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溫情邂逅（二）
馬車平穩地向前行進著。蘇沫茶坐在車廂裏，兩隻胳膊肘撐著膝蓋，雙手托腮呆呆出神。一旁的惠香捂嘴發笑，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蘇姐姐，才初次見麵，難不成就一見鍾情了？”蘇沫茶耳朵吃癢，用手撥弄了一下，打了她一下說道：“才沒有呢。我在想著運輸幹貨的事。萬歲爺可愛吃我煲的棗仁粥啦。聽說盛京下麵有個縣產的小黑棗極好，最是滋補。每顆小黑棗隻有小拇指的小骨節那麽大，而且產量很低，一棵棗樹也就結那麽幾十顆。”
惠香玩弄著手裏的一方手帕，說道：“好好好！我錯了行了吧，知道你盡忠職守。可著整個皇宮裏，誰不知道姐姐是萬歲爺的第一禦廚呢。”二人又逗了幾句嘴，蘇沫茶想著對方約自己去城西花果園賞山茶花，自己是去呢還是不去呢？一時好糾結，蘇沫茶看了眼身旁的惠香，試探著問道：“惠香，如果有人約你去城外賞花你去嗎？”話剛一出口就後悔了。
惠香拍手笑道：“你看被我說著了吧！才初次見麵，人家就約你去賞花，還說不是一見鍾情？”蘇沫茶正要反駁，惠香又接上了話：“要我說呀，你是該多出宮走走，整日悶在宮裏都悶壞了。到時候帶上屬下一起去吧。不是說花果園嗎？這時節應該有好多時令鮮果，可以順道摘來吃。”
被她這麽一說，蘇沫茶倒不覺得有多難為情了，無非就是出趟城賞賞花摘摘果子嘛。又趕了一陣，馬車到了皇宮裏，所有采買的幹貨清點無誤後被放進了庫房裏，以備隨時取用。蘇沫茶衝惠香道：“旁的事你盯著吧，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了。”惠香說道：“那姐姐早些回去歇著吧，這邊有我呢，不會出差錯的。”
蘇沫茶一人回到了房裏，先用涼水洗了把臉，然後用一塊潔白的方巾細細地擦幹了，坐到了一麵橢圓形的鏡子前。鏡中頓時映出一張美人的瓜子臉，如一塊白壁一般，素淨、淡然，尤其是嘴角處長了一顆美人痣，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越發襯托得臉蛋精致迷人。蘇沫茶用手輕撫了下臉龐，腦中忽然想起了穆碩，頓時臉上一陣緋紅。怎麽好端端的會想起他呢？難道真如惠香所說是一見鍾情？
自打還是一個小嬰孩時入了皇宮之後，在義父梁九功的親自調教下，九歲就進了尚膳監做了一名宮女，各種雜活自己都幹過，然後一步步坐到了今天的位置。能坐到尚膳監監正的位子上，其中固然有義父在暗中施加影響，當然也與自己的勤奮、努力是分不開的。
多年來兢兢業業的辦差，蘇沫茶基本上沒有私下接觸過異性男子，更別提對一名男子一見鍾情了。男女之間最親密的動作就是有一次看到萬歲爺在禦花園裏牽著一名嬪妃的手賞花。蘇沫茶當時看了之後一陣心跳，心想被異性牽手該是一種什麽感覺呢？
隻記得當時那名被牽手的嬪妃滿臉幸福，笑顏如花。蘇沫茶當時還很是羨慕，可是沒過幾年那名嬪妃不知犯了什麽事被打入了冷宮，就再也看不到她人了。為此蘇沫茶很是傷心了一陣子。書上不是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麽？既然牽了手不就該相伴一生嗎？
又一想，君王富有四海，後宮三千佳麗，怎麽能指望他鍾情於一人呢？平凡人的愛情雖然平凡，相比之下或許更能長長久久。這麽對鏡發呆的工夫，惠香已經手提一個小食盒回來了，邊收拾桌子邊道：“姐姐，今兒膳房做了蟹黃餃，可是馬廚子的手藝呢。我給你帶了兩籠，趕緊過來趁熱嚐嚐。”先將兩籠蟹黃餃端了出來，又擺了幾碟蘸醬，有芝麻油、醬油、剁椒、陳醋。
見蘇沫茶還是坐著沒動，惠香放下一副碗筷，過去拉了她胳膊，嘟囔著道：“好姐姐，你快別發呆了！趕緊過來吃晚飯呀。”蘇沫茶被她拉著坐到了桌子前，夾了一個蟹黃餃放進嘴裏，輕輕一咬，一股暖暖的蟹黃汁頓時流進了口中，那滋味別提多好吃了。
惠香忙問道：“怎麽樣？味道還不錯吧？這馬廚子沒事的時候就愛瞎琢磨，你別說做的東西還真好吃。”蘇沫茶連連點頭，一口氣吃下六七個就感覺飽了。惠香又給她倒了一盅茶來，蘇沫茶淨了口，說道：“味道不錯！趕明兒我要好好誇誇他。”
惠香收拾了食盒，問道：“姐姐，穆公子相邀賞花的事想好了嗎？去還是不去我們也好回複人家。”蘇沫茶放下手中的茶盅，想了想說道：“去吧！我也好久沒去城外走走了。”惠香登時開心了起來，歡喜道：“這就對了！出城走走呼吸下郊外的新鮮空氣也不錯，何況還可以摘鮮果吃，一舉兩得！”蘇沫茶故作嚴肅：“你高興個什麽勁兒呢，我又沒說要帶著你去。”惠香一下傻了眼：“好姐姐，你逗我的吧。”望著她那傻乎乎的表情，蘇沫茶登時忍不住笑了，一口茶水險些噴了出來。
尚方監的公事大堂跟十三衙門緊挨著，中間隔了一道高牆。由於專司秘密案件的推理、偵破、犯人審訊，相比其他分支機構顯得格外威嚴。紫蝶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桌案前，手裏撫摸著一把兩尺來長的短劍，劍鞘黃金吞口，鑲著幾顆華麗的珍珠。
紫蝶抽出短劍，劍鋒閃爍著噬人的光芒。這還是自己十二歲生辰時，他特意送給自己的。那時候自己已經入職尚方監一年多，在推事房當值。記得那天是個杏花微雨的日子，他站在禦花園的一棵杏樹下，滿樹的杏花開得正好，襯得他整個人越發英俊飄逸、玉樹臨風。
當時自己正在當值，收到小太監的傳信後走了過去。他見自己來了，老遠臉上就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待自己走到他麵前，他隻輕聲說了句“生辰快樂”，背後別著的手拿出了這把短劍，說是送給她的生辰禮物。
紫蝶當時先是一愣，仔細看了下才想起短劍是有一次二人逛街時看到的。大概是當時自己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會兒，卻已被他暗中記下了。多美好的時刻！多難忘的回憶！那還是她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禮物。而後每年她的生辰他都會有所表示，或一枚簪子，或一件新衣。但她始終覺得這把短劍才最彌足珍貴。
合上短劍，紫蝶正要將它重新放回一個精致的木盒裏，一名屬下急匆匆地過來了。紫蝶問道：“何事？”那名屬下回道：“稟監正大人，梁公公過來了。”紫蝶連忙起身迎接，梁九功已經手持拂塵走了進來，表情肅穆。
紫蝶趕忙躬身施禮，梁九功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了，說道：“免禮！咱家過來問問小順子的案子有何進展了？”紫蝶回道：“現在隻查到小順子是在出宮替太子爺辦事的時候，突然就消失了。暫時還沒有別的線索。”
不料梁九功一拍茶幾，尖聲道：“廢物！都過去多少天了，才查出這麽點東西！你們尚方監的人都是一群飯桶！”紫蝶忙道：“屬下該死！已經派出多路人馬正在全城搜捕，可是範圍太大，實在是無從著手。”
梁九功歎了口氣道：“算啦！是咱家有些心急了。不過此事幹係重大，你務必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偵查，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紫蝶趕忙表態：“嗻！屬下一定竭盡全力！”梁九功打量著四周，問道：“就目前的情況，可有什麽偵查方向嗎？”
紫蝶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眼下在京城裏追查一直沒有結果。不知可否擴大範圍，查一下小順子的老家？”梁九功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你是說小順子逃回老家了？這不大可能！在成為一名正式密探之前，他也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未經請示私自逃回老家，他是知道罪責的輕重的。”
因為皇宮裏的太監一旦入了宮，就不能回家。除非是年老才放回老家養老。有些太監因為思念家鄉的親人，仗著出宮辦事的機會私自逃回老家的事時有發生。紫蝶分析道：“問題是諸位阿哥的府中我們也暗中查訪過了，沒發現什麽異常情況。會不會有這種可能性呢？小順子當時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後擔心遭到打擊報複，所以幹脆就趁著出宮的機會直接逃走了。要知道那可是牽扯到當朝太子，他的小辮子又有誰敢輕易碰呢。”
梁九功思索著她的話，說道：“這點容咱家再想想吧。”拿起拂塵往外走去。紫蝶躬身道：“屬下恭送梁公公。”
紫蝶知道小順子已經落到了八爺黨手裏，根本不可能逃回老家的。她之所以當麵發問，就是為了擾亂梁九功的思路。小順子失蹤事件牽扯到當朝太子和萬歲爺的一位嬪妃，梁九功自然比誰都渴望查明真相。但是他自己並不擅長查案，所以隻能依靠紫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