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自我懷疑
北揚走到她身邊，“你喜歡就好。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帶著洛雪出了門，北揚在前麵帶路，一路穿過紅樹林來到了寒山的另一邊，這裏霧氣稀薄，能隱約的看見裸露的怪石和一杆杆漆黑的樹木。
“這種樹木，叫星槎，隻有這裏有哦。”北揚抬手撫上一根漆黑的樹幹，笑眯眯的看向洛雪，“以前它們也有綠葉的，不過被你燒光了。”
洛雪有些心虛的吐吐舌頭，“我以前，有這麽皮嗎？”
北揚無奈淺笑，伸手拉過洛雪的手按在樹幹上，“不過這星槎木的種子也是你帶來的，是你給了它們生命，所以它們也並不怪你。”
落雪的手一按上去，耳邊立即響起“沙沙”的響聲，像是風的低語。
“這是······”洛雪猛然抬頭看向北揚，“這是樹的聲音嗎？”
“對呀。”北揚閉目傾聽了一會，“它們在感謝你。”
“感謝嗎？”洛雪也閉上了眼睛，耳邊沙沙聲逐漸增大，像是水流緩緩淌過，樹葉之間摩擦的嘩嘩作響。
“謝謝。”一聲微弱的聲音在那嘈雜中響起，隨即一聲接著一聲響起，“謝謝，謝謝。”
“謝謝？”洛雪睜開眼睛，眼底的赤紅一閃即使，他抬眼看向那一片光禿禿的漆黑樹林，“可是，為什麽要感謝我呢？”
“星槎木生長於九天十地中最陰暗的地方，百年為一年輪。其葉碧綠，天下劇毒，可以弑神。”北揚緩緩摩挲著樹幹，“星槎木的葉子，是唯一可以殺死神明的東西，無數人都瘋狂的想要得到它。”
“當初你知道這件事後，你就來這裏一把火把葉子燒個精光了。斷了所有人想要得到星槎木葉子的想法。”北揚苦笑，“也斷了我想要死掉的念頭。你害怕我會吃下它的葉子。”
“啊？”洛雪不解，“你為什麽會想殺掉自己呢？你······”洛雪抬手撫上他的臉，“你是活了上萬年的神，這麽的強大，沒有什麽能再束縛你，為什麽會想死呢？”
“因為當時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北揚忽然一把抓住洛雪的手指，輕吻著指尖，“你寧願死也不愛我了。”
洛雪不禁笑了，“可是，以你的能力，要救我不是輕而易舉額的事情嗎？為什麽會想到殉情呢？”
“對啊，我是活了上萬年的神，要救你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北揚猛然將洛雪的手攥緊，“在我之上，還始終橫著一個東西，有了它的存在，我就無法救你，隻能陪你一同死去。”
看著北揚陡然哀戚的麵容，洛雪心口一痛，她的目光落在韓北揚心口處，她知道，在那薄薄一層衣衫的掩映下，有一個駭人的傷疤醜陋的盤結著，那傷疤時時刻刻提醒著洛雪，眼前這個人，是曾將為了不和她在一起而舍棄掉心髒的。
“就是因為橫在你頭頂的那個東西，所以你當初才會寧願舍棄心髒也不願和我在一起？”洛雪眼底泛起淚光，“北揚，剜心之痛和失去我的痛苦比起來，哪個更痛？”
“並不是這樣的，洛雪······我用著一副沒有心髒的軀殼找了你近萬年，在你回歸鳳位的那一刻，我會讓你看到一個完整的我。”北揚抬手拭去她的淚水，“不要急呀，時間就快了。”
“可是······”洛雪聲音帶上一絲顫音，“北揚，我······”
“別說話，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北揚止住他的話頭，隻見他抬手在星槎木上輕輕一敲，那漆黑的樹幹從地底一下躍出，樹幹從中破開，形成一個簡易的小舟。
“帶你去看你以前最喜歡的東西。”北揚眨眨眼，牽著洛雪的手踩進星槎中，“閉上眼睛。給你個驚喜。”
洛雪攥緊北揚的手掌，“北揚，我相信你。”
北揚淺淺笑了，“我知道，我不會辜負你。”
兩人交握的指間，一黑一白兩枚戒指相互映襯，洛雪深吸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在北揚的牽引下走進了星槎木。
“絕對不能睜眼哦。”北揚的呼吸聲就在耳畔，混雜著呼呼的風聲——星槎木平穩的飛了起來。
速度越來越開，耳邊一瞬間就隻剩下風聲了，周身的皮膚泛起雞皮疙瘩，洛雪的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按在了北揚腿上。
“怎麽了？”察覺到洛雪的異樣，北揚輕聲問道：“在害怕嗎？”
“不是。”洛雪稍稍往後靠了一下，確定到北揚的位置便放心的一下靠了上去，“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閉著眼睛感受風從身體裏穿過。似乎可以帶走我身體裏的一切汙濁。”
“北揚，要是我早點遇見你該多好。”洛雪喟歎一聲。
“現在也不算晚啊。”北揚笑著，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許偷看，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嗯。”洛雪點點頭，纖長的睫毛不經意的顫了顫，北揚，我們相遇晚了啊。
那個人說，我這樣的身體，隻能活到二十五歲，我隻有兩年時間啊。回歸鳳位？哈，那是真正的羲和的位置啊，我隻是······隻是一個容器罷了······
“到了。”洛雪隻覺得眼睛上驟然一輕，遮蓋自己的黑暗頓時消散——
眼前是一片波瀾壯闊的燦爛星河，星槎木化成的小舟靜靜的飄蕩在星河上，璀璨的繁星在水流上起起伏伏。
“這裏是夢河。隻有星槎木能來到的地方。”北揚抬手一指，“你看那裏。”
洛雪順著北揚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在寬廣的夢河中，一座玲瓏寶塔孤零零矗立著，塔角飛簷，一串串銅鈴靜靜的垂墜著。
“那是浮屠塔。”北揚微微一笑，“是我專為你修建的哦。”
“為我？”洛雪怔了怔，“裏麵，放著什麽呢？”她往船邊爬了幾步，想要靠近那浮屠塔。
“你輪回百世中一些零星的記憶。”北揚看向塔頂，那裏燃燒著一小簇的火苗，那是鳳凰在被我佛剝離靈魂，抽取筋骨時，從鳳凰的血液中滴落的一滴火，這滴飽含鳳凰痛苦與憤恨的火焰是北揚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這滴火會自動收集有關自己主人的一切記憶。
在找不到羲和的漫長歲月中，北揚便日日呆在這浮屠塔裏，看著這滴怨恨之火收集起來的點滴記憶。
“北揚。”洛雪苦笑一聲，“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是鳳凰怎麽辦？”
“怎麽可能，你不是鳳凰，你怎麽會擁有鳳火？怎麽能讓破碎的鳳凰碎片歸位？”北揚揉揉他腦袋，“傻瓜，不是說好的相信我的嗎？”
洛雪點點頭，對啊，如果自己真如那個人所說，隻是區區一個容器，那自己這與生俱來的火焰能力又怎麽解釋呢？
不經意間的一低頭，洛雪看到了夢湖中倒映著的自己——幼年的自己，赤身裸體的站在垃圾桶旁，垃圾桶裏燃燒著火焰。
洛雪瞳孔猛然一縮，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