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破鏡難圓（二）
郊外大地上的小草綠油油的，到處盛開著野花，一片春意盎然。胤禩扭頭望著紫蝶說道：“紫蝶姑娘，怎麽一路都沒聽見你吱聲？”紫蝶笑了一下，回道：“回八貝勒爺的話，奴才在仔細聆聽諸位爺的講話。”胤禩又道：“紫蝶姑娘，此次太子爺策劃的著衣事件能夠順利實施，我看少不了尚衣監的幫忙。依你之見，尚衣監裏這個暗中助力太子爺的人會是誰呢？”
紫蝶一驚，看來他心裏已經猜到了是大姐阿離，隻是礙於自己與大姐的關係所以才沒有直接挑明。自己一時倒不知該如何回答了。紫蝶正支支吾吾，忽聽胤禩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這個人就是尚衣監監正阿離！我的人暗中監視發現，阿離經常私下裏出入東宮，與太子爺過從甚密。紫蝶姑娘，看來你大姐已經倒向了太子爺一黨了。”
紫蝶即刻會意，拱手道：“奴才明白八貝勒爺的意思，今後一定會多加留意我大姐的動向。”胤禩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又轉移到了別的話題上：“跟你們說件趣事。昨兒晚上我的府中來了一位稀客，你們猜猜是誰？”
胤?先開了口：“稀客？總不會是老爺子吧？”胤禟笑道：“十弟，你猜的答案根本不著邊際。這麽多年來，我還從沒見皇阿瑪離開皇宮私下裏到過哪位阿哥的府中呢。”胤禵插口道：“八哥，總不會是太子爺吧？他剛算計了你，還有臉到你府中？”
胤禩微笑不語。很顯然，三人都沒有猜中。紫蝶想了想，說道：“讓奴才也來猜上一猜，八成是直郡王吧？”胤禟疑道：“我大哥？何以見得呢？”紫蝶不緊不慢地分析道：“此次的著衣事件我們曾經上門求過他，而且他後來也確實幫了我們的忙。按說直郡王跟我們也是死對頭，是競爭關係，可為什麽他要幫助我們呢？他一定是想明白了，單憑他自己的那一股勢力是扳不倒太子黨的。著衣事件結束後，他就幹脆找到八貝勒爺，想進一步表現自己的誠意。我猜他是誠心地想聯合我們八爺黨共同對付太子黨。所以他才會主動上門見八貝勒爺的。”
胤?咋咋呼呼地道：“真是我大哥啊？那倒真是個稀客！”胤禩讚道：“紫蝶姑娘分析得對極了，真不愧是我大清朝的‘女狄公’啊！胤禔如今也學聰明了，之前他仗著自己皇長子的身份從來不屑於跟我們攪和在一起，一直在單打獨鬥。此番不知受了何人的點撥，竟然想跟我們合力對付太子爺了。”
胤禟哼哼了一聲，不屑道：“看來他這個皇長子也孤傲不起來了！為了儲君之位，他都肯拉下臉來找我們合作。八哥，跟他合作要當心啊。他可是一匹野狼，說不定隨時都會反咬我們一口。”胤禩道：“這個不消你說我也清楚。但眼下我們的重點還是要放在太子爺身上，不妨與他暗中展開合作，這樣我們的勝算會更大。不是我小覷他的實力，以前還有他舅舅大學士明珠幫襯著他，如今明珠已經垮台。再看他豢養的那一批朝臣們，統統是蛇鼠之性，沒一個成氣候的。所以，大爺黨對我們的大業絲毫構不成威脅。除了太子爺之外，我倒是很擔心另外一個人。我有一種敏銳的預感，他才是我們將來的心腹大患啊！”
一路信馬由韁地聊著天，眾人來到一個碧波蕩漾的湖邊。紫蝶提議道：“諸位爺，不如我們下馬來席地而坐吧。讓馬兒也順便吃吃初春裏的嫩草芽兒。”胤禩先下了馬，玩笑道：“還是紫蝶姑娘心地善良啊。”一甩韁繩，讓馬兒自由地跑到了一邊。
一行五人來到湖邊，在青草地上席地而坐。不遠處的湖麵上靜悄悄的，偶爾可見三兩條遊魚遊來遊去，帶起一絲絲輕微的漣漪。胤?好奇道：“八哥，你剛才說的心腹大患是誰？如今在朝中，除了太子爺以外，還有誰是我們的對手呢？”胤禩拾起一個泥塊扔進了湖裏，發出“咚”的一聲響，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望向了最左邊坐著的胤禵。
胤禵頓時恍然：“八哥，你是說我四哥？”胤禩望著波瀾不驚的湖麵，顧慮道：“正是老四！最近一段時間他在皇阿瑪麵前辦差頻頻得手，大獲聖心。而且我聽說，連此次最重要的官員調派事宜皇阿瑪都私下裏找了老四來商議。從官員調派的名單結果來看，老四此番無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胤禟猛然道：“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了。我們整日裏隻顧著和太子爺爭鬥，倒是疏忽了老四。”胤禩接著說道：“你們看整個著衣事件下來，他老四的人有什麽動靜嗎？沒有一丁點兒動靜。這正是老四的高明之處，他在暗中不動聲色地積蓄力量，而且勢力在一天天坐大。而且老十三胤祥號稱‘俠王’，有多年的帶兵經曆，在官兵之中威望甚高。他這麽跟著老四一唱一和的，實在是讓人不放心啊！”
忽聽不遠處傳來幾聲嘶鳴聲，幾匹馬兒大概是也被這大好春光感染了，吃飽了肚子在一塊兒你追我趕，不時引頸嘶鳴回應同伴。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都饒有興趣地看著馬兒互相賽跑。胤禩像是想起了什麽，望著紫蝶說道：“紫蝶姑娘，那個蘇沫茶最近有什麽動向嗎？”
幾人的注意力重又回到了胤禩身上。紫蝶說道：“我近日見過四妹幾次，聽她話裏的意思像是跟穆碩徹底撂開手了。隻是那個穆碩還不死心，托人捎了好幾封書信入宮，四妹看都沒看就直接給燒了。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那個自己，整日在尚膳監裏忙進忙出的。我看四皇子企圖通過蘇沫茶掌控尚膳監的計劃已經徹底砸鍋了。”
胤禟欣喜道：“如此就最好不過了。皇阿瑪的很多秘密差事都是交由十三衙門辦理的，決不能讓老四的勢力滲透進來。他私下經營的粘杆處已經夠厲害了，如果再滲透進十三衙門。讓兩股勢力合在了一起，那可真是如虎添翼了。”
胤禩站起身，扭了扭脖子，然後說道：“你們記住我剛才說的話，最近什麽事都不要做。既然我大哥已經主動釋放了誠意，那我們不妨做個順水人情響應對方。看看把我們雙方的資源整合在一起，該如何做一篇大文章。小順子留下的那封密信也該拿出來用用了，再不用放在那裏就要生蟲了。”
幾人聽完立時來了精神，都站起身圍在胤禩身邊。胤禩望著碧波蕩漾的湖麵，別著手沉聲道：“你們瞧好吧！這篇大文章我們一定要好好作，就算不能徹底扳倒太子黨，也要讓太子爺元氣大傷！我就是要向皇阿瑪證明，我這個庶出的就是比那個嫡出的更適合當太子！我才是四海之內的眾望所歸！我才是最合適的儲君人選！”一席話說得豪氣幹雲，自有一股舍我其誰的架勢。
餘下幾人似乎都被感染了，紫蝶單跪一膝，奉承道：“那奴才就先給太子殿下請安了！”餘下三人連忙躬身效仿。胤禩更加誌得意滿，趕忙扶起了眾人，信誓旦旦地說道：“多虧有你們襄助我，我胤禩何愁大業不成！”接著目光瞬間犀利起來，直視著遠處的湖麵，冷聲道：“胤礽！上回你僥幸躲過了香囊事件和泌妃暴斃事件，我看這回你往哪裏躲！”
雍郡王府後花園的一座假山上，到處怪石嶙峋，縫隙中卻冒出一抹抹綠色的春意。綠色的小草像是在展示自身頑強的生命力。假山下的暗室裏卻依舊昏暗，一根白蠟燭燃燒著，發出微弱的光芒。正中間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竹籠子，裏麵的細竹條上趴著兩隻小家夥，是兩隻中華大刀螳，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兩把“大刀”要比普通的螳螂大出許多。按說這個季節螳螂是不多見的，也不知道捕捉這兩隻螳螂的人是從哪裏踅摸到的。
兩隻小家夥均披著褐色的外衣，一隻約摸有半尺左右，另一隻像是雄蟲，體長達一尺多。頭三角形，複眼大而突出。前胸背板前端略寬，兩側具有明顯的齒列，後端齒列不明顯；前半部中縱溝兩側排列有許多小顆粒，後半部中隆起線兩側的小顆粒不明顯。看來像是雌雄一對兒。兩隻小家夥麵對麵趴著，幾乎嘴貼著嘴，咀嚼式口器不停地蠕動著，像是在訴說著彼此心底裏的秘密。
胤禛穿著一身寬鬆的常服坐在桌子前，一隻胳膊放在竹籠子旁邊，手中握著一把極為好看的匕首。那匕首一尺二寸長，握手的位置黃金鍛造，而且還刻有一圈圈的紋路。匕鋒非常鋒利，閃著幽幽的白光。穆碩、惠香二人垂頭侍立一旁，大氣也不敢出。胤禛手拿匕首剜著竹籠子外麵竹條間的縫隙，挑逗著裏麵的兩隻小家夥，隨口說道：“跟你們說個有趣的事兒。本王聽抓這兩隻螳螂的小太監說，廣東那邊的老林子裏有一種螳螂，它的前足能變成花瓣狀，體色能變為紫白色。它隱在像葉叢中，乍看像一朵紫白色的蘭花。還有一種花螳螂，身體是粉紅色的，看上去像一朵盛開的鮮花。這樣就可以引來蝴蝶、靠吃花蜜的小飛蛾上當。所以它們一旦餓了，隻要趴著不動，美食就自動送上門來了。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可惜遠在南方，否則的話本王倒真想見識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