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愛人和糟糕原配(六)
A城大學為教師們修建的這一批房子所形成的小區有一個重要的特征那就是封閉性, 這裏的房子流轉率很低,來來往往的永遠都是這一批人,家家戶戶對彼此的情況都知根知底, 平日裏就是哪家換了車都能立刻反應過來。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當有這麽連著的幾輛沒見過的車開進來的時候免不了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些車中為首的是輛設計簡單的白色SUV, 車身的線條偏圓,並不像其他的SUV一樣板正,乍一看看不出太多特別, 可車頭和車輪中間那一看就和其他車長得不太一樣的車標則將它和其他車分出了區別。
而這輛車後頭跟著的則是兩輛外觀幹淨整潔的貨車。
這是誰家要搬家了吧?從窗戶內探頭往下或者正在樓下閑談的人都如是想到, 並不由地露出了帶著點好奇和祝福的表情。
一般來說會這麽興師動眾帶車來搬東西的都是離退休後被兒女接走的老教師又或是各自家中要出嫁娶媳婦在外置辦了房產的兒女。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離職搬動,不過學校的風聲向來傳得很快, 他們可沒聽過有誰在辦離職手續,想來肯定不是這種奇怪。
種種猜測在看到了為首那輛SUV停下從上麵下來的寧初夏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他們還是認得寧初夏的, 難不成高教授這是在外買了房?
可是這周遭哪有房子比住在學校裏還要安全自在?要知道他們A城大學學校裏可是幼兒園、小學、高中應有盡有, 醫院餐廳超市該配的也都配得妥妥, 怎麽看都沒有非要搬出去的必要。
住在高教授家附近對周邊消息最靈通的幾位神情已經有些微妙。
這樓上樓下的他們當然早就發現寧初夏帶著高瑾幸至少消失一禮拜的事情。
有人裝作不經意地問過高媽媽,可她隻是尬笑了兩聲, 強撐著說:“我那兒媳婦娘家有事, 帶著孩子回去陪她爸爸和媽媽了, 過段時間就來。”
高媽媽這話一說,倒是讓人更好奇了, 要知道住在這裏的人那可是基本都沒見過寧家父母,他們私下還說過幾回, 覺得寧初夏沒準家庭情況不是很好。
“說起來你兒媳婦家是做什麽的呀?在很遠的地方嗎?說來這麽久我們還沒見過她爸媽呢!”
這看似隨意的感慨讓高媽媽立刻黑了臉, 她隻揮揮手說就是本地人, 做點小生意,之後便也隨意找了個出去買東西的借口跑路了。
問出了更多的八卦, 大家的關心也就更多了,這不關心不知道,一注意高家的動靜便要人一愣一愣的。
誰能想得到寧初夏不在高家這母子倆就天天叫外賣呢?雖說這高教授挺謹慎,還特地要騎手停在拐角處廢棄的教學樓門口,可他這遮遮掩掩大包小包的拿東西回來他們就是想裝傻當做沒瞧見也難好嗎?
在這一係列“證據”麵前,之前關於高家的傳聞便開始搖晃起來,隻是大家倒也不是非得把同事家庭情況扒個底朝天的人,便也沒再關注,卻不想今天瓜是送到門口來了。
剛陪著丈夫一塊去學院送了個材料的宋太太正好撞到寧初夏下來的這一幕,學院那邊今年連著有幾位老師因為進修、懷孕保胎之類的原因請假,事發突然,學院沒有準備,便請了宋教授回去代課,這幾天夫妻倆都在忙這事,剛剛就是去送合同的。
“初夏,你這是……?”一無所知的宋太太有些迷糊,“你們要搬出去了?”
她愛操心的個性在這種時候幾乎控製不住,這點丈夫說過她好幾回,可她老是改不掉:“初夏,不是我說,你得勸勸你們家高知卓,這搬家哪是說搬就搬的?咱們這雖然房子有些年頭了,可絕對不是那種水電都不好使的老房子,周遭綠化環境都好,鄰居知根知底,孩子上學出門玩都方便,環境單純著呢!你出去找其他小區房子是大了些,可環境絕對比不上這。”
宋教授碰了妻子一下,他比妻子更愛觀察,已經察覺出不對。
眼前站著的寧初夏不再想之前那樣總是低眉順眼,雖說穿著的隻是一身簡單的連衣裙可看上去整個人精神抖擻。
宋教授想了想立刻找到了恰當的比喻,就像是學校裏走路的這些學生。
有的吧那一臉就是朝氣蓬勃,有的呢,則好像總是少點喪氣,給人一種得過且過的將就感覺,從前的寧初夏是後者,而現在的則是前者。
還有那從兩輛大貨車上下來的男人,總共有六個之多,雖然不都是高個,但露出的胳膊緊實的肌肉全是鍛煉的痕跡,那看上去並不細滑甚至有些脫皮的手一看便是常幹力氣活的,手上拿著的工具箱看起來又大又沉。
這看上去可不像隻是來搬家的。
寧初夏瞧見了宋教授和宋太太的小動作心中一笑,她經曆這麽多快穿世界依舊沒有改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便是因為在這些事情中總能遇見的這些好人和美好碎片。
“我知道您是為我好,不過您放心,高知卓不搬。”
宋太太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丈夫,沒搞懂他的眼神暗示:“這不搬就好,你們做久了鄰居也有感情,少了你們有時候這心裏也怪掛念的,小幸呢?”
宋教授不忍直視了,這寧初夏的話他是聽懂了,可他妻子這一看就是聽不懂的樣子。
“小幸今天我爸媽帶著去遊樂園玩呢。”
對於要和丈夫分開的事情寧初夏沒瞞著高瑾幸,對於離婚的理由,她隻用兒子能明白的淺顯語言做了解釋。
“當初呢,媽媽是覺得和爸爸成為一家人以後會過得更開心才和你爸爸在一起的,而在和你爸爸之後,媽媽便有了你,後來你奶奶也來了。”寧初夏當時隨手拿了幾塊形狀不一樣的積木放在了一起,“可是呢,不是每一塊積木都可以這麽剛好地搭在一起,除非誰改變形狀,否則就塞不進這個家裏,大家都過得不開心,所以媽媽想帶你離開。”
她從旁邊的桌上將兩個紙盒子的東西掏空,讓高瑾幸清楚地看見四個積木塞不進一個盒子裏,若是勉強塞進就會把盒子撐炸。
隨後她將代表了她和高瑾幸的小積木移動到了另外的盒子裏,兩個盒子便都各自處於穩定舒適的狀態。
這樣的展示對於高瑾幸來說很是清楚,他沉默了一小會拿起了兩個小盒子看了一會,隨後將小盒子各自拉到了遠遠夠不到的兩邊。
說來這還得“謝謝”高教授和高媽媽的殘酷教育,小幸懂事得驚人。
他問了句:“分開媽媽會更開心嗎?”
寧初夏堅定地點了點頭:“媽媽確定,分開了媽媽會更開心,隻是要辛苦小幸以後不能天天見到你爸爸和你奶奶了。”她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並不打算在孩子麵前多加控訴高知卓和高媽媽的各種行徑。
這個年紀的孩子世界觀還處於正在搭建的時期,對於善惡好壞的認知很是平麵。
原身小時候就曾經因為父母對彼此的埋怨很是痛苦,她想不通為什麽爸爸和媽媽在彼此的口中都是惡魔,也不明白她到底要站在誰那邊才是對的,那時候的她就像是被人用於拔河的繩子,扯來又扯去,感覺整個人都要崩壞。
而這種糾結在很多年後一直環繞著她,事實上長大之後大多人都會漸漸明白,人就是這麽複雜的AB麵生物。
就像寧爸爸和寧媽媽,天天用自己的情緒綁架女兒,將兩人痛苦生活的壓力加諸在女兒身上,可同時他們還確實是真心實意地愛著自己孩子,希望她能擁有幸福的生活。
當然,等到高瑾幸長大的時候,要是他還對這些事情好奇,寧初夏也不介意將這些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他。
高瑾幸聽到媽媽說的這句話便也堅定地點了點頭,一下衝到了媽媽的懷裏,小手緊緊地抓住了媽媽背後的衣服:“以後我會陪著媽媽的。”
他將自己埋在媽媽懷中,有些愧疚,他不是個好小孩,這些天和媽媽單獨在一起真的好幸福,想到可以不用回到爸爸和奶奶身邊,他居然心裏有一點點的開心泡泡冒了出來。
誰說孩子笨什麽都不懂的?他們的世界簡單又單純,裝著的東西並不多,能夠更敏銳地覺察到家人的情緒。
寧初夏隻慶幸她來的這個時間節點還算早,原身還沒有被丈夫逼得歇斯底裏情緒崩潰,否則恐怕她都會讓兒子覺得害怕。
她從前還在主持的時候遇到過不少上節目的嘉賓,他們大多抱頭想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做錯事的是另一方可孩子居然不站在他們這一邊。
可事實哪有那麽複雜,一是為人丈夫、妻子的惡劣未必和為人父母的惡劣畫等號,二是有的受害者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反而不自覺地成為了親密關係的加害者,最後一點點的將自己在意或者守護的事情搞得一團糟才後悔――當然,這一切肯定是始作俑者的錯,隻是為了懲罰他或改變這一切付出的代價叫不少人無法承受。
現在還來得及,來得及改變兒子那已經初步形成的回避型依戀,來得及帶給兒子足夠的愛和安全感,也來得及替兒子改個名字,帶著他遠離高家的陰影從頭再來。
嗯,說起來現在也差不多該換個稱呼了,姓氏更換的手續已經在進行當中,很快便能正式地喊兒子一句寧瑾幸了。
最後母子倆在那抱了許久,從外麵進門的寧爸爸和寧媽媽正好撞到這一幕,退出去了好一會等裏麵差不多結束才走了進來。
寧初夏租的房子在寧爸爸和寧媽媽現在住的那一套正樓下,鑰匙給了爸媽各一份,不過三人也已經約法三章,寧爸爸和寧媽媽不會太介入女兒的生活,隻是那幾天女兒才要離婚,他們心裏老擔心孩子想不開,這才來得多了一些。
經過寧初夏的這一遭,寧爸爸和寧媽媽倒是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期,寧初夏和他們說的一句又一句就像把他們圍在身上的“遮羞布”徹底扯下,讓他們不得不麵對彼此隱秘的心思。
他們還真和寧初夏、高知卓兩人不是同一個情況。
他們當初會選擇彼此那可不是隻為合適,是確確實實的對彼此有了感情,後來又一起患難打拚,有過無數個筋疲力盡卻又相視一笑的美好時刻。
無數句“為了你我們才繼續在一起的”,可其實真正地探索到心裏,那是不想改變眼前狀態的心和對彼此的感情讓他們無法真正去結束這段婚姻,這其中當然也有為女兒的考慮,可比例並不算多。
隻是說久了,他們也信了,如果真的想分開,在女兒高考結束後那為了女兒的借口便早就開始不太管用了。
想明白這一切後夫妻倆對女兒的愧疚那都是油然而生,同時也開始重新調整兩人的關係,公司那已經穩定,兩人的工作都不算多,到了享受生活的年紀,也沒那麽多能夠用來吵架的理由,再說他們還想著替女兒分擔照顧外孫的辛苦呢!這麽吵下去女兒肯定也不放心讓外孫待在他們身邊。
這對從年輕吵到了現在的夫妻陡然風平浪靜起來,可以預想到的是這平靜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想到了現在應該已經開始選項目玩的兒子和父母,寧初夏的笑意便更真心實意了:“我和高知卓離婚了,我和小幸會搬到我爸媽住的河海森林城那,以後要是想要來做客隨時歡迎。”
“哈!”這個大消息震得宋太太人都懵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丈夫,看到丈夫那無奈的表情後她便知道自己估計又是好心說錯話了,“初夏,這實在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寧初夏翻身回去車上拿了一個大袋子,袋子鼓鼓囊囊地幾乎要被撐破,看得出裏麵是裝了不少東西被塞得格外的滿。
寧初夏從裏麵拿了一袋出來,是用環保紙袋包著的東西,通過上麵的間隙隱約能瞧見裏麵像是糖果巧克力之類的東西。
“其實你們不問我也要和你們說的,我這不是帶了不少人來搬東西嗎?還得順便把之前我弄的東西拆一拆,估計會有點動靜,不過放心,今天早上準保結束,還要請您等下稍微忍耐一會噪音了。”
宋太太愣愣地接過糖,更迷茫了。
這搬家能有多大的動靜?最多就是拖動下櫃子椅子的總不會太吵吧?
“你這真客氣了,就是搬個家不用這麽講究。”宋太太心疼地捏了捏寧初夏的手,她沒多問為什麽她眼裏恩愛的兩夫妻要分手,可心裏還是多少站在了寧初夏這邊。
她怎麽看小寧都是個脾氣極好的姑娘,家裏家外樣樣包辦的個性,怎麽都不像是愛鬧事的人。
“我這可不隻是搬家。”寧初夏爽朗地一笑,半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我們感情不合離婚,我也不多拿他的錢,但說好了孩子和我自己結婚這麽些年來出的錢那我都會帶走。”
“這是肯定的。”宋太太點頭表示認同,反而還挺擔心寧初夏吃虧,“不過這該要的還是得要,你在學校這麽久了可不興有什麽舊思想,婦女還能頂半邊天呢,高知卓能夠在外好好打拚這不也有你的功勞嗎?分錢你絕對不是占他便宜!”她心裏犯嘀咕總覺得寧初夏這怕是年輕人臉皮薄不好意思爭,這把孩子帶走了要是錢都舍不得要以後得多吃虧啊?
“我知道的,不過多的我也不打算要了,我就想和他快些離婚,今天把裝修撬了家具帶走我們也就算是兩清了。”
“那就好……”宋太太點頭認可,看著寧初夏帶著六個大漢往樓上去後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看向丈夫,“我,我沒聽錯?”
不是,這怎麽就撬裝修搬家具了?
宋教授拉著妻子往樓上去,才進樓裏就能聽到樓道間隱約傳來的寧初夏正在和鄰居們告知她因和高知卓感情不合離婚要把自己的財產帶走可能會影響大家一早上的解釋聲音。
他壓低了聲音同妻子說道:“你沒聽錯,你還沒搞懂嗎?恐怕大家這些年是都不知道寧家的情況,當初高家的裝修和家具恐怕都是人小寧置辦的,現在離婚和高知卓說好了要來弄走哪有什麽問題。”
宋太太也小聲地向丈夫解釋:“之前我和高教授的媽媽聊天,我還誇她呢,說她很有見地,這麽支持高教授讀書,將他培養成優秀的人才,還辛辛苦苦賺了錢替他操辦婚事裝修收拾家裏,這已經是父母能做得到的極致了,現在該是好好享福的時候,那時候她也沒反駁我,隻是說她不過是做了為人父母該做的事情而已。”
說到這宋太太臉色就不太好看了,這別人還說小寧虛榮呢,她看高教授一家最虛榮。
剛剛沒繞過來的想法現在總算是繞回來了!看來小寧家根本就不是高教授家平時表現出來的娘家不靠譜的情況,人家裏有錢得很,這些年來出錢出力卻一點功勞沒有吃到。
樓層不高沒有電梯,才走到二樓宋教授便瞧見那被貼在門上的,打印下來的A4告知書,告知書上的內容便是寧初夏剛剛說的那些,因為書麵不比口頭,她還詳細地描述了她是住在幾零幾的某學院教授的妻子,把身份表示得明明白白。
對於事件的闡述書麵上則更為清晰,說兩人是於某年某月某日達成協議和平離婚,協議對於財產分割大致情況如何,由於屋內的裝修家具及不少東西為她婚前財產支付,不得不叨擾眾人前來拆除搬離。
貼好了告示之後,她還往門把手上掛了一樣的東西,這就表現出了態度,就是走,她也要事事妥帖,不為了自己的事情打擾到別人。
宋教授不由地露出了欣賞的眼神,這被貼上條子的這戶人家是學校裏的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對方今年已經七十出頭,現在每個月都會有一半的時間在兒女那住,貼在這除非高知卓母子自己來揭,否則至少要被公開處刑半個月左右。
宋教授並不覺得這麽做會太絕情或是丟麵子,他反而覺得寧初夏這才活得像個有血有肉的人,這麽想著的他才和妻子回到家裏坐下不久就聽到了來自樓下的動靜,那動靜不小,估計樓外都能聽得清楚。
有血有肉的寧初夏已經開始整理房子,要不是這房子太小她都恨不得帶幾十個來速戰速決。
她特地去網上買來的秘密武器前天才到,現在正好能派上用場。
……
下課時間有同學趴著在睡覺有同學正在打打鬧鬧,在這樣其樂融融的氣氛裏高知卓緊握手機臉色不斷變換。
打來電話的是學校裏隔壁學院和他之前一起合作過一個科研項目的教授。
對方一等他接通電話便急不可耐地把事情全盤托出:“老高,你這是鬧的什麽事?怎麽連老婆都哄不好?”
當時高知卓人就傻了,再一追問更是晴天霹靂。
“我不在現場不知道,是我們學院的一位老教授在群裏感慨的,說是你和你太太鬧離婚,結果你太太回家搬東西了?”對方也不等高知卓確認或解釋便接著說,“你說這搬東西就搬東西,怎麽還大張旗鼓的,又是搬家具又是拆裝修的?這也鬧得太不好看了吧?你手頭不少項目那都得是學校這邊支持的,你可別鬧得太不好看……”
高知卓腦子嗡地一聲炸成了煙花。
他總算想明白了,寧初夏這離婚離得灑脫原來是在這等著他呢!
什麽她也不多要,但她的東西每一件都會拿走;什麽她不想見母親,搬家的時候要讓母親離開半天;什麽離婚後糾糾纏纏也沒意思,孩子改戶口改姓手續快點落實……一切的一切全都在這呢!她這是怕鬧了這一場事他就不配合辦手續了吧?
高知卓聽出來朋友也不太清楚現場的情況,他都不敢去想此刻那到底會是如何的場麵,可是之前沒有走請假流程,現在忽然離開怕是會成為教學事故,,可偏偏他給寧初夏打電話對方居然不接!
掙紮了沒一會,高知卓立刻起身到門外給學院院領導打了電話,將學生委托給了對他的課程了如指掌的餘覓雙便飛奔離開,這種時候能不快嗎?
他感覺自己都回到了當年讀書時體測考長跑的場景,恨不得插著翅膀飛的他好不容易跑到小區那便瞧見不少人的指指點點。
敞開的貨車門裏已經裝滿了家具,裏麵的大小家電清晰可見,就連什麽空調外機、微波爐都被拆了下來。
而最讓高知卓覺得頭暈的是現在被隨意擺在車旁邊像是在等大件放完才要塞進去的行李袋們。
之所以他頭疼又發暈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這些袋子居然全!是!透明的!
這些行李袋也不知道寧初夏是去哪裏買的,看上去很大,就活像是平日裏買被子被套的包裝一樣,現在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裏麵被塞滿的衣服。
寧初夏絲毫沒有把這些衣服折好裝好的想法,隻是隨意地把它們捏成團塞在裏麵,可偏偏這塞法還不是都塞成球,靠近袋子表麵的全都是舒展開至少三分之一能看得清花色模樣,這幾個袋子變著花樣地展示著自己內容物的內容,一眼就能分辨出其中的男性內衣、西裝褲、襯衫、領帶等等。
這是在鬧什麽?
高知卓都能看到不少熟麵孔在道路兩邊圍觀著這的場景指指點點,他手都開始發抖,心髒揪得直疼。
她自己想離婚的,這怎麽還沒完沒了了?
可再丟臉,他也總得過去,高知卓見寧初夏還不肯接電話,便隻能頂著眾人的目光上樓,這才進樓,他便感受到了什麽叫做衝擊連環炸、彈。
老教授房門口的告知書和糖,時不時傳來的樓上各種敲打聲音的巨大動靜……
這平日裏走了不知道多少次隻覺得輕鬆的路現在卻顯得特別的長,等到終於到家門口看著裏麵的一片狼藉,素來沒有什麽三高的高知卓感覺自己的血壓飆升就差沒直接暈倒。
屋裏的所有家具現在是全部“消失不見”的狀況,就連窗戶上的窗簾都被拆卸掉了,不算大的房子此刻竟顯得有幾分空曠。
裏麵忙忙碌碌的幾個大漢頭上都有汗水,可高知卓完全興不起對他們辛苦的感慨。
他們辛苦這可是毀的他家啊!
客廳的瓷磚現在已經被砸碎,他們正用蛇皮袋將其纏起來裝到袋子。
原先入門玄關處的鞋櫃已經來了個神秘失蹤,就連請木匠定製的木製隔斷都不翼而飛。
也是這時候高知卓一抬頭才發現天花板上的燈具都被拆了下來,現在隻剩下電線。
這可真是比土匪幹得還要利索,非得搞個幹幹淨淨那才心滿意足?
“給我停手!”高知卓控製不住地壓著聲音喊道,這是幹了多久?怎麽效率這麽快?
客廳裏正在行動的兩人一聽高知卓的聲音動作就更快了,完全不搭理他。
要知道他們可是拿了寧初夏高薪來的,對方給他們開出的薪水和拆除的程度掛鉤,拆得越多,薪水那是翻倍的增長,要是能拆得幹幹淨淨,還有一份讓他們眼饞的獎金,這幹活比平時還要賣力多得多的他們簡直是進度如神,估計再一會就能提前結束。
聽到外麵動靜的寧初夏從屋裏出來,狀似無事發生地看向了高知卓。
“你不覺得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高知卓躲過地上的種種陷阱往屋裏去,這越往屋裏走他越是情緒崩潰。
之前的什麽冷靜自持那都是不存在的,這換做誰能接受早上出門還好好的房子現在居然成了這樣?
要不是走進來他都沒發現寧初夏這還真是夠絕,就說這廚房吧她居然連著櫥櫃都拆了,這不說地上了,就是貼在牆上的瓷磚居然也沒了。
更驚人的是寧初夏居然還真幹得出,她還挺盡心盡力把廚房的門都給拆走了,現在就剩下空蕩蕩的門洞。
“嗯?”
聽到這單音節的回答高知卓捏緊了拳頭,可寧初夏始終保持著和周圍人的距離,高知卓自己掂量一下自己的身板還真不太覺得自己能打得過寧初夏。
“你憑什麽把家裏的裝修給拆了?”
寧初夏還是不說話,隻是從口袋裏拿出折起來收納的協議複印件,指了指上麵財產分配的條款。
“行,你夠絕,你覺得這是你的財產你就可以隨便拆是吧?”看著寧初夏點頭高知卓幾近抓狂,“你是啞巴嗎?不會說話是吧?”
他難得那麽失態,可即使如此寧初夏也沒改變此刻的狀態,她隨意地聳了聳肩,將高知卓當空氣般略過了他,仔細地和正在用心幹活的師傅們交代:“拆得幹淨一點,要不人家還要重新裝修,咱們也不好讓人麻煩。”
主臥裏正好有兩個男人出來,他們手上提著的除了裝著滿滿木地板和牆紙的蛇皮袋還有幾袋子的透明行李袋。
高知卓立刻有些急了,被寧初夏的騷操作搞得一愣他都忘了這件最重要的事情:“你怎麽還動我們的衣物?這難道屬於你財產的範圍嗎?”
可他這一跳腳,寧初夏便露出了嘲諷的笑容,托付著準備搬東西下去的人給高知卓送去她事先準備好放在包裏的材料。
高知卓來不及因為寧初夏還是不肯說話發火便被塞了一手的材料,那是厚厚的一疊複印件。
這複印件最上麵的兩張是離婚協議的內容,關鍵處都用熒光筆做了標記,之所以是兩張是因為一張是兩人口頭達成協議時粗擬的稿子,另一張則是律師經手的協議,不過一樣的是兩張紙上都簽名蓋了手印。
其中被標識出來的是高知卓之前沒當回事的一條文字,關於寧初夏會分走的財產她特地做了解釋和標識,這其中包括她婚內用自己父母贈予、自己名下房產房租購置的財物。
當時高知卓隻是一眼掃過去確認這條不影響他手頭的財產後便沒在意,那時候他理解的是這是寧初夏婚內購買的那些珠寶包包之類的東西。
他還覺得不屑呢,認為寧初夏沒多要他的專利、財產是沒有眼光,現在看來,當時她居然就想好了現在的操作?
再往後翻高知卓更是黑了臉,寧初夏將自己的所有支出明細導出讓人做了整理,可以明顯看出其中有不少是對應高知卓和高媽媽衣物、家中東西的支出,而如果找得到□□或是網上購物的她還貼心的讓人附上了訂單號和小票複印件,讓高知卓想辯駁都不行。
丟人的看完高知卓恨恨地看向寧初夏,那種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的自信感已經不翼而飛,隻剩下完全不知道寧初夏下一步會做什麽的迷茫。
她明明應該是沒有主見,永遠順從的她。
他就差一點就能看她自我毀滅,變成個可悲的寄生蟲了,可她為什麽不止能離開她還能抓住他的痛點給予重重一擊?
可現在不是鬧這些的時候,高知卓看著時間,之前還早,看到的人還不多,可時間越往中午去,學校裏會瞧見這些的人就越多,他不能讓事態繼續擴散。
“我給你錢總行了吧?我把錢給你,我買下這些,你花了多少錢,我出雙倍!”
高知卓總算吸引到了寧初夏的注意力,可寧初夏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
高知卓想衝過去,卻見那個已經開始在拆主臥門的裝修工橫向一挪直接擋在了寧初夏的麵前,對方比他還要矮一下,可那因為勞作感覺衣服已經包裹不住的肌肉要高知卓半點挑戰的想法都沒。
“那你到底要怎麽樣才滿意?”高知卓憤怒地吼道,很少這麽大吼的他喉嚨都有些發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寧初夏隔著人看他,終於懶洋洋地開了金口:“怎麽,還能強買強賣?我不賣,我不缺錢。”
這話說了之後她也不看高知卓,隻是背過身繼續指揮著人進行拆除工作。
高知卓拚命地想著處理的辦法,可一向聰明的腦袋瓜不知道是沒有處理生活事項的經驗還是此時瀕臨崩潰,竟是連一個有效的方案都想不出來。
和寧初夏的父母告狀?這怕是沒用,他那時候告狀寧初夏離家出走對方還說要幫忙說和,可既然寧初夏都敢來談離婚,怕是他們已經站在了寧初夏的那一邊。
強行趕人離開?他是智力型人才,他不覺得自己有能力趕人離開。
叫保安或者報警?可他和寧初夏是協議離婚,對方協議一出,那不是立刻就能把人勸退?而且這簡直是把事態成倍擴大,原先頂多是老師們知道的事情保安也知道了後恐怕學生知道也隻是早晚的事,他這不是自掘墳墓嗎?
高知卓絕望地發現無計可施,他頹然地看向了已經被拆得一塌糊塗的家,半晌他才捏著拳頭轉身離開。
他能怎麽辦?那還不是隻能眼不見為淨,而且別以為他沒發現,家門口都路過好幾波人了,可別說這是正好上樓下樓的,這話他會信嗎?再鬧下去,恐怕隻會讓人笑話。
此刻的高知卓還真沒想到兩個重要的問題。
一是寧初夏想要帶著貨車進來,那必然是從學校大門走的,而這麽多車一口氣進來,保安自然不可能不問,她怎麽會好心地幫忙隱瞞?現在保安們早就已經開始激情討論,要是他往樓下看就會發現學校裏平時定時巡邏的保安人員已經開著電瓶車從這樓外路過了幾次了。
二是當事人在,八卦的人還會多少收斂一些,可要是他不在,那不是想問就問嗎?
要臉的他灰溜溜地低頭離開,順道不忘帶走了貼在其他人家門口的通知,可他卻親手把自己的臉送到了別人麵前。
寧初夏完全不攔著高知卓,等到看著窗外的他離開,便自在地從房間裏拿出還沒發完的糖果和印好的告知書。
哎,她這個人什麽都不好,唯一的優點就是細心,她可是為全樓每一戶都各準備了兩份。
重新開始張貼的她故意走得很慢,還特地到樓下大貨車那裝作算著距離。
見不少人路過或者裝作看風景寧初夏也不主動發起進攻,隻是拿起電話撥打給了自己的另一個號碼,放在耳邊按滅屏幕裝作不經意地開始和“朋友”大聲閑聊:“你放心,我都說了你不用過來,我這把我花錢買的東西都給帶走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我都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把他和他媽媽從上到下的全部東西都給包辦了,就連廚房裏的調味料和菜也沒有一樣不是我買的,我看了下我的賬單算了下錢,你說我爸媽給我一個月大幾萬是為了我過得好,我卻隻知道給別人花錢。”
“他剛剛還想和我鬧呢,結果我一把□□拿出來他就說不出話了,算了,我也不和他計較了,否則他身上的衣服都得脫下來給我,家裏除了學校發的教師工作服外,他就沒有一件衣服是用他自己的錢買的,也不怪他離婚時聽我隻要我自己的錢和那麽一丁點的財產這麽興奮了,他找老婆還真是不虧錢。”
掛斷電話沒一會,果然有人來問了,寧初夏調整了下表情轉過身去細心地開始解答問題。
要不是為了防盜,她連高家的大門都要拆走。
……
正午,高知卓在接到寧初夏已經離開的線報後總算回來,他故意等到一點出頭,估摸著大家已經休息才匆匆回家,這一上樓他臉都黑了,剛剛特地撕下來的告示居然又貼了上去,重新撕了一輪的他總算進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