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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嫌棄的普通人的一生(完)

  正是吃飯的時間, 餐廳內自然也人來人往,不少人有吃飯時社交聊天的習慣,因此這餐廳裏說話的聲音便也同樣沒有消停過。


  今天中午的菜是方青青點的, 她在餐廳試營業的時候就來過,服務員也認得她, 也不必靠什麽推薦點評網站,輕而易舉就點滿了一桌子菜。


  按照這點菜法,其實是有些浪費的, 不過方青青存著讓寧爸爸和寧媽媽見識一下的想法, 便寧可稍微浪費一些,也要多點幾道。


  寧爸爸這一頓飯吃得尤其認真, 每一道菜那都是抱著美食家點評的態度品嚐的。


  今天發生的一切有些超出了他的認知,按說他是震驚過了頭吃不太下的, 可這美食當前, 又有莫名的使命感加成, 就是逼寧爸爸也會逼自己吃完。


  方青青雖然是個考慮周道的人,可也不能真做到樣樣周全。


  她點的這些菜, 都是她吃過, 個人覺得味道絕美的餐廳招牌菜, 可其中有不少不太合寧家父母的口味。


  這倒不是兩人挑剔,隻是人都有偏好, 如果胃都有國屬,那寧家父母的胃肯定是一心向紅星的類型, 這麽些人流行的各色外國餐廳, 他們就沒喜歡過, 所以這不少中西合璧的風味,他們就品嚐不出實際的味道到底好壞。


  所幸今天點得多, 這幾道不行還有另外幾道。


  寧爸爸吃飯講究的是快,可今天卻吃出了細嚼慢咽的功夫。


  他也不知自己這是什麽心態,好像下意識地就覺得自己該要給女兒提一些意見,可越是認真吃,這臉上的神情就透出些苦澀來。


  寧爸爸必須得承認,在吃這一道上,他是沒什麽天賦的,和大多數人一樣,他能分辨的也就是好吃(和他口味)、難吃(不和他口味),再有也就是鹹了甜了這種同樣基於個人口味的指標,他心裏反複想著要給女兒提些意見,可卻怎麽都找不出可以提意見的地方。


  如果非要說,他隻想說這菜的分量少了一些,價格貴了一些,可之前被人請去吃宴席的時候,酒店裏的菜也不比這個便宜,他覺得這意見提了好像也派不太上用場。


  可是總不能什麽意見都不提吧?

  寧爸爸登時就有些迷茫,打從這女兒出生之後,他和妻子的生活重心就有一半在女兒身上,對他們來說,給女兒提意見早就成了本能。


  多玩了玩具,得說一句不能貪玩。


  多吃了東西,得念一句太貪吃不好。


  考試考不好了,就得說一說學習態度不夠端正,不知道努力。


  難得考好一次,得批評不能驕傲,凡不是滿分的,肯定要看看題目錯在哪裏,粗心該說,知識點掌握不完全該說。


  工作了女兒偶爾地抱怨,他們也一樣能提意見,這加班怎麽了?是女兒不懂得化辛苦為優勢,這加班看起來是辛苦,可卻能在領導麵前展現自己的積極性,做領導的想要個鹹魚下屬還是個上進下屬這還用說嗎?至於領導脾氣大?哎,哪有領導脾氣不大的?倒是先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做事情不合領導口味,真正本事的人,那是能把領導哄得乖巧,與其抱怨,倒不如反思自己怎麽就沒能成為領導離不開的下屬。


  女兒跑出來創業本就不是他們的本意,可卻偏偏成功了,寧爸爸自詡自己這是幫女兒查漏補缺,可這回偏偏因為自己的不了解找不出什麽漏來。


  他是如此,旁邊的寧媽媽更是如此。


  寧媽媽和丈夫的關注點不太一樣,她一直在悄悄打量四周的環境,以她的視線來看,這每一桌的人都吃得挺大快朵頤,雖說沒有光盤要求,可基本也不會出現動幾筷子就不樂意動的情況。


  單從這看,這菜品應當是符合顧客口味的。


  寧媽媽心裏犯嘀咕,看到這店麵的時候,她頭一個想到的是租金,不過說到底,寧家也沒有富裕到能在這種地方置辦店麵的程度,寧媽媽哪裏知道這裏的房租一個月多少。


  她隻是大致地在心裏做著簡單的計算題。


  他們旁邊統共坐了十幾桌,更遠的看不到,一桌賺一百……她越算越覺得這是一筆糊塗賬,畢竟她不懂成本,也不知道這裏的翻台率,更不知道每日的客流。


  最後好不容易算完,心裏還是個問號,這店麵到底會不會虧。


  她轉頭看向丈夫,便從丈夫臉上看到了同一號的憂心忡忡。


  這能不愁嗎?女兒忽然本事大了,可還是他們的女兒,這當爹媽的不得替女兒拉著韁繩嗎?

  夫妻倆心裏的小九九方青青並不知道,她隻是不斷看著手機,今天沒提前和方青青說要來的事情原因挺簡單,就是她看出了姑姑和姑父的性格。


  這要是讓寧初夏早早在這等著,估計姑姑和姑父又要猜這是初夏請人來演了,他們這年紀的人,一旦頑固起來,那可不是什麽擺事實講道理能說服的。


  不過她這搞突然襲擊,卻正好撞到了寧初夏去看新的店麵,她之前說的酸菜魚要開了,不過打算開在另一個新開的廣場,那兒店麵現在價格還沒起來,方青青聽說寧初夏在那買了一個門店。


  兩個廣場在選地的時候便為了減少競爭拉開了距離,寧初夏收到了信息,也沒打算緊趕慢趕回來,所以直到現在才到。


  “姑姑,姑父,初夏馬上到了。”


  方青青這話一出,寧爸爸和寧媽媽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女兒這段時間也不是沒回家,說近的兩個禮拜前才回去了一次,他們怎麽忽然就覺得不太一樣了呢?

  說曹操曹操到,寧爸爸和寧媽媽心理準備還沒做完,下意識地一回頭,就瞧見女兒出現在視野裏。


  寧初夏向來不喜歡讓人等,她曾經有一個同事,每每問到哪裏了,一定會說一句要到了,結果這句要到了說個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人的影子都不帶出現的,而她則和這位同事完全相反,凡是說自己要到了,就是隻差兩步路了。


  給方青青發信息的時候,寧初夏便已經進了步行街,她剛剛問過方青青坐在哪,對於餐廳熟門熟路的她一下找到了位置。


  “姐,今天麻煩你了。”寧初夏湊過去,頭一個和方青青打了招呼。


  方青青在原身的記憶裏,其實是個很模糊的形象,準確點來說,原身在她麵前是自卑的。


  她羨慕方青青能得到父母的誇讚,羨慕她總能從容地處理好一切事情,羨慕她能夠輕而易舉地被人喜歡……也許是個人性格不同的原因,饒是原身在方青青麵前顯得“一無所有”她也沒真正地怨過方青青,隻是心裏格外向往想要成為方青青這樣的人。


  起初寧初夏和方青青交往,便是存著善念,原身當年沒有選擇離職,便一直待在了公司裏,雖然沒有升職,可她對於公司的事情也了解不少。


  按照原身的記憶,方青青和吳涵銘婚後過得並不算好,吳涵銘頗有些眼高手低管了公司旗下一個餐廳品牌但是卻沒管好,後來被收權在公司作妖了好一陣,他倒是真的父憑子貴,估計是為了孩子和財產問題,方青青一直沒和吳涵銘分開,還給了他公司的閑職,不過對方一直很不滿意就是。


  這是寧初夏從原身記憶裏推斷出的結論,在原身記憶裏的版本,其實是吳涵銘這個姐夫雖然婚前和她有些曖昧,但是婚後對方青青很體貼,想要替她分憂,夫妻倆偶爾吵吵鬧鬧,但還是很恩愛,生了個孩子也很出息,她倒沒有加了濾鏡,隻是方青青不可能在人前和丈夫大吵,平日裏回家父母又時常在她耳邊念叨方青青夫妻過得多好,夫妻生活需要經營,孩子需要培養如何如何。


  起初寧初夏主動和方青青打交道,便是想讓她看一看吳涵銘的真麵目,不管方青青承情與否,也要讓她知道這是個什麽人後做決定,接觸後,她便越來越發覺對方和她投緣,兩人一聊如故,現在平時也時常說交心的話。


  寧初夏自然地坐在了方青青的旁邊,看向從她出現開始就一直一愣一愣地父母一挑眉:“爸,媽,你們吃飽了嗎?我讓後廚上幾個正在研究的菜譜給你們嚐嚐?”


  她這句話好像觸發了寧媽媽的某個反應機製,她當時就擺手表示反對:“青青點了夠多了,你再點這不是浪費嗎?”


  寧媽媽皺眉看向女兒:“你這可不能因為現在有點錢就浪費,要知道這存錢是要省出來的。”她回到了熟悉的節奏,也就沒有剛剛那瞬間的震撼。


  說實話,剛剛女兒走進來的時候,寧媽媽差一點就沒認出女兒來。


  臉還是那張臉,衣服還是那身衣服,但整個人,那變化實在是驚人。


  也許是所處的環境不同?分明上次女兒回家時還沒這種感覺。


  旁邊正好有服務員路過,見著寧初夏便靠了過來:“老板,中午飯您吃了嗎?”她脖子上係的領巾和其他人不是一個顏色,是餐廳裏的大堂經理,和寧初夏的交往也要隨意一些。


  “不了,吃過了。”寧初夏淡定地點了點頭,稍微介紹了一下,“這是我爸我媽。”方青青就跳過不介紹了,她來過餐廳好幾次,也是熟麵孔了。


  寧初夏看出對方在躊躇要怎麽稱呼寧爸爸和寧媽媽,便笑著揮揮手要她先去忙了,她還不至於為了招待父母興師動眾。


  寧爸爸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他看著女兒久久,竟看不出一點熟悉的影子。


  這時候他甚至覺得,女兒反倒是和他那個當老板的舅舅有些相似了,讓他反倒是不知說什麽是好。


  寧初夏也看到了寧爸爸和寧媽媽渾身不自在的模樣,她有時候也覺得這就是當代親子關係的反應,在國內不少人,一日做子女終身是子女,對於父母來說,她這時候越是顯得從容,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們便會越茫然,因為這和他們概念裏的女兒完全不重疊。


  所以說有時候愛這東西很好,可也會成為束縛,君不見有的人四五十歲了,父母維護起來還會說一句“他/她不懂事”,但其實誰又能真不懂事一輩子呢?

  方青青安安靜靜地在旁邊圍觀,她插手到這已經有些手長了,她沒打算過度幹涉。


  沉默久了,便也就成了尷尬,寧初夏不著急,隻是慢慢地坐著,看著周圍的店,她多的是耐心。


  “初夏,你這怎麽開這麽多店都不告訴我們呢?”寧爸爸忍不住問,女兒這版圖開展得越來越快,他被遙遙甩開,一切失去掌控的感覺很難受。


  寧初夏:“我不希望你們擔心,而且這些事情是我的事業,我能處理得來,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每件事都和長輩匯報的道理呢?”


  她注意到寧媽媽和寧爸爸又互相對視了一眼,就知道兩人心中的糾結和畏縮。


  雖然這世上處處喊著平等,但無論是人和人相處還是其他的事情上,總是要有一個在上風一個在下風。


  之前原身和父母相處時,她便是永恒的下位,低頭又低頭,妥協再妥協。


  寧初夏做的這些事情,其實是在一點點脫離父母的掌控――這點看起來很容易,但其實很難,最簡單的,就是電視劇裏常出現的“我們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但這一是不符合原身的需求,原身從來沒想過拋棄父母,她怪的是自己不爭氣;二是這粗暴的行為,也不能得到真正的尊重,一般來說離家出走多年,又其樂融融起來的實在少見,那都是又有人妥協的結果。


  她先是先斬後奏,提出辭職,在父母麵前初次展現出她開始為自己人生做決定的想法,當然這一步是最痛的,所幸寧初夏畢竟不是原身,雖然受到內心情感影響,但也不至於太傷心。


  再然後,便是事事走在父母麵前,在父母逼迫她回歸“正軌”之前,率先提出她已經想好的另一條路,並在父母的質疑麵前,展現出自己的不天真,和做好準備,並適當地表明不滿。


  這感情上不難,但很多人都不明白。


  很多人在想脫離父母掌控且又不希望和父母斷絕關係時,時常會來一招道德綁架,父母綁孩子用的是“失望”、“經濟不支持”、“關係決裂”,孩子呢也一樣會綁架,他們隻說夢想,隻說“自己要被逼死”,隻說自己窒息。


  這也沒大錯,但父母本就把你當孩子了,你越是過於歇斯底裏,越是顯得沒有章法對未來毫無規劃,他們就越覺得你是在失望,在任性,在孩子氣,你所謂的成長,他們隻看做是孩子去外麵摔一跤就知道痛回來。


  寧初夏之後做的便更簡單了。


  分開居住,這無論在世界何處,那都是有獨立的含義的,如果能好好經營好自己的生活,這還意味著你擁有掌控自己生活的能力,當然,這也得仰仗寧爸爸和寧媽媽身體健朗,否則寧初夏都怕把他們倆氣出個毛病。


  距離產生美的同時,寧初夏從未停止過對父母的關懷,但這關懷是不包含控製的,每次父母隻要想追問她的生意,她都會閉口不談,在這期間,寧初夏更是牟足了勁發展事業,好讓父母看到,她的計劃是會變成現實的。


  而現在,就到了收割成果的時候。


  “這能是小事嗎?”


  “這當然是小事。”寧初夏笑得輕鬆又灑脫,“媽,你知道我現在開了多少家店嗎?”


  “多少?”寧媽媽喃喃問。


  寧初夏掰著指頭數給母親看:“居酒屋一家、融合菜餐廳兩家、奶茶店三家,還有加盟的部分和我轉讓出去的,我總不能每次打電話問問你吧?舅舅也一樣不會什麽事情都問過你和外婆啊。”


  寧媽媽脫口而出就想說那哪能一樣,可又咽了回去。


  其實這些剛剛方青青也和她說過,隻是女兒再這麽一講,她更加驚訝。


  寧初夏拿起手機,在群裏轉發了一整套她早就準備好的聊天記錄:“這是幾家店麵的定位還有餐廳照片。”多選後選擇逐條轉發,簡單又輕鬆。


  寧爸爸和寧媽媽同時做起了低頭族,兩人在看的時候,還戳到了女兒說的點評網站鏈接。


  他們不太懂這評價的排列機製,畢竟平時從沒使用過類似的網站,隻知道一點開,這裏麵全都是好長的評論,而且都是誇的。


  寧爸爸認真看向女兒:“你現在這幾家店麵的流水怎麽樣,都能盈利嗎?你又開新店,資金會不會有壓力?我看你招了很多人,管得來嗎?”


  麵對寧爸爸的疑問,寧初夏耐心地挨個回複:“現在店麵都是盈利中,之所以會開新店,我是根據目前的流量做過評估的,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而且公司的前景很好,想投資的人也有很多,管理人員的話我這裏也招了不少。”


  她連父親沒問的部門也一起回答:“現在我正在打造品牌,像是夏時茶這個品牌,目前在省內的營銷就花了不少,在我計劃裏,三年內應該就能在全省鋪開,到時候根據口碑和競爭壓力,我會考慮在省外開,我主要的傾向是和其他奶茶店一樣去做原料,做上遊企業……”


  她像是完全沒有看到寧爸爸和寧媽媽眼神裏的迷茫,講得從淺到深,隨著話題的深入,漸漸地到寧爸爸聽不懂的領域。


  什麽品牌化戰略,什麽渠道……他們聽得越來越迷糊,女兒甚至還說了什麽開網店,線下超市鋪貨,這些都是什麽?

  隻是看女兒侃侃而談,他們也不好阻攔讓女兒停下為他們解釋,總不能說自己根本沒聽懂吧?


  寧初夏在兩老眼睛都繞成蚊香圈之前打住了:“我之前和幾個業內人士研究了這個計劃,他們都很看好,我現在還年輕,正好能趁著發展的機遇好好發展。”


  他能說什麽呢?寧爸爸又隻能回答一個幹巴巴的“好”,如果說之前他還能玩大家來找茬挑問題,這回他連女兒的戰略都聽不懂了。


  寧媽媽這才想到了能說的話:“你要謙虛,不要驕傲,你多向你舅舅,你青青姐學習,你看你舅舅開了那麽多的店呢!而且我還是覺得你太著急了,你舅舅花了這麽多年呢,都不著急,你著急什麽?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基礎不打好,其他還說什麽呢?”


  寧初夏心中歎氣,寧爸爸和寧媽媽至今為止的所有行動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可每每發生時她還是很感慨,看來還是隻能那樣做了。


  才發完言的寧媽媽一瞬間僵硬了起來,正坐在對麵的女兒和方青青交換了個極為微妙的眼神。


  “媽,你們不懂……”寧初夏伸出手揉了揉額頭,“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吧,這時代不太一樣,我和舅舅也不一樣,我有我的成算,您就放心吧。”


  分明隻是“你們不懂”這四個字,卻讓寧媽媽忽然大受挫敗。


  方青青也適時的幫腔:“姑姑,我爸都說了,初夏比他年輕的時候強多了,我也和爸爸說過一點初夏的方案,爸爸都很讚同。”


  “是,是這樣啊……”寧媽媽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她曾經在女兒麵前天然地優越不知道何時打了折扣,“我隻是覺得我該給你些建議。”


  寧初夏身體微微前傾,她故意直直地看向母親,好讓寧媽媽不能回避她的眼神:“媽,你難道希望我生意失敗嗎?”


  “不,我沒這麽想過!”


  “那你和爸怎麽到現在還在說這個?”寧初夏沒忘了關心一下旁邊的父親,“以前你們說我不行,因為我讀書不好;辭職的時候說我不行,因為我無知;我告訴你們我準備好了你們說我不行,因為沒有原因,我就是不行;現在我也算是事業有成了,又怎麽還是不行呢?”


  “我們也不是說你不行的意思,就是怕你……”


  寧爸爸的話被寧初夏打斷:“怕我什麽呢?爸媽,我這話不好聽,但是你們會成天擔心舅舅管理不好公司嗎?說到底,你們還是不相信我。”


  寧初夏平靜道:“如果我真的沒能力,那就算你們提醒我再多,幫我再多,這公司一樣會倒閉,不是嗎?難道以前我不會讀書,你們給我找了輔導老師,我就能考上首都大學了?”


  “但,但……”


  寧初夏知道自己的這一番辯白有些詭辯的味道,所以迅速地進入到了下一個話題:“爸媽,目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努力做出來的,這成就可能比不過舅舅,比不過別人,但我是滿意的,你們很不滿意嗎?”


  他們能勸女兒要錢需,可在女兒認真地問是不是有不滿的時候,他們肯定不能這麽回答吧?

  “沒有,真沒有。”


  “爸,媽,你知道我以前多不喜歡你們替我找問題嗎?在你們的嘴裏我好像永遠有問題。”


  今天的問題,全都是難以回答的問題。


  “你們換位思考過嗎?如果媽你回家的時候抱怨有個顧客小氣,我和你說你要反思自己和顧客溝通問題;有個顧客自己把衣服扯破了,叫你維修,我讓你思考一下是不是你的衣服本身有問題;你辛辛苦苦回家為我們煮飯,我先挑刺你的搭配不符合營養要求。”


  “爸你也一樣,你愛看報紙,我可以說你隻愛空談,不懂得現實;你打鑰匙,我說你胸無大誌不知道努力賺錢;你洗衣服,我嫌棄你洗完沒有熨燙,衣服不夠平整。”


  “你們會開心嗎?”寧初夏說的這些,都是在地位稍微平等的時候才能說的話,否則如果敢這麽說,隻會被指責不懂得體會父母辛苦,和父母抬杠頂嘴。


  “所以我也一樣,你們一直以來,都在不斷地告訴我行,即使到了今天,我開的餐廳剛開業,我開開心心的,你們也不願意先說一句我做得很好。”她看著父母,“這段時間我過得多辛苦,我的辛苦多有意義,在你們這卻永遠得不到肯定,你們看出來了嗎?現在的我,比以前在公司的我開心多少?”


  寧初夏借用了方青青出場:“青青姐都知道,以前我在公司工作辛苦,她也清楚,我以前的領導是真的很不好相處,哪怕我現在隨便抓一個人來抱怨,他們也會和我說,不是你的錯,不要太辛苦,甚至還會勸我如果經濟沒問題可以考慮辭職,可在你們這,我永遠聽不到這些。”


  “我們這是,這是關心你。”寧媽媽勉強說道。


  “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也沒想讓你們改,上次我離家的時候說過了,你們聽進去了嗎?現在的我,已經不再需要靠你們的認可來獲得自信了,因為我知道,就算你們說一萬句我不行,我一樣可以做到最好,之所以非要說這些沒趣的話題,是我不希望我們的關係有一天被這些語言徹底破壞,沒人希望天天被人否定的,我也一樣。”


  寧初夏說到這也就停了,之後便是段各說各話的寒暄,快到方青青要上班的點,便由她主動地提出要回公司,帶走了寧家父母。


  臨出步行街之前,寧爸爸和寧媽媽回頭看了好幾眼,他們不知不覺地和方青青都拉開了點距離,夫妻倆湊在一起,臉上的神色都很迷茫。


  “我們錯了嗎?”寧媽媽抿著唇看向丈夫,企圖從丈夫這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我們錯了。”寧爸爸低聲道,“她,長大了。”


  他們將翅膀羽毛已經長整齊的小鳥緊緊地握在手中,反複不斷地告訴它振翅高飛的危險,在他們的口中,概率性問題成了必然性問題,久而久之,小鳥都已經忘了自己可能會飛。


  可一旦小鳥醒悟,趁他們不注意振翅高飛,哪怕開始跌跌撞撞,不久後也會意識到,它生來就有翱翔的能力――隻是鳥兒生長程度不同,能翱翔的高度不同。


  “以後,以後少說女兒不好吧,她也是大人了。”寧媽媽說這句話的時候控製不住的臉紅。


  這句話她太熟悉了,當年帶著三四歲的女兒出去玩,見她又哭又鬧,她當麵罵孩子,回家後和丈夫複盤這件事的時候就說過一次。


  “孩子都大了,就不要當外人麵說她了。”


  後來確實不在外人麵說了,可在私下裏,卻越說越多。


  寧爸爸點了點頭,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個笑容,估計今天回去他還要想很久很久。


  ……


  進入新媒體時代之後,官V們一方麵得要完成好宣傳工作,另一方麵還得要增加關注度。


  如果自帶梗或者熱度的官V那都能引起不少人皮下工作人員羨慕,畢竟這不知道省卻多少工作量。


  而在其中,有一對網絡CP尤其吸睛,那就是方海鷗X夏天鹿。


  這一對CP隻看名字,估計會有不少人以為是真人CP,然而這兩位,卻是現下最火熱的兩家餐飲公司的動畫logo。


  這兩家公司分別是盛海餐飲管理公司和夏初餐飲管理公司,它們默契地在幾年前一起推出了官方動漫形象,並以這形象為題,投拍了一部動漫。


  方海鷗,顧名思義,是一隻方臉海鷗;夏天鹿則是一隻出生在夏天的,喜歡太陽怕熱的小鹿。


  方海鷗的夢想,是麵朝大海春暖花開,每天吃魚,睡覺,好好休息,夏天鹿的夢想,則是遠行旅遊,它想去一個沒有太陽的地方的,兩隻小動物愉快地開始想要旅行和不想旅行一百回合大戰,這部動漫畫風可愛,劇情輕鬆有趣,原本是被投資於兩家公司宣傳,後來卻被刪減掉了部分廣告元素,直接搬上了少兒頻道,成為了不少孩子的童年啟蒙動畫,甚至在今年,還拍了一部大電影。


  它們倆被稱為最強熒屏CP,攬金無數,甚至時常被粉絲戲稱去賺“外快”,畢竟誰能想到這兩家公司的老板居然能幹出讓自己家的logo去給別人家的什麽牙膏之類的快消產品打廣告的事情呢?

  當然,這對CP能火熱起來的重要原因之一,那也是因為兩家餐飲公司旗下的餐廳現在已經遍布全國,按說兩者本應該是競爭關係,不過由於發展方向的不同,倒是回避開了直接的競爭。


  方總見女兒很有成見,也沒打算讓女兒多年媳婦熬成婆,他功成身退,上位的方青青將公司掌握得很好,她一門心思鑽進了火鍋生意,根據口味的不同,開設出了不同的線路,旗下也有專門的自熱火鍋、火鍋底料品牌。


  寧初夏則稍微做了取舍,著重在了線上銷售,除卻名下的兩個飲品品牌和最開始的夏漁、夏島外,她主要做的還是速食、即食產品,並在這兩年也拓展做了諸如冷泡茶之類的衝泡飲品。


  夏初開在後頭,卻隱隱有後來居上的感覺,但目前為止,兩家公司的營業額依舊並駕齊驅。


  和兩家公司、公司logo同樣出名的,還有公司的老板本人。


  早有人扒出了這對餐飲行業最強姐妹花。


  一個是受父親器重,多年培養,空降後一舉掌握公司,推進公司改革,並帶領公司走向成功的太子終成女皇方青青。


  另一個則是在舅舅公司積累經驗,厚積薄發,一朝創業,埋頭苦幹,白手起家的草根女皇寧初夏。


  她們姐妹之間從未有過什麽競爭,反而是互相扶持。


  在盛海遇到原材料危機的時候,寧初夏伸手相助,寧可少賺也要保證盛海的供應。


  在夏初遇到光棍節活動爆倉的時候,盛海一口氣騰空了四分之一的倉庫,還讓出了半條生產線。


  她們姐妹倆親密無間,不少場合都是攜手出場,外人所有的性別標簽,在她們身上都會失效。


  雖然兩姐妹都不是長相出挑豔光四射的類型,可隻消拍下她們的照片,就會被她們的氣質折服。


  期間有人爆料過這兩姐妹當初先後進公司,曾經同時和公司的一個男同事曖昧,對方出示了當年在盛海餐飲管理公司工作的證據,隱隱有將爆料指向姐妹爭夫上頭。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事實上這爆料人還真沒撒謊,當年在公司最愛八卦的她,悄悄地注意到了這個八卦,後來他跳槽工作不如從前,便想著靠爆料賺錢。


  隻可惜他多此一舉地放出了吳涵銘的照片,還真別說,吳涵銘長得實在不算太差,畢竟他當初是認真想過靠臉吃飯的人。


  可是這照片一發,就立刻有人大顯神通,搜出了吳涵銘現在的情況。


  根據這人打馬分享的信息,吳涵銘在多年前便從盛海離職,然後舉債創業,失敗後又借了不少錢,現在正在一家小型公司打工。


  這信息是怎麽來的?是根據網上的判決書,公開的庭審記錄還有失信人執行名單裏來的,當年方青青沒有手軟,故意像吳涵銘釋放了點好感,而後讓武依依看穿了吳涵銘的真麵目,她倒不是什麽打渣男的聖人,可自己公司的人總不能被吳涵銘騙了。


  被拆穿之後的吳涵銘很是難堪,雖然方青青沒有明著捅開,他也覺得在公司已經很難立足,再加上他認定了方青青和寧初夏是在“玩弄”他的少男感情,憤而辭職離去,決心闖出名堂給兩人看看。


  嗯……這其中多少有寧初夏的“責任”,被吳涵銘瞧不起的她輕而易舉創業成功,給了吳涵銘一種他也同樣能創下一番事業的錯覺。


  預期過高的吳涵銘,從一開始就奔著大餐廳去,他一口氣借了一大筆錢,然後就真成了他曾經說的那種“不切實際、隻會做夢、不懂現實情況”的人,原先就不算特別多的存款一掃而空,還背負上了巨債,雖然他也想過再實行傍大款計劃4.0,但是曾經好歹沒有欠債的他,和現在背了一堆債,還有創業慘痛失敗經曆的他已經不一樣了,後來他還談過了幾個女朋友,但都沒成。


  網友們看到創業大失敗,欠債被催,還欠網貸,又成老賴這一連串的□□時便同時陷入了沉默,然後緩緩打出了問號。


  “就這????”


  別說他們不相信這兩位成功女士會找這樣一個草包了,就是真找了,誰年輕時沒遇到幾個渣呢?

  因此,這條消息沒有砸出多少波瀾便又無聲無息地結束了,當一個人成功了之後,你做的不少沒那麽正確的事情,都會被人賦予深意。


  寧初夏上了公司的官博,發了最新的聯動廣告,說來有些好笑,這除了請他們倆公司動漫形象去做廣告的,居然還有請她們倆本人去代言的。


  “好了,我已經占了沙發了。”方青青滿足地眯了眯眼,今天她和寧初夏是打著試新菜譜的名義出來的,其實是兩個大佬的放風摸魚。


  兩人安心地享受起了美食,暫且把煩惱拋到後頭。


  方青青沒忍住,對著妹妹露出羨慕的眼神:“以前我老覺得我過得不錯,現在倒是羨慕你了。”


  當年曾經讓妹妹很負擔的姑姑和姑父,這幾年越來越事事以妹妹為中心,反倒是她,倒因為和父母的關係有了甜蜜的煩惱。


  寧初夏隻笑著瞥了方青青一眼,事實上這煩惱哪那麽複雜,不就是找對象嗎?


  方青青不像上輩子那樣英年早婚,在寧初夏的良性刺激下,她也一門心思地投入於盛海餐飲的發展。


  盛海餐飲雖然比夏初起步高,但是積重難返,還好這輩子沒有吳涵銘拖後腿,又有寧初夏幫忙,一切也順利解決。


  等到事業終於忙完,方青青已經和寧初夏一起成為同行業的佼佼者了,她的擇偶觀點也和當年又有了不同。


  她可不想找個盯著公司起主意的中山狼,而且方青青多年和寧初夏相處下來,倒是更想找一個能夠談得來,思想有共鳴的對象,順風順水的她,可不想要妥協於人,目前為止,雖然男朋友交了幾個,可她從未有過結婚的想法。


  這點其實也是方青青自己糾結,方總並沒有催得過頭,他隻是看這公司像是裝了助推器一樣發展,怕女兒接下來不斷擴張,奔著上市,最後就直接事業為伴不打算結婚了。


  至於方青青羨慕的寧家父母,寧初夏倒是真覺得比當年好了不少。


  和父母的溝通也是要技巧的,寧初夏承認她多少利用了父母對她的依賴和不舍。


  在那次攤開講之後,每回隻要父母這麽講,寧初夏便會明確地表現出不滿,並以忙碌為借口把例行的家庭聚餐推後一個到兩個禮拜,這麽幾次之後,寧爸爸和寧媽媽便也知道女兒在意這個,會在說話後謹慎一點了。


  這其中也有寧初夏事業順遂穩定的功勞,當年他們總覺得女兒遲早要跌到,可這看著看著,女兒越來越穩,甚至方總都跑去向他們誇讚了不少次女兒,他們既是明確地知道自己管不了,也是發現,女兒確實不用他們來擔心,這麽兩相作用,他們哪還有能挑刺的?


  找對象的事情,寧家父母哪會不急?可他們周邊認識的人就沒有適合女兒的,唯一認識個方總可以幫忙介紹,可方青青自己都還沒結婚呢,偶爾寧初夏看他們著急,就無中生有編個人回去,說追求她的人居然是敵方公司派來的間諜――沒錯,寧爸爸和寧媽媽精明了一輩子,偏偏在這種電視劇情節上一栽一個跟頭,登時就嚇出一身冷汗,好久都不敢再催。


  所以在方青青看來,寧初夏自然逍遙自在。


  方青青也看著寧初夏,外界不少人誇獎她們姐妹一樣優秀,可在方青青心裏,一直覺得寧初夏要比自己優秀得多。


  她是見過寧初夏當年遇到的是什麽情況的,也知道妹妹是什麽樣的個性。


  寧初夏曾說過,佩服她敢改掉父親留下的傳統,和那麽多員工小領導站對立麵。


  但方青青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佩服的,她和父親相處的時間不算太長,對於這些所謂的長輩領導也沒有什麽感情,對於她來說,改革要有的隻有麵對風險的勇氣。


  而妹妹當年,麵對的是她心中的“權威”,麵對的是她心靈中折射出的牢籠,過五關斬六將,否定掉對領導的恐懼、否定掉被父母的否認、否定掉自己的不信任,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如果不是看到寧初夏能這麽走出一條路來,她還真不會這麽著急。


  “說來好久沒看過公司的投訴箱了。”寧初夏輕笑。


  她當年開公司的時候,便把原身的經曆刻在了骨子裏,打從公司一成立,她就強調一個原則“公平”,付出什麽,就得到什麽。


  寧初夏不能接受當年原身的經曆在公司重演,可她也知道自己很難看住公司所有的人,因此寧初夏把她這輩子離職的那天設為“投訴日”,專指公司內部的投訴。


  她在每一個員工入職的時候,都要求人事向他們強調這一天的重要性,在這一天,公司會統一發放對領導的問卷,然後按規定折成同樣的形狀,投進隻有寧初夏辦公室有鑰匙的投訴箱,這幾年無紙化辦公後就更簡單了,公司內部研發了專門的調研軟件,可以選擇不公開投票,還有可以匿名發信件的內部交流郵箱。


  這也是琢磨摸索出來的,目前為止,寧初夏很開心的是公司沒有出現過嚴重的職場欺淩問題,大家也知道,如果公司內部出了問題,第一個會出手解決的人就是她。


  “我也是。”方青青也想起了這件事,“我明天回公司也看看。”


  她坦誠說,她當年更在意的是改革後之前領導留下的影響,為了把控公司設立的投訴渠道後來也在寧初夏的影響下更改成了替員工解決問題的渠道。


  現在看投訴信反而是方青青閑暇時為數不多的娛樂,有時候看看有員工吐槽都覺得逗樂。


  說起投訴箱,方青青也想起了宮萍萍。


  當年宮萍萍估計是等著她低頭,她自己卻沒意料到,她自以為是地撒手不管,反而讓方青青之後的架空變得輕而易舉。


  她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方青青雷厲風行地改完行政部門的製度,甚至在她眼皮底下,生生劃出了好幾個部門。


  方青青不知道當時宮萍萍打擊有多大,她隻知道對方萎靡了許久,好不容易想要重新振作的時候,方青青就成了新的方總。


  後來被邊緣化的宮萍萍幾次想要重回權力中心卻始終不得其法,現在隻是公司裏的一個養老部門的副部長――嗯,那個部門有八個副部長和三個部長,沒有員工,是個人人都有官當的和諧部門,在那宮萍萍的手段使不上用場,最近方青青聽說她也開始不摸魚地好好上班了。


  不知道宮萍萍看到現在已經是夏初集團分公司總經理的王碧雙和身為老板的寧初夏會是什麽感覺,想必應該不太好吧?


  “你怎麽笑得這麽幸災樂禍?”寧初夏懶洋洋地舉杯,她也就是這種時候悠閑悠閑,奮鬥實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能看到你所做的事情一點點地讓你的生活發生改變,“敬一個?”


  “敬什麽?”


  杯子裏的是寧初夏公司打算推出的新品果酒,度數不高,酒液清澈。


  寧初夏舉起杯子湊了過去,兩個杯子碰撞時,酒液晃蕩,在玻璃杯壁碰撞又滑落。


  “敬每一個普通人都可以實現不普通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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