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的惡毒姐姐(六)
每逢考試結束, 便是學生們解脫的時間,雖說這時間並不長久,但人生得意須盡歡不是?
教室裏的學生因為考試也被分為截然不同的派別。
焦慮派的, 正在爭分奪秒找著人對答案,哪怕明天就會出成績, 也要今天知道結果,他們自稱這是早死不如晚死。
無所謂派的,已經又樂嗬了起來, 覺得這都考完了, 再糾結也改變不了結果,還不如趁著下一場考試還沒來鬆快鬆快。
悲觀派的, 早早就因為“又沒發揮好”、“馬虎了”之類的理由失落了好一場,嚴重的已經哭過, 這時候正沉鬱地準備埋頭開始奮力讀書。
……
當然, 這其中像寧初夏這般淡然的也不在少數, 她心態平和地整理著競賽班布置的作業,對於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視而不見。
事實上“考得好”這三個字, 在讀書階段確實有很大的作用, 誰讓無論抄作業還是對答案、問題目都用得上這種大神級的人物。
這段時間班上不知道有多少同學悄悄地在心裏抱怨過了, 為什麽這考第一的偏偏是寧初夏呢?
且不說寧初夏本就惹人討厭,班級不少同學每每看見她的時候都心生鄙夷, 就說她這人緣糟糕程度,就是真想問她幾句話, 那也不好意思開口。
現下正是學生們自尊心很強的時候, 外國語中學還有不少學生都是在家裏寵愛中長大的, 這種“知道別人考得好就湊上去和人家做朋友”的事情,他們根本就幹不出來好嗎?
之前的那場“惡作劇”現在反倒成了大家尷尬的來源, 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那也是班上的邊緣人物,本來也就不會去做什麽抱團取暖然後被一起排擠的事情。
知道的人又分為參與的和不管的,前者天天把和寧初夏談戀愛這種事情當玩樂項目,自然是不可能和玩具低頭,再說那麽多同仁盯著呢,怎麽能做叛徒?後者雖然沒明說,但除卻部分同樣奚落看笑話的外,不少人都是愧疚的,也不會來和寧初夏來往。
他們不少人隻能寄希望於寧初夏又恢複剛轉學來的舔狗模樣,更是在心裏達成了莫名其妙的約定――隻要她主動,那也就
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寧初夏雖然變了不少,但卻還是班級同學裏最獨來獨往的那一個。
不過這對於寧初夏本人反倒是一件好事,這能夠耳邊清淨,她反而樂得自在,真心的朋友再多也沒關係,可如果是明知道自己也許做錯事情、也許給人造成傷害居然還要受害人主動的那種朋友,那不要也罷。
吳凡依舊維持著趴在桌上的姿態,他常年奮鬥在臨陣磨木倉第一線,這兩天的考試,他每天晚上都沒睡覺,通宵奮鬥到天亮,全靠速記,好不容易考完,囫圇吃個飯便趴到了現在。
班上的同學吃完飯回來,教室也跟著喧鬧起來,他半睡半醒的睜開眼,正好能從這個角度看見寧初夏正在整理材料的姿態。
寧初夏的頭發本來就不算太短,這段時間已經養長,現下被利落地紮了起來,原先遮蓋到了眉眼的劉海也因為影響到了視線在前幾天被用最普通的黑色一字夾夾了起來,露出了雖然不算好看,但也端正耐看的眉眼。
原先常年裸露在陽光下沒認真做防曬而顯得有幾分黝黑的皮膚已然被養白了不少,身上那股沉靜的氣質讓人隻是看著也能跟著平靜下來。
吳凡看得出神,她分明沒有改變多少,卻讓他已經很難再繼續使用土氣這樣的形容詞了,他最近時常生出疑惑,到底當初,他是為什麽會這麽討厭寧初夏?
他視線放在寧初夏的身上,便也正好瞧見正在窗戶那招手的“傻子”,那沈方昀對著教室揮舞著手,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吳凡沉默了一會,支起了身子:“寧初夏,那個沈方昀在外麵喊你呢!”
他沒搞懂自己為什麽要幫自己並不喜歡的人傳話。
可能是不想繼續看到沈方昀在那辣眼睛吧?
“謝謝。”寧初夏稍稍道謝,便也即刻起身出去了,她還以為沈方昀會等晚自習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過來。
前腳寧初夏剛出教室,後腳吳凡就感覺到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直接將手機從褲兜裏拿了出來,低頭順勢一瞥,果然,又是群裏的人在“討論”,不用說,這話題的主角肯定是他的同桌寧初夏。
這回倒是各說各話。
有人說這段時間大家都很用心,每天晚上兢兢業業和寧初夏聊天,讓她不能讀書,祈禱任錚寅爭氣一些,考過寧初夏。
――可寧初夏考好有錯嗎?為什麽她非得比任錚寅考得差?
有人信誓旦旦地說寧初夏是東施效顰,在模仿寧欣欣的打扮,人醜不自知。
――可這打扮在班級女生中不是很常見嗎?幫個頭發,把劉海夾到旁邊,還說說二八分三七分這種事情也有專利?
有人正在感歎寧初夏沒有眼睛,竟然棄任錚寅於不顧泡沈方昀,沒眼光又腦殘,或者是要把沈方昀這傻子當男閨蜜,村姑和傻子,天生一對。
――這就更莫名其妙了,寧初夏和沈方昀每次來往的時候,都在教室外麵,吳凡覺得,寧初夏不是想要談戀愛的人。
今天輪班管理“任”賬號的又到了高樹,他正截圖給大家看他發給寧初夏的“質疑”,說讓大家相信他,今晚準保讓寧初夏不再玩她欲擒故縱的那一套,袒露心扉。
高樹一出場,這群裏便又熱鬧了起來,大家開著玩笑,說他厲害威武,最好是讓寧初夏“表白心意”。
吳凡看得說不出話,對話框下裏輸入又刪除,反反複複。
眼前的這些之前已經發生過了無數次了,可吳凡看著窗外,寧初夏正在和沈方昀說著什麽,臉上的笑容是之前從未在班級裏露出的開心,莫名而來的罪惡感把他的心塞得滿滿,讓他心裏陣陣糾結。
不過剛剛是他看錯吧?他怎麽感覺好像在另一邊的窗外看到了寧欣欣?他又細看了兩眼,那兒已經不見人,看來是剛剛看走眼了。
……
寧初夏倒是真沒想到沈方昀會忽然給她這麽個“驚喜”。
“你這是做什麽?”她剛剛拿到這牛皮紙信封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厚實得很,不像是裝著信,裏麵的東西還方方正正的,幸好她打開看了一眼,否則拿回去了都不知道。
寧初夏粗略估計,這信封裏應該有一萬的樣子。
沈方昀認真道:“這是錢。”
“我知道這是錢,我的意思是你給我錢做什麽?”
她盯著沈方昀看,沈方昀也盯著她看。
在這場盯人作戰中,沈方昀敗了,他略微有些喪氣道:“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缺錢?”
沈方昀心底確實是委屈的,他陡然增添了幾分勇氣,看向寧初夏的目光裏填滿了名為氣勢的子彈。
他沒錯!
他們是好朋友,就該互相幫助!
寧初夏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是他的鍾子期,為什麽缺錢了也不告訴他,現在還像是要拒絕的樣子?
沈方昀不明白寧初夏為什麽需要錢,畢竟他除卻喜歡畫畫外,其他的物質**都很低,很少有花錢的機會。
但是隻要想到寧初夏會缺錢,他就有些著急。如果不是約好了今天晚上才見麵,他早就把這錢給寧初夏了。
寧初夏看懂了對方眼底的那點委屈心酸,她剛剛正想板著臉教育人的想法立刻消退:“我們當然是好朋友,我之所以沒和你說的原因是,我一點也不缺錢。”
雖然沈方昀是個很好應付的人,但她總是希望能認真解釋的:“你也知道的,我每天都在家裏吃飯睡覺,我哪有什麽地方需要花錢?”
寧爸爸和寧媽媽確實沒給寧初夏零花錢,可無論是原身還是現在的寧初夏也都確實不缺錢。
兩人都不是愛買東西的人,也不挑嘴,三餐問題家裏能解決,外國語中學的收費統一都是找家長的,每年年初會存一筆錢備用,很少會在讀書期間陸陸續續找同學收錢,至於做作業的本子和筆,學校每年都會發,正常使用根本用不完,當然,有不少學生挑剔學校發的本子沒有花樣或者筆不夠好用,就會自己花錢去買些貴的。
所以她沒錢是真的,可她也確實不缺。
“你自己想想,我要錢做什麽呀?”
看著寧初夏澄澈的目光,沈方昀也愣了:“我……可是別人說……”
寧初夏輕笑:“我們才是好朋友,你相信別人還是相信我?”
目光再次相對,沈方昀一瞬之間就做出了判斷:“我相信你!”他接過了寧初夏遞來的信封,“對不起!我不應該被別人騙的。”
他做錯了。
“沒事。”寧初夏眼饞地看了看沈方昀的頭發,每次沈方昀露出這種小動物眼神的時候,她都有種衝動想伸出手揉揉,“你把錢藏好,帶回家,不要給別人好嗎?”
至於這些話是誰說的,寧初夏沒有追問。
剛剛她驚鴻一瞥看到的人看來不是她看錯。這可是來自妹妹的寶貴“關心”。
沈方昀認真地點頭,他說話向來是算話的。
沈方昀的長相其實是偏冷的類型,如果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凶,但配上他總是認真看人的眼神和那時常出現的笑容,就會顯得柔和。
而此刻,那略微有些薄的嘴唇張了張,他欲言又止,眼神往寧初夏那看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寧初夏即刻悟了:“你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
“這次考試我考得很好。”一有人給個梯子,沈方昀就立刻跳下來了,“我和你約好的,我會好好考試!”
想到成績還沒出,他又強調:“沒騙你,考得很好,我很認真。”
寧初夏心裏笑開,她懂了,沈方昀這是憋不住想要炫耀的心了。
她故意頓了頓,好看著沈方昀那變得緊張的表情:“真厲害,不愧是我們沈大師,這次我也考得很好,誰讓我和你約好了呢?”
“還好還好。”沈大師終於得到了自己期待的誇獎,滿意地背著手離開,還不忘揮揮手和好友告別。
寧初夏正打算要進教室,就又被人喊住了。
喊人的是班主任薛正義,他陰沉著臉,從臉色上來看便是風雨欲來:“初夏,你和我來一下。”他背著身體後麵的手緊握成拳頭。
……
每天晚上的晚自習都是有看班老師的,而今晚負責八班晚自習的則是班主任薛正義。
上課鈴快響的時候,薛正義便來晃了一圈,他表情不太好看,說是什麽學校裏讀答題卡的機器壞了,他要去幫忙手動改答題卡上的選擇題,估計得要去兩節課,讓大家自覺安靜。
說完話後,薛老師便幹脆地走了,類似這樣的老師臨時有事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大家便也沒有當回事,隻等老師一走,就開始歡天喜地起來。
而這時候,便有人發現了班上的空位,屬於寧初夏的位置空著,不知道她去哪了。
吳凡有些擔心,剛剛寧初夏看著明明還挺好的,怎麽忽然就不見了?他正糾結著要不要和老師說一聲就聽到教室後麵傳來的巨大的感慨聲。
“臥槽,牛逼!”高樹大喊一句,太過激動猛一蹬腿,差點把坐在他前麵的男生椅子給踹倒。
他這一聲大喊,讓班級不少人都皺眉回頭,可高樹理也不理,自顧自地把書架起擋在了麵前,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讓眾人都無可奈何。
可不一會,類似這樣興奮的嚎叫感慨聲便在班級裏不少地方都響了起來,吳凡這才反應過來,趕忙低下頭看手機,剛剛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這下又生出了驚濤駭浪。
群裏現在已經是刷了屏的“高樹老大牛逼!跪求傳授戀愛秘方”,吳凡翻了一會,才翻到了最上麵的信息,那是高樹連著發的和寧初夏聊天的截圖。
記錄裏先出現的,是之前高樹發給寧初夏的質疑,在對話裏高樹咄咄逼人,說寧初夏在“玩弄”他,不認真,如何如何。
而就在不久之前,平日裏晚自習不會出現的寧初夏忽然回複了信息。
在信息裏,她笨拙又慌張地解釋,說自己和沈方昀隻是好朋友而已,絕對沒有別的想法,她希望任錚寅不要誤會,她從來沒有不認真。
看到這消息的高樹立刻發現了話間的疏漏,更是步步緊逼,不讓寧初夏逃避:“隻是朋友?我們不也隻是朋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你不覺得你該對我有個交代嗎?”
中間又東拉西扯了一段,寧初夏才猶豫地發了信息,約高樹等等晚自習第一節課下課在學校足球場見麵,那足球場在體育館旁邊,是學校的約會勝地,有不少能夠藏人的地方。
到了這,聊天記錄就結束了,高樹滿是炫耀地給出了他的猜測,他猜寧初夏是看到消息緊張,怕他誤會,一時著急,就去找了個地方用手機,甚至沒準還是特地回家去把手機拿過來的。
現下吳凡正在邀請大家,一起到足球場去圍觀,他的意見很明確,反正馬上也要分班了,這種沒意思的戀愛遊戲他也玩夠了,不如在今天一起給寧初夏一個大大的surprise。
按照高樹的計劃,就是大家一起下去,躲在不鎖門的體育館那,等到寧初夏在那一出現,大家就一起跳出來,讓寧初夏開心開心。
正好,薛老師不在,他們可以裝作有事提前下課,在倉庫那做好埋伏。
吳凡看得心驚,他猶豫了一會,才糾結地發了消息:“我覺得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我感覺好像有點過分?”
他這消息發了之後,群裏原先沒停過的消息立刻出現了個斷層,好半天才有個女生複合:“是啊,這樣會不會鬧得太大?”
【。:你們是慫了?之前幹這事的時候怎麽不說過分?現在倒是裝起好人來了?牛,真牛。】
【壞東西:我說吳凡,人家麗麗是女生,膽小就算了,你不會是和人寧初夏天天坐同桌日久生情了吧?喜歡她了舍不得?】
吳凡看到這兩條消息時臉噌地全漲紅了:“我沒有!”
【壞東西:沒有?嘖,那你是憐香惜玉咯?你不想去就別去,畢竟你舍不得嘛。】
明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卻好像掙紮了許久:“不,我會去的,哪有什麽舍不得?”
群裏的消息還在繼續,不少人暢想著寧初夏之後的狼狽,還有人說打算給寧初夏一個驚喜,已經有人想好,到時候要錄像留念。
任錚寅的同桌也發了條信息:“剛剛我問老任要不要去見見自己的‘女朋友’他居然給拒絕了,說我們的事情不要牽扯到他,說真的,老任也挺裝的,無語,不來就不來,好像我們求著他來一樣。”
吳凡臉上的熱度終於一點點退卻,他總覺得,自己做了個不那麽正確的決定。
下課鈴聲還沒響,八班這前後麵就被敞開了。
八班的位置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就在樓梯旁邊,下去時小心點,最多也就是被高一的學生和老師看見,不過這麽多人,他們看到也估計會覺得是被組織去做什麽活動。
吳凡慢吞吞地走在後麵,他瞧見和他一樣龜速前行的還有幾個,其中一個就是剛剛在群裏搭腔說話的女生。
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瞧見彼此臉上的糾結失措。
隔著距離整人,見不到當事人的反應,那種罪惡感也就能被忽視。
可如果沒了這層距離,真的能不愧疚嗎?
他們再拖延也拖延不了多久,終於在下課鈴聲響起之前,所有人趕到了體育館。
體育館是個拱形的像廠房的設計,一邊的門是常年鎖著的,隻有活動時才會開放,另一邊的門則是開著的,窗戶那是簡單的半開放鐵窗,能夠清楚地瞧見外麵的動靜,大家陸續沿著窗蹲下,一兩個比較高的同學縮不起來,便負責望風,看寧初夏來了沒有。
他們沒有開啟體育館的燈,畢竟這太顯眼,而且旁邊樓房的光映照下來,不至於讓大家完全看不見。
吳凡環顧了一圈,看到了不少同學臉上的興奮和激動,手機內存夠的同學已經開始錄像,好像這是一場巨大的狂歡。
吳凡被這種群體性的熱鬧給憋得說不出話來,他摩挲著手裏的手機,依舊在猶豫。
今天寧初夏拿著手機對吧?所以隻要他現在拿起手機,給寧初夏通風報信就行。
可萬一事情暴露了呢?今天表示出不情願的隻有兩個人,一定會牽扯到他的吧?那他不就成了背叛大家的人?
在吳凡糾結的期間,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高樹沒忍住:“她怎麽還不來,我可得發消息催一催她。”
他這話音一落,體育館的燈忽然全亮了起來。
“臥槽,啥時候這變聲控燈了?”
這句感慨還沒落下多久,大家就意識到了不對,齊齊僵硬地轉頭向另一側看了過去,剛剛還大開的門那,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兩個人。
前麵稍高的,是正冷笑著看他們的薛正義,後麵的寧初夏,則冷著臉高舉手機。
“不用催,我這不是來了嗎?任同學。”薛正義咬牙切齒,他從業那麽多年,就沒見過那麽混蛋的學生,“寧同學,你好好拍,幫老師記錄好這些好同學,這可會是老師寶貝的回憶,畢竟可不是誰都能和這麽多學生談戀愛。”
薛正義說完話便轉身將那鐵門拉上了,那大鎖一合,這體育館就立刻成了“密室”,插翅難飛的那種。
高樹先是大怒,看著寧初夏一句“你居然告訴老師”還沒說完,就立刻僵住了。
誰能告訴他,剛剛薛正義口裏的“和那麽多學生談戀愛”是什麽意思?
“哦,你們猜到了,看來我的學生們還不算太笨。”薛正義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從兜裏掏出了自己的備用機,“不用看了,就像任同學有那麽多一樣,薛老師來當寧初夏很奇怪嗎?”
高樹目瞪口呆,他僵硬地看了看周圍的同學,隻能看到全都和他一樣震驚,理解不能的麵孔。
這不是一般的奇怪了好嗎?是太奇怪了。
薛正義從旁邊拖了幾個為仰臥起坐備著的墊子過來,坐在上麵居高臨下,還不忘提醒寧初夏:“初夏,你認真拍,我剛看這些同學也想留個紀念,到時候一人一份。”
他心地善良地為學生們解答起了問題,好像這是平時的教學活動一樣:“是不是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麵前的同學們隻想搖頭,可薛正義哪會管他們。
“事情還要從很久以前說起,那一天,我們寧同學找到了我,說有人給她遞情書,非要她加什麽聯係方式細細聊。”
有不少同學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會吧?這麽早,那不是從一開始就!
“你們是不是還覺得人想打小報告?我告訴你們,還真不是,她是來求助我,說自己被班上不少同學討厭,如果拒絕任錚寅的話,怕大家更不理她,問我要怎麽拒絕怎麽好?”
站在後麵的一位同學沒忍住,趁著被擋著掐著嗓子便問:“你不喜歡任錚寅?”
寧初夏淡淡道:“從來沒喜歡過。”
“那你為什麽要一直看他?做作業也看他?”
寧初夏的口氣越輕鬆,砸在這些人心裏就越重:“因為他考得好,我以前在我們學校都是第一,我想考得比他更好。”她時刻舉著手機,看向眾人的眼神裏是全然的無辜,好像在問這有什麽問題嗎?
已然有人大受打擊的露出了抓狂的表情,這當然沒有什麽問題,可隻要想到這個誤會引起的連環風波,大家就太崩潰了。
“問完了我就繼續了。”薛正義說得認真,“而後呢,寧同學就鼓起勇氣拒絕了這位任同學,可誰能想到,這位任同學不依不饒,永不罷休,沒有辦法,她就隻能像我求助了。”
薛正義看到這些學生們崩潰的表情反而笑了,他確實是太生氣了,他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欺淩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如果隻是不理人,他沒辦法管,隻能安慰學生好好努力,馬上分班。
可這種行為,他絕不能忍。
“正如你們所想,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就接手了這個賬號,畢竟任同學也是個優秀的學生,我本來想循循善誘,好讓他回歸正軌,不要老想著早戀的,卻沒想到任同學總是和我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
至於什麽是有趣的事情,對麵這幾個臉色都白了的學生心裏應該門清。
“欺負班級的同學很有意思是嗎?你們是不是還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特別光榮,特別偉大?”
薛正義一點點地看過這些學生的臉,他現在隻慶幸自己答應了寧初夏的要求,而且這孩子因為沒有直麵這些消息,還沒有受到太多的傷,接下來的處理方式,他也和寧初夏談過。
“我還真沒想到,我有幾個學生特別會甜言蜜語嘛!”薛正義言笑晏晏,“這樣,你們不是很喜歡大家一起嗎?那等等我們就開始認領活動,誰說的話誰認領,簽字蓋章,咱們班分班前也來個展覽,好像咱們學校的同學展覽一下,我們八班的學生有多擅長和人戀愛!知道多少八卦!”
他看見學生們眼中的震驚錯愕完全不害怕:“對了,還有一人一千字的檢討,分析一下自己的心路曆程,明天下午咱們班班會課我們就來探尋一下你們集體戀愛的快樂。”
“除了這些……”
居然還有?已經被這兩個打擊搞得焦頭爛額的同學們呆若木雞地看向了平日裏雖然看著嚴肅,但其實並不嚴格的班主任。
“我已經和學校說過了,你們每一個都會被記處分,這個處分不會隨著時間解除,除非你們得到寧初夏的原諒,我想你們現在還在責怪她為什麽要讓我知道吧?你們不如先責怪一下自己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
“一件事,如果隻是我覺得你們做錯了,學校也不會同意處分的,如果這件事大家都覺得有錯,就你們自以為沒有問題的話,那你們倒是得好好想一想,你們做人的毛病在哪了,讀書前先學做人。”
他這段話說出來,已經有不少人露出了倉皇的表情。
他們沒有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要遭受這麽嚴重的後果。
同學裏有不少人,在之後是要走自主招生、保送之類的途徑的,按照外國語中學的慣例,這如果記了處分的話,這門也就被關上了,更別說這些處分如果沒消除還可能記錄在檔案之上了。
薛正義心裏其實清楚,這件事真正的處罰是前兩者,後者的處分,威脅的成分更多,之後肯定是要消除的,可他希望這些孩子們起碼要去說一聲抱歉。
不管是不是真心實意,甚至哪怕是為了利益低頭,他們都應該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做錯事就要道歉,這也是薛正義在分班之前,能強行教給這些學生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了。
體育館內,彷徨擔憂,害怕哭泣的學生和旁邊滿臉怒意的學生堆在一起,而他們對麵,是冷漠的老師,和用鏡頭記錄著這一切的寧初夏。
有人已經開始懺悔,有人還覺得冤枉……可他們都明白一件事,這件事已然被定性成錯的。
……
“沈太太您喝茶。”寧媽媽略有些緊張地整理了下手腕上的手鏈。
她自然是認識沈氏集團現在的當家人沈如玉的。
寧家也有錢,可這和沈家比還是有不少差距的,之前寧媽媽和沈如玉隻是在一次宴會的時候碰到過,沒想到對方會忽然托人聯係他們上了門。
旁邊的寧爸爸也有些迷茫,他同樣不清楚沈如玉上門是為了什麽,兩家的公司畢竟沒有合作。
沈如玉喝著茶,其實她心裏也有些糾結,她今天上門著實有些衝動,其實她就是想看看兒子的這個好朋友。
事實上以沈家的條件,沈如玉完全可以花錢請人來給沈方昀做朋友,甚至花錢讓人在學校裏保護著他也行。
沈如玉心裏一直明白,兒子不是傻子,她雖然看到兒子被人欺負時很痛苦,可遲早有一天,她總是會死的,她不希望把兒子關在籠子裏,永遠和真實的世界隔開。
可這些年來,看著兒子被人欺負,看著兒子除了畫畫和家人以外,依舊沒有找到可以讓他開心,敞開心扉的事情和人,她已經開始後悔,如果再這麽下去,她寧可花錢為兒子建一個玻璃房,把他保護起來。
但她沒想到,兒子在最近認識了一個朋友,而這個好朋友,也確實有能改變他的能力。
沈如玉從兒子那得到了寧初夏寫給兒子的讀後感和長篇的漫畫設定,這是頭一個――甚至她也做不到的,真正喜歡兒子的作品,理解他的追求,並能和他交流的朋友,要知道,沈如玉對兒子畫作的喜歡,純粹是作為母親對孩子的喜歡,她根本就沒喜歡過畫畫,也不了解。
兩天前,沈如玉忽然發現了沈方昀那坐立不安的模樣,她細細打聽就立刻察覺出了不對。
別人不懂兒子的思維邏輯和敘述方式,可沈如玉是懂的,她抽絲剝繭,從兒子顛來倒去的敘述中聽明白了這件事。
他好朋友的妹妹――一個從來沒有理過兒子的同班同學,忽然跑來找他,說他是被騙了,他姐姐是想騙錢,還直接指著兒子說他是個傻子,正常人不會和他做朋友。
兒子隻聽出了朋友需要求和那妹妹討人厭,可沈如玉卻覺得,這“妹妹”屬實莫名其妙,說話毫無邏輯。
能上外國語中學的學生都不缺錢,這也是為什麽沈方昀到了外國語中學後沒再遇到以前那種要錢的朋友的原因,而這寧家,據沈如玉的了解,也絕對不窮。
那麽如果姐姐缺錢到要騙錢的話,為什麽她這個當妹妹的不幫忙找父母要一些呢?或者是直接告訴父母姐姐要做壞事?
當然,找沈方昀也是對的,免得他受騙,可這話裏話外的意思讓沈如玉很難接受。
為了他好,所以要提醒他,為了讓他醒悟,所以要讓他明白他是個傻子不配有朋友,是這個邏輯嗎?那她到底是要做好人還是要傷害別人?
沈如玉還真不怕別人是圖錢,她都想要花錢給兒子買開心了,她兒子和寧初夏在一起的時候開心,這不就夠了嗎?
再說,沈如玉也知道兒子對人心的敏感,他習慣性地對人好――因為他並不覺得自己的付出是“痛苦”的,他是個不懂得索取回報的人,以前那些糊弄他的人,從他這得到的不過是對於沈方昀來說沒有意義的金錢;可寧初夏卻是兒子真心認可的朋友。
沈如玉相信她的兒子。
“是這樣的,您的女兒寧初夏是我兒子方昀的好朋友,方昀的朋友不多,我很感謝你們初夏對他的好,我想見見這個孩子,謝謝她給方昀的幫助。”沈如玉是特地卡著這個時間來的,她瞥了眼時鍾,已經下課了。
寧媽媽和寧爸爸先是一愣,倒是明白了沈如玉的想法,這就鬆了一口氣,答應了下來。
他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
寧爸爸順著沈如玉的詢問,便誇起了寧初夏,兩人正開始聊,寧媽媽就聽到了開了一扇的門外電梯的聲音。
寧媽媽連忙起身,擔心是寧初夏回來。
這孩子一直在她爺爺那,平時見人也少,還很內向,如果不知道叫人跑回去看上去太沒禮貌,而且人沈如玉就是衝著寧初夏來的,可不好在外人麵前出醜。
這麽擔心著的她才到門口,就瞧見了氣喘籲籲的寧欣欣。
寧欣欣今天是特地一下課就踩鈴趕著回來的,之所以這麽著急,她就是打算提前去和爸媽把這件事說清楚了,要是回得晚爸媽休息了,這事情拖久了就不好了。
之前兩天,她是有些生沈方昀的氣了,覺得對方不識好人心,既然這樣,被騙也活該,再者沒有證據,這要是被她倒打一耙怎麽辦?畢竟苦主是傻子不會告狀。
不過她還是幸運的!她今天可都看到了,姐姐收了沈方昀的錢!要不是當時她怕又鬧出了之前的事情,她都想當場來個人贓並獲了!
現在有了證據,她一定要讓爸媽明白,姐姐的品行有問題,再不糾正就晚了!
“媽!”寧欣欣沒想到媽媽居然還沒回房間,“我和你說,你可得說說姐姐,你知道嗎?她騙了我們學校一個同學的錢,她欺負人家是個傻子拿別人的錢,你說她怎麽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