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冷月
族比結束的那一天，天上又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那天也正好是幻夢丫頭十一歲的生辰。
冷陽清蓮所住的冰雪宮殿穹頂之上， 衛天沿著立柱爬出天窗觀雪。此時已經入夜，衛天剛和冷陽清蓮為幻夢丫頭慶祝完生日。
天上飄雪有些稀疏，厚重的鉛雲在夜色中看不太清，隱約間像是直接壓在人頭頂上一樣。
衛天俯視著腳下冰雪宮殿群，雪堡的琉璃穹頂上覆蓋了暗銀色的積雪，與宮殿裏的亮光交相輝映，一片祥和繁盛之景。
衛天麵露淡淡的悲傷之色，曾幾何時，衛天也和他的父親衛遊一起在夜裏登上山坡，望著萬家燈火的衛族。
那時衛遊總是感歎道：
“我衛族……何其壯觀！”
衛天和衛遊還總是在那個安靜的小庭院中觀花，夏季晴朗的夜空下，繁花盛開間交錯著漫天璀璨星辰，衛遊喜歡一隻手搭在衛天肩上，就這樣靜靜的賞花賞星辰，彼此都不語。直到夏侯嵐走出房外催父子兩人吃飯。
“衛天哥哥，你哭了呢……”
冷月幻夢不知何時也爬了上來，她不畏冰雪的徑直坐在衛天身旁，伸手拭去衛天臉上兩行晶瑩。
“又想起衛族的事了麽。”
小丫頭其實不像表麵上那樣天真活潑、不諳世事。有時候她也會很善解人意，一眼看破衛天心中所想。
“嗯…有些事一直忘不了。”
衛天抹了抹眼角，柔聲笑道。
“衛天哥哥，衛遊叔叔和嵐姨的事，我也很難過，可你不是一個人，夢兒會一直陪在衛天哥哥身旁的！”
幻夢丫頭精致俏臉上掠過一絲難過，一把抱住了衛天的臂膀。
“嗬嗬，好啊，我知道的，夢兒從來不會離開我。”
衛天看著小丫頭俏臉上極其認真的模樣，心底有些久違的觸動。
“對了，剛才娘親又在說我長大後，要做衛天哥哥的小媳婦……哼，娘親真是煩死人了。”
幻夢丫頭突然微紅著臉抱怨道。
“哈哈，那你要不要做啊？”
衛天終於是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略帶戲謔的問道。
“哎呀，我不知道做衛天哥哥的小媳婦是什麽意思，可是每次娘親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周圍人都在笑我……不過娘親還說，隻要做了衛天哥哥的媳婦，就能永遠陪伴衛天哥哥，那我要做衛天哥哥的媳婦！”
幻夢丫頭俏臉更加羞紅，不過最後還是勇敢的說出心中所想。
衛天轉頭靜靜注視著幻夢丫頭，冷月幻夢漆黑星眸裏有毫不躲閃的光芒。
“那好啊，作為我衛天的小媳婦，我也會一直陪伴著你，不離不棄，直到時間盡頭。”
衛天伸手輕輕撫摸著幻夢兒銀色長發，內心突然有一種空缺被填滿了的感覺。
“喂喂，衛天小子你才十二歲吧，跟誰學的這麽油嘴滑舌，這就要拐走我冷陽家族的掌上明珠了？！”
衛天的身後忽然響起似笑非笑的輕喝聲。
衛天回頭望去，一襲白袍的冷陽滄瀾如鬼魅般的站立在冰雪之上。
“前輩還真是神出鬼沒……”
衛天頗有些無語，開口微諷道。這老頭的出現霎時間就將唯美的氣氛破壞殆盡。
“姥爺！你怎麽來了？！”
幻夢丫頭也出聲埋怨道。
“喲嗬，小丫頭這會兒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還不是衛天這小子媳婦呢！”
冷陽滄瀾一臉老不正經的模樣，挪揄道。
“姥爺！你說什麽呢。”
幻夢丫頭微紅著臉低聲說道，並沒有鬆開環住衛天手臂的雙手。
“嗬，衛天小子你看看你多幸運啊。”
冷陽滄瀾搖頭笑道。
“如果是遇到冷月幻夢這件事來說，確實是我的幸運。”
衛天靜靜說道，臉上掛著淡淡笑意。
如果不是在幻夢丫頭那麽小的時候走進她的心裏，那麽在冷陽家族長大的冷月幻夢，一定會變成高不可攀的冰雪女神。那時衛天就算想追幻夢丫頭，都是登天之難了。
不過真的是很幸運，衛天在彼此都很小的時候，就俘獲了幻夢丫頭的心，所謂青梅竹馬，不外如是。
雖然幻夢丫頭現在還小不懂什麽情愛之事，不過照這般發展下去，兩人倒是極有可能修成正果。
“小子，今後有什麽打算，是要下山曆練麽？”
冷陽滄瀾坐在衛天身旁，開口問道。
“嗯，是的前輩。”
衛天輕笑道。
“我父親早就為我定好了修煉之路，這次族比，本來就是我最後一次族比，隻是沒有想到會是在冷陽家族。”
“衛族人十二歲以後，要去炎州東部的東炎學院進修，待到十六歲畢業時，開始遊曆大陸，增長見識。”
“前輩也知道，在家族的溫室中根本獲得不了實戰經驗，想要真正變強，就要和那冷陽雲征一樣，早早踏入江湖曆練，他不過也才十四歲啊……”
衛天長歎一聲。
“我幼年內訓時，曾跟凶獸做生死搏鬥，那樣的戰鬥不允許有任何一個失誤，否則獵物和獵人的位置就要調換了。”
“我從來就不會什麽寫意瀟灑的戰鬥方式，我們衛人，像極了蠻獸，以命搏命，以傷換傷，不死……不休！”
冷陽滄瀾沉默片刻，突然道：
“你知道幻夢丫頭，為何姓冷月麽？”
衛天微微皺眉，道：
“這個疑惑，我早就想問了。”
“我們冷陽家族一開始是單姓冷的，但後來因為主修光元素的緣故，加上了陽字，成為冷陽。”
“夢兒的父親沈南月，是炎州最有天賦的修元者，在東炎學院還和你父親是同窗呢……”
“而這個月字，就是來自於夢兒父親。”
冷陽滄瀾笑道，幻夢丫頭也是支起了小耳朵，聚精會神的聽著自己父親的軼事。
“沈南月是一介散修，不依附於任何家族。他當年娶清蓮時，其實是算入贅到冷陽家的，後來有了夢兒，要給她取名，我族六位長老傲氣極重，很是看不起沈南月的身份，言語中對沈南月多加羞辱，執意要給夢兒冠以冷陽之姓。”
“這和我前幾月的經曆有些相似啊，後來如何，果然沈南月也是和我一樣含辱下山了麽？”
衛天摸了摸下巴道。
“嗬嗬，我說了，沈南月是炎州最有天賦的修元者，他受辱之後，悍然出手，打了六位長老一頓。”
衛天一臉愕然，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
“六位長老聯手？還沒打過沈南月？”
冷陽滄瀾緩緩點了點頭，道：
“若不是顧及清蓮身為族長的顏麵，他真的是要直接殺掉六位長老的。”
“這就是夢兒丫頭冷月之姓的由來。”
“之後沈南月為突破神尊，遊曆大陸十年，至今未歸。”
“突破神尊之後，便是半神之階了吧，通往成神之路的最後一道門檻。”
衛天眼神一凜，沉聲說道。
“不錯，衛天小子，若是想要複仇，你的路還長。”
“希望有一天，你能像南月一樣，把你受過的屈辱，用自己的雙手，一樁樁的討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