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棋子
“陛下,老臣知罪,前幾日皇都城中的混亂正是老臣派人做的,擾民毀物,確實不該,請陛下責罰。”
聶鷹心中暗自奇怪:“文平不是軍務大臣,手握大權嗎?區區一場戰鬥,毀了一些房子,賠就是了,為什麽還要向心語認罪。”
似乎是知道聶鷹的疑惑,心語冷聲道:“自皇朝立國之來,就是嚴明,皇都之內,不得發生大規模的爭鬥,否則,便是死罪一條,近千年時光,從未有人犯過。文平,你好大的膽子,是否仗著自己身為三朝元老,朕之年幼,於是可以藐視國法,藐視朕?”
“老臣不敢,但是事出有因,老臣妻舅被人所殺,一時氣憤之下,才做出這等錯事。老臣三朝為官,自問忠心耿耿,此次,確實不得而為之,請陛下明鑒。”話說的直白,然語氣放肆至級極,隱有挾功之意。
聞言,心語不怒,反而微露笑容,平靜地道著:“事出有因?這個解釋很好!”瞧著文平,驟然間,一股懾人的寒意與威壓自然而然地從心語身上散發,語氣也隨之變得凜然:“你文大人對朝廷忠心,難道其他大臣就不忠心了嗎?對朝廷忠心,就可以不顧國法,恣意妄為?如若每個大臣都像你這樣,要朝廷法度做什麽?”
文平眼瞳深處,忽地生出一抹狠辣陰晦之色,稍沉片刻,方是道:“陛下教訓極是,老臣知錯。還望陛下念在老臣過往功績,以及家中內子的悲傷之情,給老臣一個機會。”
“嗬嗬,文平,你為軍務大臣,主管皇都城防務,如此知法犯法,你自己說說,讓朕怎樣給你機會?”心語淡漠地笑了笑,饒有意思看著文平。
文平聽著這句看似溫和,實則冷厲地話語,隻見他咬咬牙關,此時才見跪下,繼而一輯到底,恭聲道:“老臣知罪,無論陛下如何責罰,老臣都心服口服。”
“好一招以退為進。”聶鷹暗道。如此以來,以文平的勢力,心語即便是身為女皇,現在若要照著法度處置他,隻會換來更加嚴重的後果。其實所謂法度,很多時候,都是顧下不顧上。
果然,心語秋水般地美眸中突起幾分冷肅,對文平厭惡地揮揮手,“責罰三年俸祿,半年之內,不得出府邸半步,好生在家裏反省。”
“是,是,多謝陛下!”文平恭敬應道,這樣的懲罰,嚴重與否,因人而異。
對其他官員來說,或許是很輕,因為論法度,是死罪。可相對於文平來講,不亞於是貶職。半年地軟禁,足夠心語做許多事了。隻是,文平百般不願也隻得接下。
“退下吧!”
“陛下!”責罰的命令,沒有讓文平有多大的變色,或許他心中業是猜到了現在的結局。但聽到心語讓退下的話語後,文平在原地,仍是呆了足有數分鍾之久……這份舉動,讓上方的聶鷹與心語有些奇怪。
“陛下,聽聞殺害老臣妻舅的凶手被葛大人帶回了皇宮,可否請陛下將那人交給老臣處置呢?”
聶鷹微微低頭,目光剛好是與文平上揚的眼神平視。這股眼神,聶鷹看到了決斷,看到了非達到目的不可。
聞聽文平之言,心語似若未聞,淡淡地道:“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望陛下看在內子的份上,交出凶手,以解她的悲憂之情。”這一刻,文平表現的足夠強硬,似乎在他麵前的,不是皇朝的女皇。
心語嘴唇微翹,興致頓為闌珊,好似真的累了,淡然道:“若不是看在她老人家的份上,文平,你以為,這件事能這麽輕易地了了嗎?”此話頗為言不由衷。剛才對文平所做出的責罰,心語與文平,甚至是聶鷹都知道,不過是一種姿態,說是略微妥協,也不過分。但是現在的氣氛中,這樣一句話無疑是最好的推托理由。
紅潤的老臉迅速地陰沉下來,文平早就知道,對方沒有那麽輕易地會將人交出來,可更沒想到,心語的推托竟會如此簡單,順著他話向上走。一時間,聶鷹瞧見,文平臉色頓時數變,逐漸地,讓人無法去捉摸。
沉默半響,文平仿佛是做出了決定,神色無比的堅定,肅然道:“陛下,非是老臣不知進退,硬要惹陛下生氣,而是這件事的關係太大,想必陛下沒有忘記神元宗吧?”
“神元宗?”瞧著心語略微變動的神情,聶鷹縱使不知神元宗,心中也暗起幾分警惕之心。到了話都已經說得很明白的份上,文平依然不依不饒,而且提起這個宗派,不能不讓人警覺。
心語冷漠地看了文平一眼,說道:“文平,你在威脅朕?”
“老臣不敢!老臣隻是在提醒陛下,不要因小失大。老臣一片忠心可表日月。”極其恭敬的聲音在大殿中回響,卻是隻讓人聽到他的囂張。
這句疑似諫言地話語,說的好像心語是一個無能昏君,既是威脅在文平心中也是實話。聽著這句話,心語依舊古井無波,這份氣度,已是文平所不能及。
神元宗是什麽地方,心語不是聶鷹,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在聶鷹昏迷的這些天,文平不止一次進諫求見。文平在皇朝中的勢力足夠大,大到心語在沒有確切的把握下,不敢輕易動他,即便是他這次違背了朝廷的律法。但不論是明麵,還是暗地,文平都不敢堂而遑之地忤逆心語的命令,畢竟心語是皇帝。
而之所以這幾天沒有見他,心語要的就是想出一個法子,既能拒絕文平,還能讓對方心服口服,如此大費周章,為的就是神元宗。
“神元宗的事,朕自有決斷,不需要你來提醒。況且,凶手是在皇都城中行凶,皇朝自有法度,如何處置,應有朝廷審問,明正典刑,豈可因為牽連到神元宗,而拋卻基本律法,讓皇朝論為天下人的笑柄?”心語麵容平靜,十分自然地道出這句話,骨子裏的那股威嚴,輕巧地圍繞住下方的文平。
“這?”文平無話可說,心語句句在理,若文平仍要一意孤行下去,那麽便是公然與心語作對,這個忤逆大罪,就算是文平,也擔待不起。
話說到這個份上,應該算是結束了。心語瞧著文平,淡淡道:“你退下吧,這半年在家裏好生修身養性,不要辜負了朕對你的大度。”平靜地聲音充滿了一股嘲諷與戲謔。
雙袖拂地,文平道:“老臣告退!”無奈地退出大殿,走的倒也果斷。
空曠的大殿驟然安靜下來,靜地一根針都可以聽見。許久,心語轉頭麵向聶鷹,二人不覺齊齊地笑了一笑。
“這個老家夥啊?”心語歎了一聲,身子裏的高貴氣質快速地消失,仿佛她本身就是一個平凡人家的女子。
“粗略想來,自我榮登大寶以來,今天,老家夥尚是首次對我下跪。聶鷹,這還是托了你的幅。”心語嫣然一笑,突然地想到聶鷹現在的狀況,那笑容硬生生地掛在俏臉龐上,如此模樣,讓人分外心疼。
毫不為意地展現出一個笑容,聶鷹換了個話題,問道:“神元宗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殺柳宣,會牽扯到它?”
“神元宗嗬?”心語有些凝重,沉聲道:“你應該知道,大陸上除了五大皇朝統治著萬民外,還有著各方勢力。小到如猛虎戰團,大到便是神元宗之類。”
“神元宗有多強大,難道連你都要忌憚嗎?”目睹著心語與麵對文平時截然不同地表情,聶鷹在心中再次加深了幾分警惕。
心語看著聶鷹,目光在瞬間變得極為堅定:“大陸上勢力無數,每個皇朝,每個城市都有存在。想我雲天皇朝境內,便是不計其數。然而,能讓許多強者敬畏,並且在夢中也會對他忌憚的,就寥寥可數了。”
“你是說,神元宗在整個大陸上,都是屈指可數的超級勢力?”
心語點點頭,臉色略現僵硬地道:“比起五大皇朝立國不過近千年,神元宗立宗卻是有著數千年的曆史。一代代的不間斷傳承,這個古老的宗派所擁有的實力,簡直讓人無法想像。”
“整個大陸上,能與神元宗比肩的勢力,少的可憐。眾人可以看到的,神元宗裏,黃級強者,綠級強者多不勝數。而且據說,宗門內,還存有著一位紫級逆天強者。”寥寥數語,便是道出了神元宗的強大。
“紫級逆天強者?”聶鷹輕聲呢喃數下,來到鏡藍大陸日子也不算短了,尤其是在段府的這些日子中,大陸上地傳聞亦是聽說了不少。
奧氣雖然在大陸上廣泛流傳,破天百花功法深入人心,但是修煉到巔峰級強者,此等人物已是多不可見。每一個皇朝內,所擁有此等強者,也不過是一隻手之內,遑論逆天強者,便是青級超越級強者,似乎都要絕跡於大陸之上。
一位逆天級強者,單槍匹馬滅掉一個皇朝,想來都不見什麽難事?神元宗,實在夠強大。
深深地吸了口涼氣,聶鷹問道:“那麽,這與我有什麽關係,難道柳宣與神元宗有瓜葛嗎?如果是,為什麽在神元宗的照料下,猛虎戰團的勢力會這般弱小?”
聽著這番話,心語的表情逐漸地轉向柔和,輕聲笑道:“柳宣與神元宗的關係其實非常簡單,他有一個女兒在神元宗修煉,聽說資質不凡,深受器重。就是這個原因,當天我讓你離開皇都城,想不到你……”
“難怪?殺了柳宣之後,段霜月也會有奇怪的表情?”聶鷹突然話鋒一轉,道:“你拒絕了文平,將我留在皇宮,豈不是讓皇朝與神元宗對立起來?”
“聶鷹?”心語猛地打斷了聶鷹接下來的話:“柳宣的女兒雖然在神元宗,雖然神元宗勢力浩大,但是要針對一個皇朝,想必他們也要思量一下。隻要你呆在皇宮內,他們就不會輕舉妄動。我這麽做,自然是將所有需要考慮的因素都深思了一遍,所以你不要擔心會這件事會危害到皇朝,更不要想因此而偷溜離開皇宮。”
步下象征著權利的大椅,心語快速來到聶鷹身邊,柔聲道:“若不是我都做好所有的準備,今天也不會接見文平,你就安心地呆在皇宮中。其實,要不是有把握,我也不會將你留在這裏,早將你送到神元宗去了。”
聽著這番話,聶鷹微微一笑,心語說的果斷,不會因為他,而讓皇朝陷入危機,但是從她那如水流過的眸子中,聶鷹已經是看到無比的堅定。
“既然你有這麽大的把握,我也不用多說什麽。這皇宮,我就安心地住下來吧!”
看到對方釋然的表情,心語方是綻露迷人地微笑,但是她卻看不到聶鷹內心中的那一份思量。
“走吧,我帶你看一看這皇宮。”
偌大院子中,聶鷹與心語並排行走,彼此之間的隨和,讓那些並不知道聶鷹身份的宮女太監們大感好奇。這裏放眼看去,遍地奇花盛開,皆是綠意盎然,一派生機勃勃之像。
二人正聊著,瞥見那位救了聶鷹的老者快速地步入了院子中。
等老者走到近處,聶鷹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老者毫不掩飾地從眼神中快速掠過一絲遺憾,旋即是淡笑道:“不用多禮,為了女皇陛下,你……”老者比心語更加明白,失去修為所代表著的含義。是以現在,雖然聶鷹沒有了修為,老者依然沒有顯露出作為強者該有的姿態。
“不知女皇陛下召老夫來所謂何事?”
摒退了眾多下人,心語沉聲道:“段家密謀準備在朕祭皇陵,酬始神恩時對朕下手。葛老,這件事情,隻有我們三人知道,未免打草驚蛇,朕不能多派人手對段府的監視。所以,麻煩葛老親自走一躺,探查段寒山到底和淩天皇朝有什麽實質性的謀劃。趁這個機會,朕要將這些大逆不道之人一網打盡。”
“是,陛下!”
老者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讓祥和地後花園不覺多了幾分肅殺之氣。聶鷹緩緩地看向心語,淡淡地道著:“跟我說說皇朝的事,說不定我能出個好點子。”
心語點點頭,微歎一聲,帶著一抹複雜地眼神道:“五年前,父皇大限,由於隻有我一個女兒,臨去之時,便將大位傳旨於我。我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年,我不過是剛剛成人,才過十六歲。”
聶鷹默默地聽著,十六歲?水藍星上,這樣年紀的女孩子都還安適無憂地生活在校園中,享受著父母家人的關愛與嗬護。她卻是從此要生活在勾心鬥角之間,這到底是幸福還是悲哀?
“曆史上,從未有過女子為皇,所以皇叔,也就是霜月他父親,聯合了一幫臣子在朝廷裏,對我大加反對,令得皇朝一片混亂。好在父皇臨終前,還給我留下了幾位忠心的臣子,以及生生世世隻效忠與帝皇地守護者,如此,我才慢慢地站穩腳步,勉強將皇朝帶上一個平穩的地步。”
“守護者?”又是一個聶鷹沒有接觸過的詞眼。
“葛老便是。守護者代代相傳,實力須到藍級之上,才可以擔任。而且是終此一生。”心語冷漠地臉龐上,此刻方是有些柔和:“不論在位帝皇如何昏庸,都隻效忠他一人,這點,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聶鷹有些懷疑,但不是懷疑心語的話,而是懷疑守護者是否有她說的那麽忠誠?當然他並不是在置疑葛老,而是認為,藍級巔峰強者,除非是萬不得已有著牽掛,否則,絕不會畏懼皇朝勢力。那麽,這樣的忠心,除了是愚忠外,到底有著怎樣的約束呢?
“三年前,皇叔過世,我原以為,朝廷紛爭就會從此結束。那裏想的到,段家卻是更為變本加厲。礙於親情,加上他們也沒有禍害百姓,對此,我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他們把我的退讓當成了是我無可奈何。不僅如此,文平,趙章遠,秦留這三個奸臣,暗地裏與段家相互呼應,大有保持朝政之勢。”
心語冷漠一笑,俏臉上不知不覺地顯露出幾分殺機:“文平三朝元老,在父皇期間,便是位居軍務大臣,手握皇都城禁軍,更仗著他夫人曾是我奶娘,借柳宣之女為神元宗弟子,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趙章遠,秦留左右宰相引領百官,權利不可謂不大。便是這樣,他們仍不滿足,還想更進一步。”
言語之下,隱藏著些許的疲倦。聶鷹懂,在這種環境中,不要說心語一個女子,就算是男子,也會感到無比的心累。權利之爭,曆來都是最傷人的。
“皇朝兵馬,皇叔手上占了一半,文平手上握著禁衛軍,在我手裏的,根本無法也不能與他們真刀真槍地去拚。這些年,我一直容忍著他們的挑釁,暗地裏培養著一些將領,期望有一天可以還皇朝一個清靜,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