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霸道陽謀
最近半年,運昌隆靠逍遙春賺了一個盆滿缽滿,縣裏不少人看得眼紅。這群外地酒商來鬧騰,動靜這般大,自然引起了不少路人圍觀,其中看熱鬧的夾雜著很多中小酒坊的東家掌櫃的。當然,為了規避嫌疑,寶増永、泉友真、萬通達三家大號都沒有來人。
一下子損失幾千大洋,不至於讓運昌隆經營不下去,但至少可以吐血一場大傷元氣。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縣知事藺世貴和張琨這一文一武兩位官爺,也在暗中觀望,沒有出麵管閑事。
但豈料在第二天上午,突然就來了一隊荷槍實彈的軍卒,護衛著一輛豪華馬車疾馳進了酒坊街,在運昌隆門口停下。正在喧鬧的外地酒商見了兵爺,自然是噤若寒戰,老老實實站在了路邊,給從馬車上下來的一位貴婦人讓開了門楣。
這隊軍卒戒備森嚴,在運昌隆酒坊門口兩側肅立護衛,這是何等陣仗?全縣震動。
這是來了何方達官顯貴?還有軍卒護衛,豈是等閑人啊。
周長旭站在自家酒坊門口,遠遠望著運昌隆這邊的動靜,臉色有點蒼白:“老吳,去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怎麽回事?難道是馮家請來的人來給薛念祖鎮場麵?”
吳作福匆匆跑過去,但還沒到近前,就看到張琨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兩個親兵衝過來,嚇了一跳,趕緊避在了一旁。張琨急吼吼地下馬進了運昌隆,吳作福窺伺了半天,從圍觀人等的小聲議論和竊竊私語中探明了一個大概。
居然是鎮守使龍彪龍司令的夫人秦氏來了,帶著兵,擺明了是給薛念祖和運昌隆壓陣腳的,龍彪在這晉西一地,聲威顯赫,掌控一千多人馬,要人有人,要槍有槍,龍家夫人在此,外地酒商誰還敢鬧騰半點?
吳作福跑回寶増永,周長旭臉色驟變:“怎麽會這樣?薛念祖跟龍彪怎麽又扯在了一起?”
龍彪是何許人,沒有人比周長旭更清楚。若是運昌隆的背後站著龍彪,給周長旭幾個膽子他都不敢再針對運昌隆。
然而吳作福接下來的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就擊碎了他最後的一絲僥幸心理:“東家,聽說龍司令的夫人也是運昌隆的股東,占有運昌隆一成的份子!龍司令的兵說了,誰敢動運昌隆就是跟龍司令過不去,別怪他們的槍子不長眼!”
周長旭倒吸了一口涼氣,嘴角哆嗦起來。
此時此刻,他心若死灰,半點念想都沒有了。他就是有千條毒計,也不敢再衝運昌隆使了。龍彪的夫人居然還是運昌隆的股東,動運昌隆就是動龍司令,他周長旭和周家的人有幾顆腦袋也不夠龍彪砍的。
秦佩玉在運昌隆呆了一個下午,然後又興師動眾地走了。為運昌隆出出頭扯扯大旗,秦佩玉是樂意的,因為這也關乎她的利益。要是依著秦佩玉,必然要出動龍彪的兵馬,把縣裏有關酒坊東家給抓起來,非要查出是誰在背後搗鬼才算罷休。這運昌隆賺的錢,年底可都有她秦佩玉的一份,讓運昌隆賠錢,就相當於是挖她的心頭肉。
薛念祖沒有同意。假冒逍遙春,要查起來,必須要從太原著手,費時費力,恐怕會牽扯到其他人。與其浪費時間查什麽假酒真相,不如直接釜底抽薪,索性大張旗鼓地立起龍彪的大旗,先把寶増永徹底擠垮再說。
有秦佩玉的影子在後頭,藺世貴和張琨也不敢輕舉妄動,至少不敢公開支持周長旭,無論周長旭這些人使多少錢。
薛念祖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再拖泥帶水。翌日一早,運昌隆就貼出了專門針對寶増永的告示,措辭口氣之強硬溢於言表。大概意思是說,凡寶増永的主顧若改來運昌隆訂貨,降價兩成。訂單越大,降價幅度就越大。其他酒坊的主顧則不在其列。
這是明目張膽地挖寶増永的牆角了。
既然薛念祖如此明著來,誰都清楚,寶増永徹底玩完了。
有龍彪的兵馬撐腰,縣裏的官府都不敢插手。
付念仁和易振東得到消息,臉色一變,良久才輕歎一聲:“薛念祖這一招狠啊!誰也沒想到,龍司令居然是他運昌隆的幕後股東,這小子手段真是非同凡響,隱藏得這般深!寶増永完了,徹底完了!”
易振東深吸了一口氣:“付兄,其實也不能怪薛念祖下手這麽狠。這周長旭做事也忒陰毒了,竟然假冒逍遙春,要壞人家的根基!這都是寶増永自作孽,不可活啊!”
付念仁緩緩起身:“周長旭固然自作自受,但易東家的,你可知道,若是寶増永倒了,運昌隆下一個目標就是你我兩家,薛念祖圖謀甚遠,要稱霸本縣酒坊,恐怕我們兩家也是他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啊!”
易振東歎息連聲,他知道付念仁所說不是假話。薛念祖既然主動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那麽,接下來,他收拾完寶増永之後,下一個對象就是泉友真和易通達了。
“易兄,我們都小看了這小子。年紀輕輕,城府深沉,手段層出不窮。當務之急,我們隻有跟運昌隆聯營,或許才能躲過一劫,保住我們的家業。”付念仁踱步道:“隻是不知道周長旭會不會狗急跳牆,做最後的負隅頑抗啊?”
“難。薛念祖不動手則以,動則雷霆萬鈞,根本不會給周長旭留喘息之機。你等著看吧,付兄,不出兩月,寶増永必繳械投降。”
“這生意場就如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說起來,薛念祖也算是正大光明地向寶増永宣戰了,此舉固然霸道,卻是陽謀而非陰謀。若是薛念祖肯用詭計,不說別的,讓龍彪的兵馬封鎖住通往太原和外省的交通幹道就好,凡寶増永的出貨一概不放行,就能斷了寶増永的生路。”
……
半個月的功夫,周長旭就麵容憔悴,整個人幾乎崩潰。寶増永所有的主顧都一窩蜂跑向運昌隆,酒坊無人問津,就連其他酒坊中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寶増永的人在汾縣酒坊街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躲著,這口怒火和憋氣周長旭咽不下去,淤積在心,就一病不起。
吳作福代表寶増永私下裏登門向藺世貴和張琨求救,這兩者都閉門不見。吳作福還偷偷去了龍彪的府上,帶去了重金,結果龍彪也不見。所有的路都被封死,寶増永就像是被卡住了喉嚨的垂垂老者,奄奄一息了。
一月沒有生意,酒坊還能勉強支撐門戶。兩月沒有生意,酒坊就得關門停業,辭退所有夥計酒工。
吳作福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作為寶増永的大掌櫃,他關心寶増永的前途命運因為跟己身利益息息相關,若是寶増永真正垮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一個夥計火急火燎地衝進來報告:“大掌櫃的,不好了,大少爺跑到運昌隆去要砸他們的招牌,被運昌隆的人抓住要送官了!”
吳作福臉色驟變,跺了跺腳,心道這種節骨眼上,你周大少去添什麽亂呀!
周長旭的長子周友寬雖然並不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但也沒有什麽建樹,頂多是庸碌之輩。他對酒坊生意不感興趣,隻好風花雪月,平日裏有周家這棵大樹遮風避雨,呼朋喚友進進出出,倒也逍遙自在。
隻是沒想到周家突然要麵臨滅頂之災,周大少往來密切的朋友紛紛失去蹤跡。周友寬今日喝了一晌午的悶酒,就借著酒意,晃晃蕩蕩跑到運昌隆去,耍起了酒瘋。
“念祖哥,送官吧!”順子皺著眉頭,指著被兩個夥計捆綁起來的周友寬。
周友寬酒意正濃,哪裏知道害怕,他跺著腳掙紮著,口中嚷嚷不停:“姓薛的,你有種的就打死老子,要不然,老子隻要還有一口氣,就非砸了你運昌隆的招牌!壞我寶増永的家業,你算什麽東西!!老子跟你誓不兩立!”
薛念祖笑了笑,“順子,跟一個酒鬼計較什麽?放開他!”
兩個夥計撒開了手,給周友寬鬆了綁。
周友寬跳著腳叫罵著,無論順子怎麽推搡,他都不肯離去。
薛念祖笑吟吟地走過去,淡淡道:“周大少,你口口聲聲說我薛某人壞你們寶増永的家業,但是你可知道,我這都是被你爹逼的……”
“從運昌隆開業之初,你們寶増永就在背後小動作不斷,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甚至,竟然還串通土匪,綁架了薛某人,若不是薛某人命大,恐怕運昌隆早就毀在你們周家手上了……”
“你爹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和運昌隆下毒手,難道還要讓薛某人坐以待斃不成?所謂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周友寬,回去問問你爹,他虧心不虧心?!”薛念祖爆喝一聲:“順子,把他送回寶増永去!”
“此外轉告你爹,若是寶増永真的經營不下去,可以轉讓給我薛某人,價格好商量。寶増永酒坊的夥計酒工,原班人馬,我薛某人一概啟用,決不食言!”