通的事告訴裴書白和顧寧,如此一來也算是釋然了,耳聽得熬桀提起引魂燈損毀了也不怕,公孫憶心裏其實也明白了三分,隻是不想再讓裴書白和顧寧太大的壓力,便沒有再提,而是道:“書白,寧兒,你們兩個聽好了,息鬆道人到底要神天八物做什麽,師父也不清楚,但是奪寶這件事,咱們就不能讓他得逞,四刹門為了尋天機先生,損了不少戰力,如今生死二刹已死,鴆婆、汪震這些四刹門的擁躉也失了勢力,可以說這時候的四刹門算是最為空虛薄弱之時,病公子想要挑撥你們和息鬆道人的關係,引得你們和息鬆動手,鬥個兩敗俱傷之後他們再收拾殘局,你們可別上了四刹門的當。”


  裴書白心中慨歎,即便是師父昏迷了,對於整件事的了解,還是比自己這個親身經曆的人,要多得多,看的也要明白的多,於是問道:“師父,那書白該怎麽辦?”


  顧寧急道:“當初天機先生說隻等七星聚義,便能蕩出邪魔,可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為何還沒有半點動靜?”


  裴書白忍不住哀聲道:“師父,我看到了你讓我去找寧兒,我才知道你為了救我們,自己去了四刹門,你想像爺爺像陸閣主一樣,為了天機先生說的七星聚義甘願犧牲自己,可是我不想讓你死,爺爺死的時候我不懂事,現在我能保護你們了,我不能再看著你這樣。”


  公孫憶苦笑著緩緩搖頭,七星聚義的一切,公孫憶已經想通了,卻不知該不該告訴眼前人,瞧著裴書白和顧寧的模樣,公孫憶歎了口氣:“罷了,還是說給你們聽吧,咱們都被騙了,和當年的四絕一樣,都被天機閣給耍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七星,或者說七星隻不過是虛構之人,七星聚義一說也是子虛烏有,天機閣打從一開始起,就在編製一個巨大的謊言,為的便是息鬆那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裴書白和顧寧二人皆驚,若是換了旁人說這樣的話,裴書白和顧寧根本都懶得去聽,可偏偏這些話就是二人最尊敬的人說出來的,這叫裴顧二人怎麽能不驚訝?


  裴書白下意識看了看公孫憶的身上,確定橫豎血紋已經被自己抹去,公孫憶說這些也的確是出自師父本人之口,隻不過是這消息實在太過顛覆,一時間裴顧二人說不出話來。


  汪奇看了一會兒,見場中再度陷入短暫的安靜之中,這與本意背道而馳,當即仰麵躺在地上再無動靜,老頭子見狀,便知是病公子撤去了千裏經絡圖,病刹本人說話間便要返回場中,登時命四刹門弟子將汪奇暫時護住,倒不是在乎汪奇的性命,在老頭子心裏,汪奇和地上過的螻蟻也沒什麽大分別,隻是老頭子知道,這汪奇和吳昊這二人有血海深仇,若是讓吳昊趁汪奇昏死之際要了其性命,病公子的千裏經絡圖怕是又要少了一個容器。


  息鬆道人這邊也沒有著急開口,而是轉頭喚過一名六道影人,讓其將蘇紅木暫且帶回陣中,再著兩名六道影人離場接人,至於息鬆道人要做什麽,誰也弄不清楚。


  熬桀皺緊眉頭,雙手龍旋獵獵,一副誰敢近前便殺誰的模樣,將裴顧二人和公孫憶護在身後。


  六獸被控製在六道陣中,也是大氣不敢出,六個人都知道對於息鬆道人來說,殺掉六個人甚至比打個噴嚏哈欠都要簡單,所以即便是平日裏最能說的朱老二和苟老三,這會兒也耷拉著腦袋不敢開口。


  公孫憶強行撐了個微笑:“書白,寧兒,我也是想了一會兒才打算告訴你們這個秘密,就是怕你們還被蒙在鼓裏,而且,四刹門恐怕還想不到這一節,即便他們想到了,也想不到天機閣的重要,師父這就跟你們說,相信你們聽了之後,能撥雲見日、力挽狂瀾,救武林於水火。”


  裴書白將公孫憶身子扶正,公孫憶言道:“蘇紅木先前在斷天機試煉之中出現,其實不光是她,當初息鬆道人也在那裏頭,隻不過出於一些不能說的原因,並沒有和我們見麵,隻是把赤雲偷偷帶走,所以從那個時候起,赤雲道長性情大變,我與赤雲相處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他的秉性,道長性格憨厚,為人豁達,斷然不像他師父那樣智謀,隻不過赤雲道長對他師父十分尊重,在斷天機試煉裏頭,息鬆單獨找了赤雲,也一定交代了他一些事,赤雲再度現身之後,你們都瞧出他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待咱們從試煉之中出來,其實我私下裏逼問過赤雲,即便是我拚上了這麽多年的交情,赤雲還是沒跟我說實話,我擔心赤雲待在那裏,會對你們不利,才以去斑斕穀尋高人的名義,把赤雲帶走,可沒想到還是被息鬆道人算計了,監視你們的根本就不是赤雲,而是天機閣。”


  裴書白不住搖頭,腦子裏嗡嗡作響,師父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把利刃在自己心頭割來割去,畢竟當初自己的爺爺裴無極,便是信了天機先生所言,裴家隻能活一個,為了這句讖言,才會選擇假死誘敵,之後賠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就是讓七星聚義,可是倘若這一切都是謊言,等同於說裴家的人都白白死了,自己這些摯愛親人,全都是被謊言所殺。不僅如此,鍾不怨前輩一直守護的又是什麽呢?鍾家以及鍾家的後世在忘川禁地中,為了當年的誓言選擇付出自己的一生,而他們守護的,可能也是一個謊言。


  可裴書白始終不敢相信,畢竟忘川禁地地宮是自己親眼所見,地宮六道群棺是自己親眼所見,甚至滅輪回的肉身是自己親眼所見,就連眼下護住自己的人,正是六道三聖之一的龍雀使熬桀,這些又該怎麽解釋?倘若七星聚義本就是個謊言,那六道又是怎麽被封禁在忘川之中?


  公孫憶看了看裴書白,接著便是一聲長歎:“書白,汪震先前帶走青林居士,惹得病公子大怒,讓死亦苦踏平了驚雷幫,病公子得知花解夢和汪奇帶著青林居士逃到了梅花澗,便讓死亦苦率眾去劫人,當時寧兒、葉懸護法正好也到了那裏,將死亦苦除掉,本想著能緩一口氣,不曾想病公子擔心死亦苦不能接回青林居士,竟是親自趕來,控住了局勢,寧兒性命危在旦夕,師父沒法子,知道病公子一定要帶走青林居士,便想著用我和極樂圖殘片做交換,一來可以救下雪仙閣,二來也能在路上護住青林居士,直到我們回到了四刹門,都沒有任何異常,那病公子為了從我口中得到消息,並沒有為難我,而那時我已經隱隱察覺到息鬆道人有動作,果然蘇紅木趁夜殺入四刹門,奪走了蚺王鼎和血眼骷髏刀,我與病公子都不知蘇紅木為什麽要奪走這兩樣東西,青林居士這才告訴我們,有神天八物的存在,直到那時候,我都以為青林居士是七星中人,至少是向著武林正道的,可沒曾想青林居士說了許多之後,竟拿出了蘇紅木苦苦尋找的幻視鏡,接著幻視鏡的威力,逃出了四刹門。”


  顧寧大吃一驚:“青林居士他……他怎麽會有幻視鏡?”


  公孫憶笑了笑:“是啊,六道三聖的法器,蘇紅木苦苦尋找而不得,卻在青林居士身上出現,其實也不難想通,當初我以為,蘇紅木在試煉之地裏找幻視鏡無果,便說明幻視鏡就在大漠之中,斷天機本就是天機閣試煉武林中人的地方,已經存在了上百年,天機先生和青林居士作為這一代天機,興許早就在試煉之地裏頭尋到了幻視鏡,所以幻視鏡在青林居士身上,倒也能說得通,但是我見青林居士用幻視鏡十分熟練,若無人指點,一個沒有半點武功的人,又怎麽脫身的如此從容?所以,要麽是青林居士本就武功高強,要麽便是熟知幻視鏡的用法,不管哪一點,都說明天機閣和六道有關聯,而且關係不淺,至少蘇紅木能用的幻視鏡,青林居士也會用。”


  顧寧搖頭道:“先生,可這並不能就說天機閣有問題,也不能說七星聚義就是假的啊?”


  公孫憶一聲長歎:“這便是他們的高明之處,這麽多年以來,武林中皆以能見天機先生為傲,言其上通天文下曉地理,知前世曉今生,能斷天機未來,每一次斷天機試煉開啟,武林人趕往大漠如過江之鯽,所以,天機閣雖遠在大漠,卻是最大的消息集散之地,他們若是與息鬆有關,息鬆道人即便不在江湖露麵,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又豈能瞞過息鬆的眼睛?息鬆在布一個很大的局,一個跨了至少數十年的局,把當年的五絕,和我這一輩,乃至於你們這一輩,都誆在裏頭,任其擺布。一閣二門三大家的格局打破之後,四刹門一家獨大,卻也沒有逃過棋子的命運,被息鬆道人利用而不自知,四刹門兩樣寶貝被奪走,蘇紅木來的時機非常的巧妙,若無人通風報信裏應外合,以病公子和老頭子的實力,蘇紅木斷難做到,所以,我才會想到,青林居士和蘇紅木也有關係。”


  裴書白皺眉道:“不會的,師父!你別說了!我不想聽了!師父,你別說了!”


  公孫憶緩緩抬起手來,眼神也有些渙散:“傻徒弟,該麵對的躲不掉啊,師父沒用,師父知道你和寧兒心裏有許許多多的疑惑,但師父也給不了你解釋,隻盼你能找到一切的答案。師父給你們留下這麽多疑問,就是死也閉不上眼睛吧。”


  裴書白兩行清淚流過麵頰:“師父,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公孫憶搖了搖頭:“師父已經快不行了,書白,晴兒就交給你了,她不比寧兒姑娘,這麽溫柔體貼,可晴兒她.……晴兒她已經,已經沒有親人了.……你別嫌她人性,等她長大了.……長大了.……給你做個小的,你也別不管她。”


  裴書白嗚咽起來,師父這一番話,自己又該說些什麽?

  公孫憶又對顧寧道:“寧兒,你不會介意的吧?晴兒被我寵壞了,你.……你.……你多讓讓她。”


  顧寧哭出聲來:“先生,先生,你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


  裴書白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背起公孫憶,熬桀趕忙回頭,顧寧亦是起身,二人皆不知裴書白要做什麽。


  裴書白鉚足氣力,將真氣運在雙腳,口中道:“寧兒,熬桀前輩,我要去找病公子,讓他救人,他要什麽我給他什麽,便是要生生剁碎了我,隻要他肯出手,我便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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