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溫情邂逅（四）
胤禛聞言，起身踱了幾步，沉聲道：“魏公公，此事你怎麽看？”魏珠奏道：“據老奴暗中觀察，尚方監隻怕是已經倒向了八爺黨。至於紫蝶此時為何要冒險竊取密探檔案，老奴估計跟小順子失蹤事件有關。”胤禛濃眉緊鎖，目光再次掃向了竹籠子裏的螳螂，一時沒有說話。
石洞中頓時一陣寂靜。隻聽到竹籠子裏的螳螂口中在撕咬著剛才的那根細竹條，像是把它當做一頓美餐正在大快朵頤。好半晌，胤禛才發問道：“魏公公，依你之見，那小順子該落到了誰的手中？”魏珠思考了一下，答道：“這個老奴還不敢確定，隻怕是落到了八爺黨的手裏。”
穆碩插話道：“魏公公，小順子既然落到了八爺黨手中，那他們必然會急著想得到那件證據。為何會派紫蝶暗中盜取密探檔案呢？”胤禛目中精光一閃，說道：“他們雖然得到了小順子，卻未必能讓他招供。這個小順子可是十三衙門專門訓練出來的密探，不是抽幾鞭子就會吐話的那種軟骨頭。”
魏珠說道：“王爺高見！八成小順子是落到了八爺黨手中，他們審訊不順利，所以才讓紫蝶盜取密探檔案，獲取小順子的個人檔案，抓捕他的家人逼供。這樣一切就順理成章了。否則怎麽解釋紫蝶在這個當口突然去盜取密探檔案呢？”
胤禛、穆碩二人相視一眼，均點頭稱是。魏珠問道：“此事下一步該如何行事？還請王爺示下。”胤禛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端坐了下來，望著魏珠說道：“魏公公，此事還要辛苦你一下，設法讓那個紫蝶得到密探檔案。”穆碩聞言急道：“王爺還請三思！萬一真如魏公公所說，讓八爺黨從小順子手中得到了那件至關重要的證據，隻怕會對太子爺不利，間接也會波及到我們。”
胤禛伸出一根手指撥動著竹籠子上的一根根細竹條，道：“你說的也有道理。眼下我們還要依附太子爺。畢竟他還是當朝太子，但是未來的事誰又能預料得到呢？本王是想借此次的小順子手中的那件證據試探一下皇阿瑪對太子爺的態度。近來，本王總感覺皇阿瑪已經不像過去那樣事事都寵著太子爺了。太子爺瞞著皇阿瑪幹了很多倒行逆施的事，皇阿瑪不是不知道，隻是隱忍未發而已。本王有種隱隱的感覺，皇阿瑪已經對太子爺開始不滿了。”
魏珠道：“王爺明察秋毫，老奴回去就著手安排。”胤禛轉而望著穆碩吩咐道：“穆碩，你最近一段時間要手下的粘杆侍衛嚴密監視八爺黨的動向。”穆碩道了聲“嗻”。
三人正策劃於密室，忽見不知從哪飛來一隻小飛蛾愣頭愣腦地飛進了竹籠子裏。那螳螂早已警覺，一動不動地匍匐在細竹條上。待那飛蛾飛到近處，猝然出手，兩隻鋒利的“大刀”一下子裹挾住了飛蛾。那飛蛾猝然遭襲，兩隻翅膀撲打了幾下，就沒動靜了，眼看著已成了螳螂口中的一頓美餐。
蘇沫茶一個人在院中的小廚房裏忙碌著，身旁放著一個紅泥小火爐，爐膛裏的鬆枝燒得正旺，火苗子四下亂竄。上麵放了一個紫砂罐子，蓋子上的眼兒裏不時地冒出一股股誘人的香氣。她用抹布包著小心地掀開蓋子，手拿一把長把勺子舀了一點湯嚐了嚐，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好呀！姐姐又在背著我偷吃好東西！”惠香不知什麽時候突然竄了進來，來到罐子旁，飽飽地吸了幾口香氣，滿臉陶醉狀。蘇沫茶打趣道：“惠香，你真是屬狗鼻子的。我這排骨玉米湯剛煲好，你就回來了。”
惠香趕忙從炤台上取了一副碗勺，開心地說道：“好姐姐，我這就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嘛。跟著姐姐住一塊兒，口福是少不了的。”蘇沫茶往一個大瓷碗裏盛了湯，然後蓋上蓋子放進了一個食盒裏，說道：“我去看看三姐。好些日子沒見著了，還真有些想念。”
提著食盒方要出門，惠香趕忙補了一句：“好姐姐，別忘了後日午後的賞花之約！人家穆公子可是眼巴巴等著你呢。”蘇沫茶白了她一眼：“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徑直向三姐薔薇統轄的禦藥房走去。
眼下這個時間薔薇應該不當值了，可她素來癡迷醫術，經常不當值了還泡在禦藥房裏抱著各種古代醫書研究，是宮裏出了名的醫癡。
禦藥房坐落在皇宮的東南方向，是一棟獨立的連體建築，網羅了天下的名醫和珍奇藥材，專門為萬歲爺和各宮的娘娘診脈看病。甫一入大門，各種藥味就已經飄散了出來。蘇沫茶走進大廳，問一旁的一位小太監：“你們主事大人在嗎？”那名小太監回道：“回蘇大人的話，主事大人正在房中與幾位太醫談論醫理。”
蘇沫茶走了過去，將食盒放在茶幾上，輕輕推開了一點門縫，可以看到薔薇正和幾位年逾花甲的太醫討論著什麽，像是起了爭執。然後她又拿出一本醫書給各位太醫們看，深入淺出地講解了一番，太醫們才恍然大悟，紛紛點頭稱是。蘇沫茶不禁思索道：“自古同行是冤家，像三姐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女兒家，就坐上了皇宮大內禦藥房的主事位置。想必那些自視
醫術高明的太醫們自然不能心服，必要經常給她使使絆子的。也難怪她平日裏一有空閑就廢寢忘食地研究醫理提高自己，否則還真被這幫老家夥給治住了。”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眾人的研討才結束，太醫們魚貫走了出來，見到蘇沫茶都衝她點頭問好。蘇沫茶待人散去後，才提著食盒走了進去，見薔薇已經坐到書桌前，專心致誌地奮筆記錄著什麽。
蘇沫茶不禁搖了搖頭，歎道：“真是個醫癡！我說親愛的主事大人，你還真要當咱們大清朝的‘女李時珍’啊？”薔薇抬頭一看是蘇沫茶，露出莞爾一笑：“四妹來了！我記錄點東西，馬上就好。”
蘇沫茶隻得在一旁坐下，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薔薇才忙完，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道：“我這幾日又在《傷寒雜病論》上看到了一個古方，方才就跟太醫們研討了一下。這個學醫之人就要經常互相切磋研討，醫術才能精進。”蘇沫茶仔細打量了一下薔薇，擔憂地說道：“你看，最近又瘦了！馬上都瘦成錐子臉啦。趕明兒你姐姐見了，又該心疼了。公事固然要緊，可自己個的身子也要當心啊。”打開一旁的食盒，舀了一碗排骨玉米湯端了過來。
薔薇驚喜地說道：“四妹，你真是我的‘及時雨’，我剛好覺著餓了呢。”雙手接過碗吃了起來，又覺得用勺子麻煩，幹脆用手拿起一塊玉米啃了起來。蘇沫茶看她這副吃相，笑道：“三姐，這可是在你的禦藥房裏。要是被你的屬員們看到了，說不定大牙都笑掉了。”
薔薇“嘻嘻”笑了下，說道：“四妹，看你眉梢眼角都掛著笑意，是不是最近有什麽喜事呀？說出來給三姐聽聽，讓三姐也沾沾喜氣。”蘇沫茶佯怒道：“準是惠香那個小喇叭跟你說的吧。就因為監裏的公事認識了一位商行的老板，見過一次麵而已。”
放下手中的湯碗，薔薇取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汁，說道：“四妹，如果真是你喜歡的類型，就跟人家好好相處。一輩子說起來很短暫，遇到一個喜歡的不容易。我姐姐玉堂你知道的，嫁給了大阿哥做側福晉。雖然身居側室，卻頗得丈夫的寵愛。夫妻二人琴瑟相和，過得很幸福。我想我姐姐是真心喜歡我姐夫的。所以嘛，你既然遇上了，就要好好珍惜這段緣分。”
蘇沫茶仔細聽著，腦中忽然就想起了穆碩，想起了他優雅的風度、不俗的談吐、灼熱而真誠的眼神，他會是自己命中的真命天子麽？薔薇又端起湯碗將剩下的湯喝完，正要開口，隻見一名小太監走了進來，躬身道：“稟主事大人，您姐姐過來了。”
薔薇說了句“你先坐著”，當即快步出了房門，剛好在公事大堂門口迎上了玉堂，後麵跟著兩名貼身丫鬟。薔薇福了一下身子：“姐姐萬福！”玉堂身後的兩名丫鬟也福了一下身子，施禮：“見過主事大人。”
姐妹二人親密地拉著手，向房內走來。蘇沫茶與玉堂互相問好，仔細打量了她一下，隻見她身著一套雍容華貴的滿人旗裝，梳著軟翅頭，兩旁各插了一支碧綠簪子，當中間的頭花是一朵鮮紅的薔薇花。整個人顯得典雅莊重，頗有名門閨秀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