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不得好死
清歡瞳孔一縮，愣在當下。
她握著門把手的大拇指用力按了按。
這就是他所謂的在忙。
怒氣和羞憤直衝頭頂，清歡要十分用力，才能讓自己看起來神色如常。
用力握了握門把手，她從門口直直走了進來，穆西涼皺了皺眉，看向丁鶴橋，“我不是說有事？”
語氣雖輕，卻是冷冷的責怪。
丁鶴橋一臉惶恐，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清歡眸子一冷，道，“西涼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
穆西涼這才看向她。
“什麽事？”
清歡深吸一口氣，雙手撐在他辦公桌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不能對外人說的事，你若無所謂，我便說。”
兩人對峙了半晌，穆西涼身子動了動，看向方美靜，“美靜，你先出去吧。”
方美靜笑笑，順從的走出了辦公室。穆西涼看著她出了辦公室，看一眼清歡坐了下來，“現在說吧，什麽事。”
她人生中的十九年，第一次有種想掐死穆西涼的衝動。
清歡忍了忍，盡量平靜的將剛才的事情敘述了一遍，沒等她說完，穆西涼一驚，“你說，我爸帶女人去看婦科？？”
“沒錯，現在青司守在那裏，我出來的時候，廖參謀去辦住院手續了。”
穆西涼心裏一陣翻騰。
怎麽可能？？穆仲林對何氏的感情，他是知道的。
他陰沉著臉不說話，穆西涼想反駁，可他清楚，清歡若無十足把握，不會來告訴他。
“這件事若是被夫人知道，會有什麽後果你應當清楚。所以我把青司留在了那裏，來找你商量對策，你做事情比我方便，一定查得到那個女人的底細。如果沒有便罷，一旦有，”
她沒再往下說，可穆西涼臉色大變。
他隨手拿了軍帽，說一聲“走去看看”，帶著清歡出了辦公室。
他們到的時候，穆仲林已經走了。
女人確實在住院，住的是最好的單人病房，如清歡所說，一切手續都是穆仲林的副官廖暉辦的。
女人的名字，叫慕蘭。
丁鶴橋奉命去查了，醫院這裏已經沒有再呆的必要。
出了醫院，清歡跟穆西涼簡單道別了就要走，穆西涼伸手拉住了她。
“我送你們吧。”
清歡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推開了他的手。
“不用了，我們自己回去就好。”
她朝他淡淡的笑，而後對著陸青司招呼一聲“走了”，二人便離開了原地。
自那日之後，清歡再沒見過穆西涼。
那一日推開門他和方美靜的擁抱始終揮之不去，她要非常克製，才能不將那些負麵的情緒表現出來。
“如果穆西涼和方美靜在一起，你會祝福他們嗎？”
洛衡那日問過的問題，沒想到這麽快就有機會重見天日。
放了學，清歡沒回家，坐在護城河邊上看太陽落山，洛衡不知哪裏尋到她的蹤跡，悄無聲息的在她邊上坐了下來。
“好看嗎？”
他學著她的樣子，一起去看夕陽。太陽像個巨大的火球，紅彤彤的照亮半個天空，所到之處，絢爛無比。
清歡不說話。
許久之後，她低下頭，蜷縮起雙腿，將臉埋進了雙腿間。
她覺得很難過，非常難過。
“你那天問過我，如果穆西涼和方美靜在一起，我會不會祝福他們。”
她聲音小小的，帶了一點點哭腔，是洛衡從來沒有聽過的傅清歡。
還有她的軟弱，和難過。
“我會祝福他們，隻要他覺得幸福就好。可是，我還是很愛他，因為我很痛。”
有淚意衝上洛衡的眼眶，他咬了咬牙，吊兒郎當的笑。
“誰年少的時候還沒愛過幾個人，那些痛啊難過啊，忍忍就過了。等你再愛上下一個人，回想起當年的痛苦和絕望，就會知道，過去的經曆要麽讓你成長，要麽讓你頹廢，不管如何，他都會成為過去。”
許久之後，清歡露出一隻發紅的眼睛看他。
洛衡挑了挑眉，也蜷縮起雙腿抱著膝蓋看她，“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在你這個年級的時候，也愛過一個人。”
“那女人比我大十歲，是個舞女，舞跳的極好，可是整個人又冷又酷，從來隻有她想搭理別人，沒有別人強迫她的。”
“有一天傍晚下雨，我在她家門口躲雨，她開了門要出去，看見我，就讓我進去躲。”
也許是想起往事，洛衡眯了眯眼。
“我一直記得她房間的味道，像玫瑰，又比玫瑰多了一分冷冽。”
“她拿了毛巾給我擦頭發，她自己點了一支煙坐在門口看下雨。我從毛巾縫隙看過去，她身量婀娜麵無表情，可是眯了眼看雨的樣子，別樣的性感。”
“就那麽一下，我就愛上她了。”
洛衡說著笑起來，表情無限美好，清歡被故事吸引，坐直了身子好奇道，“然後呢。”
“後來？”
洛衡苦笑一下，“她嫁給我爸做了我爸的三姨太。”
清歡一震，猛的瞪大了眼睛。
她看著他不說話，表情小心翼翼的。洛衡看她一眼大笑道，“你不用這個表情。你不是說了，隻要她幸福就好了唄。更何況我爸待她也不錯，也許在她心裏，我就是個小屁孩吧。”
清歡猶豫了一下，“那，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洛衡搖搖頭，“不知道，我誰都沒說過。”
“那現在呢，你還喜歡她？”
洛衡白她一眼道，“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她嫁給我爸就是我小媽，我怎麽會喜歡自己媽？？”
清歡呆了一下，道，“你這個媽叫的……還真是順溜！”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都大笑起來。笑完了，清歡覺得心情舒暢多了。
“得了，你也笑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洛衡拍拍她的肩，先自站起來。清歡跟著站起來去，不信道，“你一個半路才來的外地人，能帶我吃到什麽好吃的？？”
“傅清歡，曆史告訴我們，輕易小瞧別人，是會吃大虧的。你要不信，就跟著我走，要是不好吃，我洛衡輸你一個月飯錢。”
“當真？？”
“當真！”
夕陽隱去它最後一抹光亮，沉沉墜入地平線下，月亮升起，將女孩和男人的影子拉的悠長。
第二日，清歡才放學，一出校門，就看見了穆西涼的車停在門口，丁鶴橋站在車旁。
看見她出來，丁鶴橋一喜，急忙跑了過來。
“小姐你可算放學了，大少讓我來接小姐，官邸，官邸出事了！！”
清歡一愣，盯著丁鶴橋看了好幾秒，眸子一顫反應過來，“你是說……”
“是，夫人知道慕蘭的事了！”
去官邸的路上，清歡才算是把事情弄了個清楚。
何氏的朋友病了，就住在聖馬力諾醫院。
還有更巧的，她朋友的病房跟慕蘭的病房緊挨著。
何氏看完朋友要出門，穆仲林去看慕蘭要進門，兩個人一進一出之間，居然打了個照麵。
清歡無奈的歎口氣，“現在怎樣了？”
“不知道督軍跟夫人怎麽解釋的，夫人倒是沒有大吵大鬧，就是收拾了行李要回北平。督軍和大少都勸不住，這才讓屬下來接小姐。”
清歡挑了挑眉沒說話。
接她去.……她能幹什麽？？
“大爹爹和那個慕蘭.……到底什麽關係？”
丁鶴橋正色道，“根據大少查的情況以及督軍自己說的，督軍和這位慕蘭小姐沒有任何關係。督軍常去的一家酒屋，慕蘭在裏麵做事，因此跟督軍認識。慕蘭得了乳癌無錢醫治，督軍惻隱，這才送她去的醫院。”
不聽這個還好，一聽這個，清歡就明白過來了。
慕蘭算是紅顏知己吧。
不過，對有些女人來說，紅顏知己難道不是最不能忍耐的？
丁鶴橋開車極快，不過十來分鍾就到了官邸。一進門，清歡就呆住了。
穆仲林居然跪在客廳裏，穆西涼一臉無奈的陪在旁邊。
看見清歡來，穆仲林眼睛一亮，急忙道，“清歡你總算來了！”
清歡看了看外頭，雖然大部分下人都不在，但他就這麽明晃晃的跪在這裏，總是有人會看見！
皺了皺眉，清歡走到穆仲林身邊蹲了下來。
“大爹爹，你這樣跪在這裏怎麽行？？”
穆仲林一把抓了她的手小聲道，“先別說這個，你快進去勸勸婉瑜，她要回北平！！”
穆仲林一臉惶恐，跟平日裏的老奸巨猾天壤之別。
清歡抬起頭看穆西涼，他有點尷尬，道，“爸，你這運氣不是一般的差。”
“去去去！”
穆仲林瞪他一眼，又催清歡進去，清歡想了想，道，“大爹爹，你跟那位慕姑娘……”
“我對天發誓要是我有除了婉瑜以外的女人就叫我不得好死！”
還不等她說完，穆仲林急急舉起手發誓。清歡點點頭，拉了穆西涼至偏僻處，問道，“你查的靠譜嗎，大爹爹說的是真的？”
穆西涼摸了摸鼻子，“我爸你還不知道？他跟慕蘭，頂多算是個紅粉知己，絕不可能到那種關係，我爸不好這個。”
清歡冷笑一聲，抬起眼睛深深看他一眼，“那你呢？”
穆西涼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意味深長的笑，“你覺得呢？還是，你該擔心洛衡，他畢竟有前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