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著衣事件（六）
剛走到二樓樓梯口處，穆碩就已經忍不住了，一把擁她入懷，灼熱的眼神盯著她道：“小茶，怎麽這麽久也不來看我？”蘇沫茶忽然被他抱住，又喜又急，忙掙脫道：“來來去去的都是夥計，讓人看見了如何是好？”穆碩想了下道：“也是也是。我一個做小買賣的自然不打緊，萬一讓旁人看到皇宮裏的蘇大人與一位陌生男子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趕忙放開了她。
見他故意打趣自己，蘇沫茶裝作生氣的樣子。穆碩笑道：“好啦！都是我的錯，別生氣了，進來坐吧，我們見麵的時間可是很寶貴呢。”蘇沫茶一想也是，估計很快就要返回宮中了，尚膳監還有一大攤子事兒等著自己處理呢。隨著他進了房間，在一個扇形的茶幾旁坐下了。穆碩深情款款地望著她，伸出一隻手攤開向她討要什麽。
蘇沫茶一時不解，故意戲謔道：“食材還沒有點算清楚，就想要我的銀票？”穆碩也趁機說道：“對呀！蘇大人難道不知道我南北商行的規矩麽，一向是先付款再發貨的。不見銀子不發貨喲。”一句話把蘇沫茶逗笑了，感慨道：“果然是無商不奸啊！今兒算是領教了！”穆碩也跟著笑了起來，抬手拉過她的一隻胳膊，最後緩緩握住了她的手，不禁仔細打量了一下，五指纖細修長，如剛長出來的新蔥一般，白裏透著淡淡的紅潤。
蘇沫茶瞧他看得仔細，不禁問道：“有什麽好看的，難道我的手中長出花來了不成？”穆碩作沉思狀，訝異道：“我隻是在想，你整日待在尚膳監裏，一雙手卻還能保養得這樣好。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我想你肯定是整日裏作威作福的。活兒都指揮屬下們幹了。”蘇沫茶抬起自己的另一隻手看了看，說道：“你這話說對了一半。尚膳監裏的各種雜活我全都幹過一遍，都是會做的。我剛入職時是從擇菜、洗菜幹起的。隻是如今當了監正，倒真是很少親自動手幹活了。整個尚膳監的屬員們加起來也有上千人，分工已經細化，各處都有各處的領班、庖長、催長等分管。我不過是居中統籌協調一下而已。事事都要我這個監正親力親為，你想把我累死啊！”
穆碩憂慮道：“把你累死了，我該怎麽辦呢？隻怕要去城外帽峰山的慈雲寺裏做和尚去了。”蘇沫茶白了穆碩一眼，道：“堂堂一個大老板，就會耍貧嘴，也不怕夥計們笑話。”穆碩輕撫著她的手指，道：“我自然是怕他們笑話的，可唯獨不怕你笑話。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沒想到一個尚膳監就這麽多人了，你豈不是比一個知府大老爺還要威風。”蘇沫茶搖頭道：“那倒沒有。知府大人是從四品，而我隻是正五品。從品級上講，知府大人的官階剛好比我高了一級。”穆碩道：“不能單單從品級上比。一個知府大人說不定一輩子也不得見天顏一麵。而你呢，應該可以經常看到皇上吧。”
蘇沫茶想了下，說道：“那倒也是。昨兒晚膳的時候我還見著萬歲爺了呢。萬歲爺心情很好，邊用晚膳還邊跟我說了幾句話呢。”穆碩驚道：“這就不得了了！知府大人隻怕做夢都想見到萬歲爺，好當麵表現一下，看是不是能給自己頭上的頂戴花翎換換顏色。”
蘇沫茶想了下，麵露得色道：“你說的有道理。聽你這麽一說，我這個職位還是蠻不錯的，起碼可以經常得見聖顏。”穆碩道：“那是當然了。你這個職位雖然品級不高，但關鍵時候比一省的總督巡撫還厲害呢。你想想那些封疆大吏們多久才能朝見一次萬歲爺呢。”
二人閑話的工夫，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了。樓下的掌櫃的上了二樓，低聲道：“稟蘇大人，您要采買的食材全部裝車了。”蘇沫茶道：“好的，我馬上就下去。”那掌櫃的道了聲“好嘞”，隨即下了樓。蘇沫茶起身道：“我要回去了。”穆碩卻還沒有鬆開她的手，道：“小茶，每年的正月初七琉璃廠那邊都有花燈會，文人雅士都會出來逛街遊玩。到時候你也出來，我們也去逛一逛。保你會喜歡的。”蘇沫茶點頭道：“隻要時間上允許，我一定會出來的。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去哪裏都是開心的。”一句話說完，登時羞紅了臉。
方要趕緊下樓，猛然發現右手還被他拉著。穆碩故意道：“我就不放你走，看你能怎麽辦？”蘇沫茶柔聲道：“好啦！到時候我一定出來陪你逛花燈會就是。這些食材可都是給皇後娘娘預備的。得罪了這位後宮的主子，我的小腦袋就要搬家了。隻怕到時候你真要去慈雲寺裏剃發當和尚去了。”
二人又依依不舍了一陣，穆碩才鬆開了手，目送她緩緩走下樓梯。他回過頭正要回房間，忽見牆角處閃出一個人來，是右佐領哈赤塔！
哈赤塔走上前來，歎道：“首領大人的手段高明啊！我看這位蘇姑娘八成已經對你死心塌地了。看來我們可以實施下一階段的行動了。”穆碩複又望著樓梯口蘇沫茶離去的方向，好像她的影子還在那裏似的。
哈赤塔望著他留戀的神色，不禁有些擔心道：“穆碩，作為你的好兄弟我可要提醒你：你跟她之間隻是為了完成一個任務而已，可千萬不要陷進去了。否則那是很危險的。萬一耽誤了主子的正事，你是知道後果的。”穆碩抬頭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說的這些我心裏爛熟爛熟的。不怕你知道，我對這位蘇姑娘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麵我很想經常見到她，這樣可以增進感情，對我們後續的行動會有幫助。另一方麵，我又很怕見到她。想著一見到她就要開始偽裝自己，戴著一副麵具，說一大堆的假話，我又感到內心裏很內疚。”
哈赤塔聞言大驚，搖了搖他的肩膀，厲聲道：“穆碩！你這樣下去真的很危險！你不要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你不是南北商行的老板，而是當朝雍郡王統轄之下的尚虞備用處的首領，統領著成千上萬名粘杆侍衛。你的名字也不叫穆碩，那隻是你的一個化名而已。你的真名叫穆延?巴赫！”
穆碩怔了怔，像是真的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真實姓名。複又看了哈赤塔一眼，像是在琢磨著他剛才說的話。難道自己已經假戲真做，對那位十三衙門的蘇沫茶動了真情麽？他目中的瞳孔開始逐漸聚焦，目光一瞬不瞬。他開始聚精會神地思考著這個問題，然而他的內心裏卻給不出準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