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蛀蟲
聞人語快步跑到啟出雲麵前，一副深受大驚模樣的喘著氣，“你，你知不知道有人在西街施粥？”
正端坐在桌邊喝茶想事情的啟出雲這才微微回過神來。
“施粥？”他可是剛剛才聽說那吳苟立鑽了空子，明麵上確實是開倉了，隻不過是要讓災民們拿銀子去買，出不起銀子那便領不到糧食。
據他所知，那些災民們根本就買不起，即便是有些災民們拿銀子換得了糧食，可也算是傾家蕩產，過後再也拿不出來多餘的閑錢去購置其它東西了。
原本他也確實準備警告吳苟立一番，可偏偏那吳苟立與霍百川二人早已商量好了鑽漏洞的措辭，就算是他去了，也起不到任何幫助的作用。
聞人語氣喘籲籲的扶著桌角坐下，轉而給自己倒了杯溫茶，緩了好一會氣之後才繼續緊張的說道：“那個給災民們施粥的不是別人！就是小仙女！”
小仙女就是安錯錯，他不用解釋啟出雲也都知道。
“她怎麽會突然想起來為災民們施粥？”啟出雲心下不禁湧現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施粥救濟災民們本是好事，隻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安錯錯為災民們施粥，明擺著就是公然與官府與吳苟立作對，到時候又免不了引來一身的罪責。
“那還能有什麽，自然是因為小仙女心地善良，又見鎮上那麽多百姓食不果腹，心生憐憫了唄！”聞人語不假思索的說道。
“不過……”他轉而猶豫著繼續道，“他這麽做也等同於是在徒勞無功，畢竟這寧清鎮中的縣丞還是那狗官，這樣一天一天壓下去的話，遲早有一天會把她自己，以及安逸酒樓都給壓垮的。”
隻要吳苟立一天握著朝中傳送而來的消息，能不能給災民們糧食也隻憑靠著他一人的說辭罷了。
聽到這，啟出雲不由得起身走動了起來，他一邊沉思著，一邊低聲猜測，“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對她而言更是沒有一點好處，怕是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那你說怎麽辦？”聞人語立馬湊身上前詢問。
他向來是個貪玩的，在某些事情上拿定的注意自是沒有眼前這個兄弟來的好，凡事都欠缺了點穩重。
啟出雲沒有立即回答聞人語的話，而是快步走到樓下對著夥計跟掌櫃們吩咐道：“你們用推車各送二十袋米糧給西街正在施粥的安姑娘送去，她若是問起來便直接報上我的名號即可。”
話語一出，掌櫃的以及眾多夥計不由得都驚訝了起來。
“公子！這可使不得啊！”掌櫃的趕忙上前勸阻。
這張口就是送出去二十袋米糧，若是在平時也就罷了，可眼下正是缺少糧食的時候，況且他們還是要經營酒樓的，一下子少了這麽多米糧，對酒樓來說根本就是一記重創！
掌櫃的又慌忙說道：“這些糧食可不能平白無故就送出去啊公子，眼下這暴雨阻斷了鎮子通往外界的道路，外麵的糧食商人根本送不進來，就算鎮上的糧倉可以撐到那個時候，但是！”
但是官府的吳苟立可不會給他們那樣一個機會。
鎮上所有的糧倉皆被吳苟立給壟斷了去，沒有他的吩咐更是不能擅自開倉買賣糧食給眾災民們。
即便是有買賣的交易，那也要等災民們實在是餓的不行了，更要等他親自下達命令並且抬高糧價之後！才準開倉。
這種行為無異於想要將災民們逼上絕路。
“我知道你在憂慮什麽，但眼下你且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至於這酒樓……”
啟出雲抬眼深深的環顧了圈酒樓，下定主意道：“便先關了吧。”
他經營酒樓向來不為牟利，自然沒有那般重視錢財之物。
身後的聞人語聽言，心下略略思忖了片刻，這才察覺到他的用意，也緊跟著說道：“那好！我也回去吩咐一聲，出雲兄你等著我啊，我們待會一起去見小仙女！”
丟下話音，聞人語便跑了個沒影。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再次出現在西街的一道引人注目的場景便是幾架馬車拉著鼓囊囊的糧食過來的畫麵。
安錯錯頗為意外的看著此時出現的二人與滿車的糧食，不免有些驚訝。
“我瘋了也就算了，你們難不成也瘋了？”她知道啟出雲這個人想來溫和有禮，對於鎮上所發生的任何事向來也都是保持著中立，從不摻和。
但是這次……
他們明知道這樣做等同於公開與吳苟立的意願唱反調，卻還是去做了。
驚訝之餘，更多的還是感動。
啟出雲淡然一笑，溫潤儒雅盡顯，“那我們便陪你一起瘋便是。”
“就是就是！小仙女想要做什麽，我們都會毫不猶豫的支持幫助你。”聞人語一如既往的精神。
仿佛重新看到了希望一般，眾災民們又是感恩的連連道謝。
“哪怕是地方父母官也沒有出麵，但是這啟少爺跟聞人少東家，還有安逸酒樓的當家的卻是這般宅心仁厚的出麵幫助我們，真是無以為報啊！”
說話的乃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伯，白發多過黑發的他說起話來也是令人十分動容。
聞人語回身對著眾人高聲說道：“小仙女為人善良，有著一顆憐憫之心，她這個人不但聰明而且富有善心，你們會這麽感謝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聽著聞人語的誇讚，安錯錯竟是有種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衝動，最讓她無措的還是跟在後麵連連應承的災民們。
最後他還是被啟出雲給一把拉了回來才算停止了誇張的讚揚。
忙碌了老半天，終於得到一點休息空閑時間的安錯錯便坐在一處不引人注目的房屋拐角處。
她環繞著雙臂圈著雙膝，視線四散的落在地麵上的一株野草上，遠遠望過去竟是有些失神落寞的感覺。
“在想些什麽？”
突如其來的一聲溫淺話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安錯錯這才抬起視線淡淡一笑。
她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偽裝自己，讓自己每時每刻看起來都是十分活躍的，很多事積攢在心裏都會令她感到疲憊。
啟出雲將剛蒸出來的熱乎包子用油紙包裹住遞給她，一邊看著不遠處的災民們說道：“你看，他們都是因為你，此時臉上才會湧現出這般富有生命力的笑容。”
安錯錯順著話音朝著災民們看去，在那些吃不飽飯的人當中有許多還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他們能吃飽便會笑，餓了也會鬧。
正是因為這種太過鮮活的情感，才會使得她此刻有著很深的感觸。
她已經在這忙活了快有一天了，眼看著天色愈發的暗了下去，可是她心裏那個最期望過來的人卻沒有過來看過她一眼。
反倒是讓她感到意外的人，卻是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了眼前。
許久之後，她終是忍不住長歎一聲，“是啊……這些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怎麽能坐視不理。”
說到這，她不免又是埋怨的說了一句，“你說怎麽就有人能夠對這種情況做到視若無睹？那得有多麽冷血無情？”
聞言，啟出雲卻道：“你指的是吳大人還是？”
早在他看到她一人在這裏施粥的時候，心裏就有了一些猜想，隻不過還是不敢輕易斷定跟提及罷了。
安錯錯不禁抬眼看了看身側的男子，緩緩搖了搖頭，輕聲道：“其實也沒什麽。不過說到底該譴責的還是那個狗官，若是真的能把他給除去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這個念頭倒是真的，要是能讓一樣東西徹底從寧清鎮上消失的話，她還是希望吳苟立那個狗官能夠徹底消失。
啟出雲卻是分析道：“這寧清鎮的父母官是誰都不重要，就算走了一個吳大人，後麵也會有無數個跟他一樣貪財的人，終歸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想要治本……還得從那些用銀錢拉攏他們的富商身上下手。”
說完，安錯錯腦海中便立即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霍百川。
這寧清鎮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霍府，裏麵就有三個讓人恨之入骨的人存在。
這霍百川是一個，但他不會像霍其林那般到處惹是生非，欺辱百姓，隻是與官商勾結想著法子陰謀陷害他人這點很是令人憎惡。
其次便是四處為非作歹的霍其林了，這鎮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的手裏受過折磨，根本不用提。
要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還有霍府的三小姐霍水心，她也是在寧清鎮眾多富商千金小姐中的一個尤為囂張跋扈的人。
想到這，安錯錯不禁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霍府上下所有人簡直就是寧清鎮的蛀蟲！隻要他們消失了，這一切自然就好了。”
話音剛落，一道令人討厭的聲音便打自身後響了起來。
霍百川握著手中的折扇，臉色略微有些鐵青卻又不得不忍住的模樣頗有幾分扭曲的意味。
他咬著牙勉強說道：“我就算是安當家的口中的蛀蟲，也定會將這一缸子米給蛀空了再走。”
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到個正行難免會下意識的心虛，不過安錯錯隻承認她也隻是心虛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