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破鏡難圓(三)
穆碩、惠香仔細聽著,不敢發出一言。胤禛扭頭看了一眼惠香,說道:“惠香,你的真實身份也暴露了?”惠香戰戰兢兢地答道:“回主子的話,奴才沒用,暴露了身份,還請主子責罰。”胤禛抬起握匕首的手揮了下,隨口說道:“此事不能怪你。因為你的上司也是個沒用的廢物,所以帶出你這麽個沒用的下屬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就算本王要責罰,也要責罰你的上司才對嘛。”
穆碩、惠香二人聞言,嚇得趕忙跪了下來,額頭緊貼著地。穆碩急道:“都是奴才領導無方,還請主子重重責罰。”胤禛握著匕首立在眼前,仔細地打量著,像是在審查這把精美的凶器還有什麽瑕疵的地方,說道:“跟你們說句實話,本王近來的心情蠻好的,在禦前大獲聖心。而且此次的官員調派一事也爭取到了最想要的結果,隨之本王在朝中的勢力也會進一步擴大。唯獨在你們二人這裏,敗了興!”最後一個“興”字重逾千斤,像一個秤砣猛然砸在了二人的心子上。
穆碩、惠香齊聲道:“奴才罪該萬死!”胤禛拿匕首輕輕地刮著另一隻手的掌心,沉聲道:“巴赫首領,本王不止一次跟你強調過吧。十三衙門在皇宮裏舉足輕重,所以我們一定要想方設法滲透進去。而今其他阿哥的勢力已經打入了進去,而你們尚虞備用處呢,至今沒有成功。單靠一名惠香,連個監正都不是,連進入執事大堂議事的資格都沒有。關鍵時刻能頂什麽用?”說到這裏,他彎下腰近距離望著惠香,瞪著眼睛說道:“惠香姑娘,原諒本王說話這麽坦白。”惠香早已經嚇得心膽俱寒了,急道:“奴才不敢!”
穆碩回道:“總是奴才辦事不力,有負主子的重托。”胤禛緩緩起身,匕首在他手中豎著打著圈圈,懾人的白光不停地閃動。他走到穆碩身旁,俯視著跪在腳下的穆碩,用一種征詢的口吻問道:“巴赫首領,由於你的愚蠢無用,壞了本王的大事。你說說,本王該如何處罰你呢?”穆碩回道:“奴才甘願領受任何處罰!”
一旁跪著的惠香忽道:“稟主子,此次蘇沫茶最先識破的是奴才的身份,都是奴才沒用,連累了首領大人。奴才情願一死,替自己所犯下的錯誤贖罪。”穆碩急道:“惠香,你住口!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稟主子,拉攏蘇沫茶失敗都是奴才的錯,與惠香無幹。還請主子責罰奴才一人,饒過惠香。”
胤禛輕輕拍了拍手,讚道:“巴赫首領,看來你把粘杆處領導得不錯嘛,上下級之間是團結一心啊。以後誰再敢說粘杆處裏人心不齊、明爭暗鬥,本王打死都不相信!”二人的額頭觸著地上的青石板,一個字也不敢說。胤禛的語調轉冷:“巴赫首領,你要記住!這裏是雍郡王府,不是你上下級之間演繹苦情戲的戲園子!”最後一個“子”字說完,他的右手一折,握著的匕首快速向他的後肩部位刺去。穆碩隻覺肩部一陣鑽心的刺痛,悶哼了一聲,接著一聲沒吭。
鮮血染紅了衣服,嘩嘩地流到了青石板上,眨眼間浸染了一大片。鋒利的匕首已經刺穿了他的肩部,匕尖從前胸的位置露了出來。一旁跪著的惠香聞到了一股溫熱的血腥氣,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她依舊低首跪著,一動也不敢動。
穆碩強忍著肩部的疼痛,原模原樣地跪著一動不動。胤禛雙手別在身後,淡淡道:“巴赫首領,這把吞金匕首就送你做個紀念,也好讓你時時警醒自己。本王念你統轄粘杆處這麽多年,積有微功,這次就小懲大誡。倘若還有下次,那就不是拿匕首紮肩膀了。本王到時候要剖開你的肚皮,用燒紅的烙鐵烙在你的心上,讓你感受一下是什麽感覺。反正像你這種不用心辦差的人留著心也沒用,不如烙焦了摘下來喂本王養的京巴算了。巴赫首領,你覺得本王的話有理嗎?”
“主子所言乃是至公之理,奴才不勝欽服。”胤禛哼了聲,又坐回到了桌子旁,盯著竹籠子裏的那對螳螂。兩隻小家夥好像待得太悶了,互相揮舞著“大刀”比劃起來。胤禛看得饒有興趣,邊看邊說道:“拉攏蘇沫茶一事你要設法補救,本王是一定要拿下梁九功的這個義女的。具體該怎麽補救,那是你考慮的事。本王隻要最終結果。”
穆碩回道:“嗻!奴才回去之後,立刻設法補救。”胤禛瞥了眼跪著的惠香,吩咐道:“惠香,扶起你家首領大人,趕緊去包紮一下。免得把血流幹了,耽誤了辦差。”惠香心中的一顆石頭算是落了地,慌忙道:“嗻!”快速起身扶起了穆碩,二人躬著身子退出了暗室。
出了暗室,穆碩趕忙點了自己的穴道,止住了流血。惠香扶著他出了府門,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馬車,急道:“快!回商行!”馬車夫一抽馬鞭,馬車快速向前奔去。惠香見他嘴唇發幹,麵色蒼白,關切地道:“首領大人,您感覺怎麽樣?”穆碩勉強說道:“沒事,隻是流了點血而已。我以前做粘杆侍衛的時候,比這凶險的場麵多了去了。留這點血根本算不了什麽。”
惠香乃是一名虛務粘杆侍衛,主要職責就是留意蘇沫茶的一舉一動。而且她不會武功,不可能派她去執行暗殺、滅口之類的任務,她自然也就體會不到近身肉搏、流血斷骨的慘烈。
一會兒的工夫,馬車已經到了南北商行門口。剛進入公事大堂,恰好遇見了右佐領哈赤塔。他趕忙叫來了處裏最好的郎中。因為粘杆侍衛經常會執行一些凶險的任務,所以處裏專門養了幾名醫術精湛的郎中,以備不時之需。
一名老郎中給穆碩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消毒,上了金瘡藥,又用白紗布包紮好傷口,才道:“稟首領大人,您的左胳膊這幾日最好不要動,靜養幾日,然後多吃一些補血的肉類食物。相信過不了半個月就會痊愈了。”
哈赤塔擺了擺手,那名老郎中收拾了藥匣子,躬身退了出去。穆碩靠在椅背上,手指了指不遠處桌子上的茶盅。惠香會意,趕忙倒了杯熱茶端了過來。穆碩接過來,咕嘟咕嘟喝了,望著惠香問道:“惠香,你的身份是怎麽暴露的?”
惠香一下子緊張起來,躬身立在他麵前,將自己挑明真實身份的事說了一遍。穆碩沉思道:“奇怪!這個蘇沫茶是如何得知你我的真實身份的呢?我們一直可都是小心翼翼的,沒露出什麽端倪。忽然間,你我就全部暴露了!”
哈赤塔分析道:“依我對那位蘇姑娘的了解,她根本就是毫無心機,絕不可能識破你們的身份的。隻怕是外人告了密。諸皇子的手下可是藏龍臥虎啊,也許他們中有人已經洞悉了主子的意圖,所以才故意揭破了你們的身份。你試想一下,一旦你與蘇姑娘的戀情告吹,主子試圖滲透進十三衙門的計劃也就會隨之破滅。不要忘了,那些皇子們一個個的可都是人精,不容易對付。他們可不願意看到主子滲透進十三衙門得到尚膳監這一股勢力。”
穆碩放下手中的茶盅,沉吟道:“你說的有道理。剛才主子已經撂下話來,讓我設法補救。看來主子是鐵了心要拿下尚膳監這一股勢力,可我一時也想不到該如何補救。你們有什麽補救措施嗎?”哈赤塔在房中踱了幾步,搖著頭道:“隻怕是不容易。經此一事,那個蘇姑娘心被傷透了,而且已經得知了我們的真實身份和真實意圖,怎麽可能還讓我們靠近呢?”穆碩轉而望著惠香,惠香想了想,說道:“以屬下之見,此事不妨先冷卻一段時間。蘇沫茶雖然已經明確拒絕了首領大人,但不表示她的內心裏就已經徹底放下了。要知道這可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段戀情,女兒家的第一段戀情往往都是刻骨銘心的。怎麽可能說放手就能徹底放手呢?”
穆碩道:“也隻好如此了,後來我又寄了幾封信,結果是杳無音訊。如今你的身份已經暴露,她最近對你怎麽樣?沒有為難你吧?”惠香搖頭道:“倒還是像往常一樣,隻是話比以前說的少了。她最近化身成了大忙人,整日裏都待在尚膳監裏,事必躬親,好像比以前更用心辦差了。”
哈赤塔分析道:“就此一點,說明這位蘇姑娘心裏還沒有放下你。她估計也在掙紮之中,故意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辦差上。我敢打賭:你們肯定還有破鏡重圓的那一日。男女之間的情絲向來都是剪不斷理還亂的。”穆碩聽了,故作嚴肅:“右佐領,你這個好為人師的毛病是越發得了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