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她太難了(一)
“到了。”
聽到陌生男人說話的聲音, 剛剛正靠在車窗打盹的寧初夏睜開了眼,她稍微打量了下四周,來不及接收記憶, 便對前麵的男人笑笑:“謝謝。”
“下車的時候記得檢查隨身物品,別落下什麽。”
駕駛座上的男人目測有四十多歲, 這陌生的態度顯然不像熟人,寧初夏下車時看了眼手機,不出意料看到了上頭叫車軟件剛發來的目的地到達提示。
這輛車停在了酒店門口, 穿著製服的迎賓正在對她客氣示意, 寧初夏自然地拿起手機,確認了下聊天記錄, 這會來不及接收記憶,所以隻能先把能掌握的信息收集。
手機列表被置頂的人隻有兩個, 根據頭像和備注也能區分出身份, 一個應當是這具身體的男朋友或者丈夫, 另一個則應當是好友。
點進去一看,和男朋友的聊天記錄停在兩個小時前, 是原身發送的:“晚上不要加班太久知道嗎?別累壞了自己。”
而好朋友的對話框裏, 還有未讀消息, 是剛剛發來的:“我先到宴會廳了,占了位置等你上來, 我估計今天雲雲能和你嘮叨好一會,你做好準備。”
宴會廳?寧初夏迅速地將目光放在了門邊擺開的幾個紅色牌子上, 按照慣例, 一般今天有婚宴、周歲宴等宴席的人都會在上麵寫出來。
找到了, 吳府吳雲雲,婚宴, 三樓牡丹廳。
確認完一切信息,寧初夏便格外淡定地從門口走了進去,今天估計是個好日子,同時有三家在辦婚宴,同樣在門口迎賓的新郎新娘不得不麵對著這一尷尬的場麵。
寧初夏不緊不慢地打算看一看新人背後的展板,還沒等她確認,站在左側占據了好位置的那位新娘便衝她招手起來。
“初夏,你怎麽現在才來?”吳雲雲瞧見寧初夏來到眉眼都是笑意,“我們快過來合照一張。”
“來了。”寧初夏走了過去,伸出手挽住吳雲雲的胳膊,“你今天很漂亮。”
吳雲雲看著好友,心中的情緒很複雜,可此刻隻化為一個淺淺的笑容:“你也一樣。”
兩個曾經住在同一個宿舍四年的舍友緊緊貼在一起,同時露出燦爛笑容,好讓對麵的攝影師能好好拍照。
吳雲雲趁著別人還沒來,壓低了聲音同好友說話:“今天晚上我已經想好了,丟捧花的時候我往你那邊丟,你記得一定把捧花拿走,知道沒有?”她很是認真,“這份好運氣傳達給你,你也快點和英光結婚,這樣我們宿舍就齊全了,我們以後的孩子還能做兒女親家。”
寧初夏沒回話隻是笑得恬淡。
吳雲雲看著她好半天才歎氣:“你怎麽就不明白呢?你們家許英光那可是潛力股,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他現在事業是越來越成功了,那可不是一般的上坡,眼看就要漲停板了,而你呢?你們這都已經戀愛長跑多少年了,快點結婚生個孩子才是正道。”
吳雲雲見寧初夏還是沒應聲,她這口氣是懸在心上放不下來。
當初麵對寧初夏的時候,她這顆心是滿滿的焦慮,畢竟想到宿舍四個人隻有她一個人在人生進程上落後一步,她就恨不得連滾帶爬――雖說實際上已婚的隻有兩位,可寧初夏那是有戀愛長跑的對象的,兩人都已經同居,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結婚了。
而現在她通過相親火速閃婚之後,心中便放鬆又釋然,一方麵她得承認心裏最陰暗的角落裏,她是慶幸自己贏了好友一步的,可另一方麵,更多的則是為寧初夏擔心。
這一年一年又一年,怎麽她就不著急呢?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開開心心的就好。”寧初夏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她伸出手拍了拍吳雲雲的手,“我先上樓,你別擔心。”
寧初夏預備找個衛生間把記憶接收一下,畢竟等等到了宴席那要應付的可不止一個。
見寧初夏走了,剛剛一直沒說話的吳雲雲丈夫也開口了:“你這朋友家裏不催?”
“怎麽可能不催?隻是催不動她。”
因為是相親後閃婚的原因,吳雲雲的丈夫事實上至今還沒有和這幾位好友見過麵,隻是曾經被吳雲雲拉在在一起玩了一兩把遊戲,大概了解他這幾個朋友情況的他忍不住道:“不過你這朋友,看上去反而像是會頭一個嫁出去的那種。”
吳雲雲點頭:“可不是?當年我們都以為她會拿著結婚證領畢業證呢,誰知道呢?”
……
吳雲雲和丈夫都在私企工作,兩人在宴席上沒有太大忌諱,兩家親友統共請了六十六桌,現在裏頭已經有一半的位置有人坐著,場地內頗有些喧鬧。
寧初夏走進牡丹廳,稍微一打量便找到了目標人物,她看過去正好對上對方回頭,兩人互相招了招手。
“初夏,怎麽樣,今天雲雲是不是挺好看?”一等寧初夏落座邵念真就忍不住開口,“新娘子果然有美貌加成。”
“安琪沒來?”
邵念真搖了搖頭:“我剛剛問了下,她這二胎反而反應厲害得要命,今天吐了一天了,都打算請長假在家裏休息了,所以估計是不來了。”
寧初夏點了點頭,和桌上現在已經坐下的人點了點頭,這一桌目前還坐了兩個人,都是當年的同伴同學,住在同一棟宿舍樓,隻是後來往來不算太多,現在也有些生疏。
C城這座城市經濟發達的同時本地也有不少國內的知名大學,為了照顧本地、本省生源,對於本省報考的學生也有優待,而在其中,C城大學便是最出名的綜合性大學。
這些前提條件使得本地學生對於留在本地的意願相對強烈,基本上入學之後一個班都能有一半的本省學生。
而在寧初夏大學四年沒有搬過的那間四人寢室裏,便住了她、邵念真、王安琪和吳雲雲四人。
其中她和邵念真都是C城本地了,王安琪則來自同省的另一座城市,隻有吳雲雲是從外地來的。
C城在國內屬於一二線城市,發展前景很好,畢業生留在本地的意願強烈,吳雲雲畢業後便沒再回去,前兩年父母退休後直接把他們在當地的房子賣了,舉家搬了過來。
也正因為這些原因,畢業後的大家雖然各自的方向不同,但因為距離的相近始終保持著友好的關係。
哪怕,至今為止,他們已經畢業有七年了。
“許英光今天沒來嗎?”坐在同桌的女生好奇地朝向寧初夏的方向詢問,“我還以為今天你們會一起出場呢。”
“他今天加班。”寧初夏淡淡地回答。
坐在對麵的兩個女生滿臉笑地互相撞了一下:“也是,這你們家出一個人做代表來就行,可不用全家都來。”
上一個問題結束,下一個問題又來了:“不過你們什麽時候結婚呀?我可等著看你們婚紗照好和身邊的朋友炫耀了,炫耀當初我們全班當了四年CP粉的神仙眷侶。”
這句話一說,她身邊的那個女生也激動起來:“我那時候老覺得你們就是校園劇主角呢!要是你們把你們的故事寫下來,那估計比現在播的校園劇還甜。”
“還沒想過呢。”寧初夏依舊保持著平靜的神情,“不著急。”
她這句不著急剛說完,便迎來了滿桌的反對目光。
“怎麽就不著急了呢?初夏,這我可就不同意了,你看我們這都馬上三十了,從優生優育的角度來看,再拖兩年這都要高齡產婦了,我之前看研究說,這年紀再往上,懷孕生孩子恢複也不好。”
“是啊,你可別總覺得不著急,兩個人早點結婚,那才有個家不是?”
邵念真不太想在眾人麵前說好友不好,可也是搖了搖頭:“你催催你們家老許,這天天忙事業,你說什麽時候是頭呢?”
寧初夏喝了口剛剛服務員倒的茶:“好,我會考慮的。”
她這番淡定,其他人卻淡定不下來,各自露出著急神情,實在想不明白怎麽寧初夏就這麽一直拖了下去呢?
寧初夏的目光落在前麵的顯示屏上,那裏正在播放的是由攝影工作室剪輯的影片。
在影片上,今天的兩位主人公從孩童時期到現在的照片被拚接在了一起,配上煽情的音樂和旁白,很是讓人感慨。
這其中還穿插著兩邊親友對他們的祝福,還有他們本人想要對彼此說的話,甜蜜是最核心的主題。
如果隻是看影片,大概誰都想不到這兩人在四個月前才第一次相親,兩個月前正式確認了關係開始準備見家長,而今天就是結婚的日子。
而現在坐在這恍如對照組般看著顯示屏的寧初夏,則有著一段恍若對照組一樣的感情。
從大一入學時相識,到大二時走到一起,至今已經戀愛長跑了近十年,眼看兩人都要邁過三十大關,已經像是老夫老妻般相處,互相見彼此的家長照顧彼此,所謂七年之癢、同居磨合、一起旅行難關到創業,幾乎所有不能過的能過的關卡都走過去了,可按說應該沒什麽難度的結婚關,卻反而成為了橫亙於兩人之間的難關。
……
裝修以白灰色調為主的房子看上去格外簡潔,寧初夏坐在沙發上看著書,她正朝著門的方向,能夠看到有人開門進來。
這套房子是許家父母畢業後為許英光置辦的房子,並不算大,統共隻有兩個房間,對於兩人來說剛好。
許英光是從其他省份考過來的,父母原本在當地開廠,主營的產品是些小商品,早幾年這東西利益很高,許家便積累了巨大的財富,現在市場競爭漸漸大了,許家父母便也考慮等兒子公司發展起來關了廠子一起到C城養老。
寧家父母也為寧初夏置辦了一套房子,那套房子是奔著學區買的,相對要小些,現在正在外租中。
客廳的茶幾上添了個瓶子,上頭插著花,今天晚上吳雲雲不隻是遵守了約定還超額完成,她直接把捧花硬塞到了寧初夏的手裏,剛剛回家寧初夏便把這花拆開放了進去。
和花對應放著的是茶幾邊上的相框,統共兩幅,一張是寧初夏和許英光大學畢業時穿著黑色學士服拍的合照,另一張則是許英光公司搬遷時寧初夏和他拍的,兩張照片擺在一起,正好能看到時光在兩人身上發揮的作用。
今天臨離開前,寧初夏又遇到了來自好友們的催促,就連已經很熟悉她的吳雲雲父母也在一邊嘮叨,夫妻倆把女兒嫁了出去這是滿心喜悅,喝了點酒都沾著酒氣,看著也像是自家孩子一樣的寧初夏自然也不顧忌地開口。
“初夏,你可早點結婚吧,別讓你父母繼續等下去了。”
“是啊,你看雲雲現在有了個小家庭我們多放心?你爸媽肯定也著急。”
麵對著這些嘮叨,寧初夏習以為常的照搬全收,畢竟這可不是第一天聽到了。
寧初夏隨手按亮了手機,已經快要十點了,按照習慣許英光也該回來了。
說到原身的記憶,許英光的部分占據的份額最多。
原身的父親是C城大學的教授,母親則是C城高中的語文老師,從小被管得很嚴的她一向循規蹈矩。
原身的長相算是出挑的,在班級合照裏如果要人選一個好看的,便會一下指中她,不過這個好看大概也就是個班花校花水平,真要和網紅、明星擺在一起的話,則又稍差一些。
在父母的要求下,原身在正確的年齡幹正確的事情,初高中時雖然時常收到別人的示好但她從未給予回應,一直到大學入學為止。
許英光和原身報考了同一個專業,也分在了同一個班級,他在同班同學中長相屬於前幾,那一米八五的個子為他加了不少分,讓他在整個學院裏都算是比較顯眼的類型。
根據許英光的說法,在剛入學時他便注意到了寧初夏,彼時隻是稍有好感,在接觸中這份好感與日俱增,他便決定對寧初夏展開追求,兩人共同語言很多,不久後便也順其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許英光和原身便是同學們眼中的完美校園情侶,長相適配,高矮正好,又同樣學習優秀,相關能力都很出眾,走在一起時,畫麵看上去都很好看。
尤其是在之後,兩人一起在學生會社團工作,一起組織活動,一個是學生會主席,另一個則是學生會副會長,一個在台上致辭,另一個則在台下組織……一直到了現在,由於原身和寧父的存在,學校裏他們的故事還有不少人津津樂道。
原身和許英光在讀書期間都常常使用微博,當年用微博的同學也多,兩人偶爾會在微博上分享照片和事情,當時還有半夜來吃瓜的學妹一不小心點讚忘了取消被原身看到。
在畢業之後,許英光沒有選擇繼續升學,直接開始創業,而原身則是在本校保研,她和學校簽了協議,現在已經是學校的輔導員了,也在學院裏擔任行政工作。
原身原本是會繼續讀博的,隻是本校的博士師資稍差一些,可若是想要得到真正的提升,那就得出國或是在國內其他學校就讀,在商議之後,她便沒再讀博。
自大學畢業後兩人便住在了一起,C城大學和兩人居住的家間有地鐵,每天上下班耽誤不了太多時間。
原身現在在學校的工作穩定且不算負擔,許英光稍微忙些,不過公司也已經走上正軌。
而這結婚的事情,從大學剛畢業到現在,一直就沒被落實過。
原身和吳雲雲已經為先結婚的兩位舍友擔任過了伴娘,這一次吳雲雲沒讓原身參加便是因為當地的一種迷信說法,連當三次伴娘,本人出嫁的概率就會大大下降,雖然原身表示自己不在意,可吳雲雲死活不肯答應,哪怕湊不夠人,也隻是從親戚那抓壯丁。
麵對著朋友的種種好意,其實原身的心中也多少有些開始著急,畢竟誰也不想每次吃飯都要被人問到什麽時候結婚這種話題。
門那傳來了響動,寧初夏將書合上放在一邊,進門的正是許英光。
他身上穿著的是西裝,雖然創業後應酬很多,但始終保持健身的他依舊維持著當年的好身材,此時臉上略微有些疲憊,正在解著領帶。
“今晚婚宴怎麽樣?”許英光看了眼寧初夏,“雖然道歉了,可沒能去還是不太好意思。”
“都挺好。”寧初夏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畢業到現在,許英光因為成功底氣越來越足,確實比當年看上去更英俊了,“今天我收到了捧花。”
“嗯。”許英光隨口應,他直接走到冰箱那隨手拿了瓶鐵罐可樂,好消除此刻的悶熱。
寧初夏看著他又問:“今天不少人都在問我,我們到底什麽時候結婚。”她直直地看了過去,“你說呢?”
正因為看得認真,便能看到許英光在那的動作停頓,這沉默持續的時間不長,但卻很讓人尷尬。
許英光一會才開口:“不著急吧,現在也沒時間想結婚的事情,公司接下來的事情還很多,哪那麽著急。”
寧初夏心裏清楚會從許英光那聽到什麽,她接著說:“現在身邊的人都在催,聽著很煩。”
話已經說得明白,可對麵的許英光還是給予了漫長的沉默。
“我覺得還不是時候,再等等,等公司穩定了再說。”
寧初夏往許英光那看,對方極力回避著她的眼神,而後她也笑笑:“你先休息,我今晚查點資料,估計很晚才會回房間休息。”
許英光聽到寧初夏這麽說,幾乎是如釋重負地點著頭,他臨要進門的時候又重複了一遍:“再等等,而且我們之間也無所謂這本證。”他的聲音低沉,“遲早都是要領的。”
門被關上,許英光靠在門背處沉默,他從口袋裏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錢包,內格的拉鏈拉開,裏麵有一張被對折了的合照,看著這合照他沉默了許久,又慢慢地把它收進了口袋裏,眼底的光似乎也跟著黯淡。
寧初夏拿著手機和書走進了臥室隔壁的書房,書房裏擺了張床,兩人的工作和學習偶爾會有需要熬夜的時候,為了不打擾彼此,這張床便時常能派上用場。
當然在兩人吵架的時候,這張床也經常會使用,許英光和原身都不是壞脾氣的人,他們如果對彼此有情緒,就會選擇暫時隔開彼此,冷靜下來再談。
進了屋的寧初夏關上了燈,閉著眼想起了今晚接收的記憶,對於原身來說,大概就是從今天開始,她的人生就走向了拐點。
而這拐點,正是來自於許英光。
大學同學們說的沒錯,許英光確實是校園劇的男主演,隻是這女主演可從來不是寧初夏,她隻不過是這場曠日持久的鬧劇裏,被牽連進去見證他們不離不棄感情的一員罷了。
那句總被拿來使用的句子不是都說了嗎?人家天造地設的一對,哪容得你們這些妖魔鬼怪來摻和。
寧初夏倒是想說,這些天造地設的佳偶,何必把其他人牽扯進來造就怨侶呢?
……
早上起來,寧初夏便簡單地泡了酸奶麥片,配上之前就放在家裏的吐司。
吃到一半,許英光就從房間裏出來了。
他眼下的黑眼圈比平時重了點,看上去昨晚上沒睡好。
一瞧見寧初夏,許英光便也掛上了笑:“辛苦你了,每天早起,我還以為今天周六你會在家休息。”他將昨晚的尷尬暫時拋在腦後,“晚上你早點回家,我們一起吃飯?”
昨晚許英光回房間以後也反省了下自己,確確實實他的那番話挺傷人。
許英光雖然心中情緒複雜,可也知道自己遲早該下個決斷了,他不能對不起寧初夏。
寧初夏看許英光的動態是要過來給她一個擁抱,便恍若不知地開了口:“嗯,今天學院請來了一位美國的教授,我們要去招待。”
聽到美國,許英光果然一怔,而後笑了笑:“是哪位業內大牛,你說出來我沒準認識。”他不知不覺便坐了下去,不再繼續剛剛的動作。
他創業以後對學術方向的了解變得少了,不過如果是業內的大牛他還是認識的。
“俞致珩。”寧初夏吃完了最後一口,如她所預料,當這個名字一出,許英光整個人的身體便僵硬了起來。
寧初夏知道,讓許英光敏感的從來不是美國,也不是某個大牛,而是他們可能會關聯到的某個人。
“我聽過。”許英光很快恢複了正常,“這位確實很厲害,我聽過他的名字,之前聽人說有不少國內大學向他發出邀請,不過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有沒有想回來了。”
“可能會回來吧。”寧初夏淡定道,“不過想來也不會到我們學校來,畢竟你也知道,學校的引進名額都快滿了,放不下了。”
又隨口說了幾句,比如俞致珩這次來還帶了一個助手,聽說這助手是他的學生,寧初夏見許英光那越來越繃不住的姿態也就不再刺激,而是擦擦嘴輕鬆地起身選擇了出發。
至於被留下的許英光今天會不會魂不守舍,那就和她無關了。
……
寧初夏當年考慮過要出國留學,隻是出於對異地戀的考量和對家人的關心便放下了這個想法。
不過即便放棄了,她也依舊保持著學習的狀態,常年閱讀文獻,之前學院裏請教授來她也常常在旁邊幫忙翻譯,雖然今天來的教授是國人,可以前學院也遇到過有出國鍍金的教授回來一句話十個詞能說八個英文單詞的情況,為了以防萬一,寧初夏便也站在了教授的旁邊。
站在學院門口沒等多久便等到了去完成接人任務的車。
門被打開,備受矚目的俞致珩和他的助手便下了車。
先下車的是俞致珩,他走在前麵,正在禮貌地和幾位教授打招呼,而後下車的則是他的那個學生兼助手。
寧初夏看向那稍微落在後頭顯得有幾分局促的女生,對方長發柔順地披在身後,看上去有些害羞,能看得出這樣的場合對她來說不算特別適應。
事實上都不用等這位助手自我介紹,寧初夏就能報出她的名字,這位蘇淺淺,和她的人生那可是打了死結難以解開的那種。
對此寧初夏倒是忍不住陷入沉思……這麽說來,其實她和這位長得並不相似吧?
有時候她可也真奇怪,男人的白月光替身標準到底是什麽?
不過現下有更重要的正事,寧初夏絲毫不怯場,她出席過類似的場合很多次,要不是她沒有考博的醫院現在應該已經是學院裏的老師。
“俞教授你好。”寧初夏坦然地伸出手,“我看過您還在國內時在《ActaMathematics》、《AnnalsofMathematics》等期刊上發過的文章,一直很仰慕您的學術成就,如果這次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和您多多交談。”
俞致珩本科階段學的數學,他不少論文都是在臨近畢業前後發的,當年引起了一番討論。
俞致珩自然地做了回應,他向來對和別人交流學術很有興致,但前提是對方能接得上他的話。
寧初夏都已經看到蘇淺淺盯著兩人交握的手那目不轉睛的眼神了,說實話,這眼神隻要稍微注意,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一陣官方的寒暄後,便到了學校安排的第一個講座,這次俞致珩的訪問行程持續一周,期間安排的活動很多。
一如既往,學校抽調了不少本科階段的學生“強製”旁聽,雖然大家心裏有數,這樣級別的講座別說是本科生了,如果是平日裏不用功的研究生都可能跟不上,但這畢竟好不容易請一次大人物來,總不能讓這不大的梯形教室空空蕩蕩,到時候連拍照宣傳都不方便。
寧初夏和蘇淺淺同坐在第一排靠右側的位置,兩人靠得挺近,便也不可避免地需要客套幾句,畢竟講座還沒正式開始。
先是自我介紹,不太擅長和人聊天的蘇淺淺便談到了她曾經在國內的學習:“……我高中在H城十三中學讀的……”她緊張時便下意識地多話,竹筒倒豆子般背起了個人簡曆。
寧初夏忽然做出驚喜的神情:“H城十三中學?”
“你也是那個學校的?”蘇淺淺有些意外,寧初夏的長相如果是同校的學生她按說是該記得的,難道不是同一屆的?可看上去對方也沒有比自己大或者小多少。
“不是,我的男朋友也是在那所學校讀書的,沒準你們認識呢!”
“不一定,我讀書的時候認識的人就不多,隻有同班或者出名的人才知道。”
寧初夏笑著報出了許英光的名字。
這名字一出,蘇淺淺整個人都僵住了,那魂不守舍的模樣,讓人瞧著擔心。
“我……我認識。”蘇淺淺尷尬地回答,“以前我們同班,不過不算熟,隻是說過話而已。”
她撒謊時有些心虛,便低頭看起了其實她根本無需看的材料,腦海中被壓抑著的回憶翻湧而上,一個個畫麵出現,攔都攔不住。
她怎麽可能在許英光的女朋友麵前說自己是他的前女友呢?還是甩了男朋友的那種。
想到這,蘇淺淺也想起了寧初夏這號人,當年她和許英光分手過後不久,便輾轉從認識的朋友那聽說,許英光找了個新的女朋友,兩人很登對,在學校裏很出名,所以,當時說的那個新的女朋友,就是這位寧初夏吧?
這是什麽孽緣?
主持人已經開始介紹嘉賓,蘇淺淺也得以暫時用這段時間消化情緒。
看過蘇淺淺巨大反應的寧初夏笑容淡淡,他們隻不過是反應大而已,可對於原身來說,那可才是黑色記憶。
在原身的記憶裏,她便是從這一次婚禮之後開始糾結結婚的問題,可是當她拋出問題時,許英光永遠都在逃避。
原身當然是想不明白了,如果說當年可以用剛畢業沒有積蓄或者事業未成的理由來拖延的話,那麽現在,這些理由都已經不在了,為什麽還在逃避?
她怎麽也想不到,和她神仙眷侶長跑了十年的許英光心裏,還藏著個白月光,而她這所謂的女朋友最開始也就是個緊急用替身罷了。
蘇淺淺是許英光的初戀,兩人在高中時期,有這麽一段短又刻骨銘心的戀情,隻可惜兩人的成績相差很多,不得不報了不同的學校,年輕的情侶是禁不起分離的,剛開學不久,蘇淺淺便因為水土不服等原因不斷生病,再加上兩人學校之間的差別,她心中的自卑作祟,最後她毅然選擇了分手,不願意再拖累許英光。
許英光挽回無效,為了走出這段泥潭般的感情,便選擇了和蘇淺淺同樣清純,尤其有著相似眼神的寧初夏,當然,當年的他是有幾分衝動的,也希望以此讓蘇淺淺覺得後悔。
他這頭一談戀愛,很受刺激的蘇淺淺奮力學習,畢業後便出了國,後來在國外學習雖然不是很順利,但也還算有點成績。
而這一次蘇淺淺回國的事情,許英光其實並不知道,上輩子的原身不清楚其中內情也沒和許英光提起,一直到之後,蘇淺淺成功畢業,通過這次的淵源同樣進入C城大學工作,這才和許英光重新有了聯係。
他們有了聯係之後,三人之間的局麵便越發的混沌。
蘇淺淺在讀書期間,仰慕的是這一次來做客的俞教授,隻是俞教授不解風情,她在告白失敗後才失意回國,再別許英光時,其實她心中的執念並不太多。
可誰讓許英光念念不忘多年呢?他記憶裏始終將蘇淺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恰巧遇到寧初夏準備留學,他便能夠一次又一次地和蘇淺淺接觸。
原身並不知道她身邊的暗流湧動,在預備留學前,她希望能和許英光安定下來,這也好讓家人放心,否則她這沒結婚,身邊的親人朋友對於她要跑出去念幾年書這件事都很反對。
她這一逼婚,卻發現許英光越退越遠,一個想抓緊繩索,另一個則拚命地想把繩索解開。
痛苦的糾結後,兩人不歡而散,最後是許英光提出的分手。
被分手之後,原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十幾年的感情被放棄對她來說心如刀割,同時她開始責怪起了自己,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緊,可又忍不住生起困惑,分明兩人從談戀愛到現在從未說過不婚主義,為什麽談到結婚許英光卻這麽抗拒。
許英光分手分得決絕,沒有給一絲一毫的機會,原身除卻自身糟糕的情緒外,不得不麵對的是因為混亂感情而終止的留學計劃和來自家人的責備擔心。
被逼著一次又一次的相親,原身感覺自己都熬成了相親專業戶,以往一直覺得人生目標堅定的她,慢慢地陷入了茫然。
相親遇到的人有好人有壞人,有的人對她挑挑揀揀指手畫腳,有的人則還算客氣,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還算合適的人,可在這個時候,許英光又來了,喝醉酒的他待在寧初夏家樓下,聲音低落的他讓寧初夏選擇了拒絕相親對象。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好幾次,看著寧初夏這麽在相親上受挫,不少認識的人話裏話外都已經不太好聽,認為她是眼高手低,要求太多,這才留來留去把自己留成了剩女。
原先自信從容的她已經不在,在寧初夏最糾結的時候,她收到了許英光和蘇淺淺的結婚請帖,事實上倒不是他們特地想發給寧初夏的,而是蘇淺淺群發給了學校的老師。
鬼使神差之下,原身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婚禮上的蘇淺淺和許英光看上去很登對,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在司儀的要求下,許英光深情地做了致辭。
“我們在一起很不容易,分開又相逢,兜兜轉轉,我們才是彼此對的那個人。”
坐在邊角的寧初夏聽到了身邊的人在談論這兩位的浪漫情史。
“他們是彼此的初戀情人,後來因為異地分開,又各自留學,重新相逢在C城,這才走到了一起,多有緣?多浪漫?”
是啊,如果這個兜兜轉轉和錯的人指的不是原身的話,那確實是挺浪漫。
這一錯,就錯了十幾年誰能想得到呢?
故事的最後,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而錯誤卻變得越來越錯。
家裏人是又氣又為她擔心,集全家之力催著她結婚,之前原先同意的留學或讀博這回已經被徹底擱置,按照父親說的:“你也爭爭氣,你看人那許英光,到時候人家孩子都抱出來了,你那還沒畢業,多尷尬?”
前三十幾年的她,有人生理想有目標有愛情……可以說一切順遂,可在那兩位的浪漫愛情故事正式開場後,她那原本順風順水的人生便徹底崩塌。
一切隻因為她成了別人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