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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跟死人談談(1)

  糾結萬事苦


  滄海如浮雲


  有一種愛叫做忘記

  有一種離別


  叫做轉身

  一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三年前,李冬陽還是見習醫生,比實習生高那麽一點層次。當時,他屬於住院醫師的角色,替主治醫師代管患者,其實是個打下手的。當時他手裏有很多患者,還有三名女患者,是陳美華、劉玉陽和江雲竹。


  第一次管患者,心情比機動車還激動。他對患者們悉心照料,全然沒有主治醫那般冷酷。漸漸地醫患之間熟絡起來,他們之間仿佛沒有距離。陳美華是職業白領,據說是某集團的高管,她跟他開玩笑說要給他介紹對象,可惜她永遠都做不到了。當晚,淩晨兩點,那間病房突然著火。火勢很猛,也很詭異。


  李冬陽從來沒見過那麽凶猛的火。


  他們趕到病房時,病房的門已經燒得變形了。屋裏的患者痛苦地嘶叫……如果寫日記的話,那將是最悲慘的一天。烈焰飛騰,肆無忌憚。保安員怎麽也打不開病房門,好像被焊死了。病房裏透出詭異的綠光,還有她們來自靈魂深處最痛苦的叫聲。那叫聲是死亡之音,是活人最後的哀鳴,短短幾分鍾,聲音停止了,火勢也滅了!隨後趕到的消防人員,弄了半晌,總算破門而入。


  當時,所有人都震驚了。


  失去親人的悲痛,家屬的哭聲響徹醫院,震驚了當時深秋的天空。


  病房裏的病人不少,起火時,各種逃命,唯獨那三個剛下手術台不久的患者被困。可以想象得到,她們在烈焰之中,經過了怎麽樣的掙紮。三具燒焦的屍體,緊緊抱在一起……最後一刻,三個陌生人互助了、掙紮了……都無濟於事,還是沒能逃脫命運的烈焰!

  李冬陽心發堵,雖然與她們沒有血緣關係,不過她們是他的患者,非醫療事故死亡。就算是鐵石心腸的醫生見到這等慘狀,都會疼得哭出來。


  趙老三打斷他的話:“誰放的火?”


  李冬陽說:“如果知道誰放的就好了,根本無法查明,從那以後醫院保安係統升級,才安裝了攝像頭。所謂的防微杜漸未雨綢繆,純屬扯淡,都被國人放在腳底下踩得稀爛。那些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回來了。”


  西門吹燈說:“是不是你做了什麽虧心事?”


  李冬陽可以對茶杯發誓,他從未對患者做過虧心事。初為醫生,對醫院黑幕頗有微詞。他在想若幹年後他會不會在這口烏漆麻黑的大染缸裏,失去了本來的純真顏色。幾年來,他對患者一直堅守著他的底線。


  “我對她們很照顧。你想想啊,我剛有患者,熱情不減,怎麽可能去坑她們。老趙,你也是醫學院出身,你也在臨床待過,你應該了解我的脾氣。”


  三人沉思,良久,胡曉來說:“那她們回來幹什麽呢?”


  “你傻啊?”西門吹燈說,“沒聽冬陽說,那個叫陳美華的患者還要給他介紹對象嘛!我想可能是回來給你介紹對象的。”


  李冬陽說:“你可別扯了!”


  “難道是對你情有獨鍾,然後找機會對你以身相許不成?”


  胡曉來插了句嘴:“你可拉倒吧!你以為陳美華是蕭靜姝呢?”


  “蕭靜姝”這三個字說出時,場麵忽然冷了,趙老三臉色一變,繼而胡曉來也感到後悔,滿臉寫著無耐之色。


  趙老三罵道:“你他媽欠抽啊,嘴是不是沒上拉鎖,我用不用找針線給你縫上?”


  胡曉來嘟囔一句:“我也不是有意的。”


  蕭靜姝是李冬陽的初戀,提起這三個字就好像手術刀割開了他的心。他曾試圖在他的字典裏把那三個字刪除,試圖忘記。然而,忘記過去等於背叛曆史,若幹年後李冬陽驚訝地發現,“蕭靜姝”已在他腦海裏打下深深的烙印,直到海枯石爛,滄海桑田,無法抹除。


  李冬陽:“沒關係,別提她了!還是分析下眼前的事吧!如果我躲不過這一劫,跟她說一聲也好。我們已經好幾年沒見了,音信全無,也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


  西門吹燈急忙圓場:“我認為有可能是,也不一定。可是,既然回來了,跟你近在咫尺卻不打擾你,又不跟著你鬧,怎麽解釋?隻有報恩還算能說得通。”


  趙家三郎喝著茶,意味深長地說,“很可能幫你中個五百萬,或者在醫學上有所建樹,再或者給你個超能力啥的。”


  胡曉來笑嘻嘻地做著誇張的表情,配上肢體語言,言辭懇切,好言說了三千句,彌補剛才他不經意犯的錯誤。


  李冬陽笑了,笑得熱淚盈眶,他終於明白,其實,他們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安慰他,不讓他那般沉重!李冬陽心裏暖暖的,想起了一句話:有朋友,總是會贏!

  如果李冬陽掛了,今天可能是他跟兄弟們在一起時最高興的一天,永生難忘。


  李冬陽打開筆記本,無聊地上著網。他們三個在聊著新聞焦點。李冬陽看著衛星定位軟件,想起一件事,好像這一小天中未曾提及。


  “有件重要的事情忘記了跟你們說。”李冬陽懷疑是不是自己老年癡呆了,還是恐懼到了極點,亂了方寸。他們忙問他是什麽事情,李冬陽就把醫院第四手術間的情況,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


  李冬陽調出了關於第四手術間的各種信息,很多份,卻毫無價值。


  建院之初,廢棄不用,終年緊鎖。


  最有價值的信息是:陳美華、劉玉陽、江雲竹她們生前做手術時,都是在第四手術間。當時,患者眾多,手術間緊張,最後在家屬的強烈要求下,啟動了第四手術間。那天,一共做了三個手術,正是她們三人。之後,沒幾天,她們就死了。


  趙老三來了興致:“這裏可能是根源?”


  “什麽根源?”


  “比如是鬼魂野鬼的驛站之類的。”


  西門吹燈不屑地說:“你這個人除了想象力豐富之外,還有一個毛病,就是想象力過於豐富。比如這一整天,幾乎都在聽你說故事,實質性的東西什麽都沒有。我們在這裏多待一分鍾,李冬陽就少活六十秒。既然一切的詭異都與第四手術間有關,我們為什麽不去一探究竟?”


  打住!


  他說完這句李冬陽渾身發冷。


  李冬陽覺得他們將性命攸關的大事視為兒戲,拿他開涮也就罷了,假如把他們自己也搭進去了,李冬陽第一個表示強烈反對。


  他們卻三人達成一致,要陪李冬陽值班。


  李冬陽太容易被感動,感動的淚模糊雙眸,看不清遠方天際的繁星。


  這時,李冬陽想起了蕭靜姝,他的初戀,她現在在哪裏?

  是否安好?


  二


  那晚李冬陽值班受到驚嚇的事被楊護士滿醫院地傳開了。


  幾天後,李冬陽莫名其妙地被叫到院長辦公室。


  劉院長又遞煙又倒茶,他受寵若驚,不明所以。劉院長說別緊張隻是跟你談談心,最近工作是不是太忙了?需不需要休息。預感到不妙,這分明是逼他離職的另一種說法。李冬陽無言以對,無奈地看著劉院長鞭辟入裏、高瞻遠矚、連驚帶嚇、慷慨激昂、噓寒問暖地演著獨角戲。說句實話跟領導談心太費勁,絕對鍛煉智商,每一句話你都得仔細聽,甚至要倒過來聽。大腦時刻保持高度集中,轉數每分鍾8000次,稍有不慎,說不定那句話就決定了前途和命運。


  李冬陽智商雖然不高,但劉院長的意思他還是明白了。


  擺在他麵前有兩條路,第一繼續工作,嚴守秘密。第二,回家休息,上崗待定。第二條的內容劉院長特別說明,怕他誤會,是為了他的人身安全考慮,畢竟薑大夫新死不久,不希望醫院再次發生悲劇。貌似李冬陽又明白了,雖然有兩條路可選,事實上已有定奪,令你無法選擇,卻又要做出選擇的樣子,以示劉院長慈悲為懷。


  李冬陽心裏罵他是個老狐狸精,真他媽的狡猾。輪到他表態了,滿麵歡喜地選擇回家休息,並感謝組織上對他的關心,還要做出感激涕零狀。


  失落,仿佛夜色遮住李冬陽有著純天然雙眼皮的雙眸。最後,他爭取值最後一班,並提出不與楊護士對班的條件。


  劉院長欣然同意。


  今晚,最後一班。


  雖然工資照開,一分不少,並有額外經濟補助,但李冬陽總感覺有種孤雁看離群的失落感。17歲上大學,七年後混到碩士畢業,好容易弄到個工作崗位,剛幹沒幾年,眼瞅著要半途而廢。還沒來得及給醫學事業獻身,滿腔熱血,化作滿眼淚光,灰飛煙滅。要是別的理由停他的職可以接受,一個莫名其妙的借口,他心裏無法平衡。


  今晚,她不來則已,如果來了必要坦然麵對,討個說法。


  李冬陽下定了決心。


  李冬陽不是強,不是鑽牛角尖,隻是覺得心裏難受,萬縷愁思,難以排遣。當他看到本科的老大夫周醫生來跟他一起值班,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保安也比平時多了一倍。


  當你抱著必死之心時,心裏會沒有恐懼,往往這時想要出現的,卻偏偏不讓你看見。


  夜色已深,李冬陽去了很多次普外科急診病房,並未看見她們三個。要知道這間病房就是當年失火的那間。他站在病房裏,滿臉茫然,患者家屬跟他說什麽,一句沒聽進去。


  李冬陽心裏有個聲音:“陳美華、劉玉陽、江雲竹你們快點出來,我有話跟你們說。”


  隻是她們很不給力!

  李冬陽垂頭喪氣地回到醫生值班室,周醫生要了兩個菜,還帶了瓶玉泉方瓶。醫院有明文規定,值班醫生禁止飲酒,看今晚這陣勢,另有深意。


  李冬陽笑著說:“周老師餓了?”


  周大夫扶了扶眼鏡說:“晚上沒吃飯。都快十一點了,也該吃夜宵了。看來,今晚應該沒啥事兒。來,小李,咱爺倆兒喝點。”


  “這可不行,有規定,值班不能喝酒。”


  “規他媽個定。規定都是給老實人定的。來,咱爺倆兒喝酒,出事我頂著,不用怕。來來來……”周醫生把他拽過來,自己先幹了一小杯。不喝不給麵了,喝吧!


  一杯白酒,酒入愁腸,無耐歎息。


  李冬陽感覺這酒勁頭很大,貌似贗品。


  “不行了,我得去方便一趟。”


  “年輕人酒力這麽差,那怎麽行?”


  “這不得以後多多練習嘛!嗬嗬!”


  李冬陽出了醫生值班室,直奔廁所。方便完之後,他悟出了人生的一個真理:當你尿憋著難受,有WC解決,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一出來蹲窩,三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他麵前,是趙家三郎、西門吹燈和胡曉來。


  嚇了李冬陽一跳:“你們怎麽來了?”隨即他釋然了,幾天前他們在茶社給他放了血,但最後達成一致,說他再值班時,跟他一起值班。


  好兄弟,共患難。


  李冬陽心一酸,險些流淚。


  細心地發現,生活中有很多感動我們的小事。


  什麽都別說,夠意思。


  趙家三郎說:“我們來陪你值班。”


  “別說了。你們……”李冬陽又很矛盾,如果真出點什麽意外,怎麽向他們的家人交代,還是回去吧!“我沒事,你們都回去吧!放心吧!算命的都跟我說了,我長壽,能活到死。”


  趙老三仿佛沒聽進去,瞪著一雙發光的眼睛,說:“去第四手術間。”


  李冬陽心頭猛然一震,開什麽玩笑?隨即一想,也是這麽回事兒。既然陳玉竹不來找他,為什麽他不能去找她呢?難道非要弄得自己很被動,才舒服嗎?

  李冬陽一伸大拇指,說:“你們等我一會兒,我有點兒事要交代。”


  要不怎麽說是兄弟呢!洞察他內心所想,起初還有些許猶豫,是他們的到來給了李冬陽一探究竟的信心。


  李冬陽也發起了狠:去就去,事到如今誰怕誰呀?


  醫生值班室,周大夫看著電視,見他回來,佯怒道:“怎麽去了那麽久啊!”


  “啊!不勝酒力,吐了!抱歉。這啥電影?”


  “《九品芝麻官之白麵包青天》嘛!這麽經典的影片你不知道。”


  他看著電視問:“演包龍星的那個咋這麽眼熟呢?”


  周大夫看著電視笑嗬嗬地說:“你真喝多了,那不是周星馳嘛!”


  “哎呀!連星爺都忘了,看來真喝高了。來,周老師,我敬你一杯。”


  周大夫端起酒杯,說:“年輕人,要見多識廣。”


  “對對,以後還得多多向您學習。來,幹杯。”


  周大夫仰頭幹杯,就在他喝完酒,大口吸氣時,李冬陽把手上的白色粉末向他一吹,他就倒了,不是醉倒的,是麻醉倒的。每個科室都有處置室,尤其外科,專門給患者換藥或者做小型手術用的。那裏邊的麻醉藥都沒個數,各種類型,應有盡有,不次於麻醉科。


  剛才李冬陽告別他們三個,打開處置室,拿了麻醉藥。


  兩秒鍾,起效!


  剛才吃飯時,李冬陽跟周大夫聊了幾句,每次他問到關鍵地方,周大夫總是閃爍其詞。他提到薑大夫的死,周醫生不願意聽,岔開話題。提到樓下的第四手術間,眼角餘光瞥見他手一哆嗦,老醫生反應很快,給他講醫療經驗,還長篇累牘的開導他,做思想工作……周大夫為人老實,嗜酒如命。這頓酒一定是劉院長特批的,旨在把他灌醉,然後把他安排到附近的賓館,在那裏死了,醫院也就脫了幹係。也不會影響到劉院長同誌的仕途升遷。如果李冬陽僥幸活著,天亮後,也會一紙通知,以脫崗理由,讓他滾蛋!劉院長那老狐狸,對他不放心!若不然怎會那麽痛快地答應了他值最後一班的請求?


  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李冬陽先撂倒周大夫,與那三個亡命徒今晚便去第四手術間,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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